愛情並不是人生中的必需品, 而是一件奢侈品。
宋朝翻看着手中的燙金請帖, 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手寫落款,嗤笑一聲把請帖扔到一旁, 請帖翻了一個面, 輕飄飄掉在了地上。
打開電腦,滿篇滿頁有關恆泰新研發的遊戲如何風靡整個女性玩家圈, 什麼遊戲界不該歧視女性,什麼遊戲商應該學習恆泰,尊重女性云云。
不過是打着尊重女性的旗號,給自己遊戲做宣傳而已。
無意間點開一個採訪視頻, 裏面的原弈風度翩翩, 親口承認, 研發這款遊戲的本意,是想送給未婚妻一份禮物,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很多女性美好的閃光點,所以才會做出這麼一款女性勵志遊戲。
聽着原弈在視頻中稱讚女性的優點,宋朝有些不耐煩, 準備關閉視頻時, 發現鏡頭一轉,裏面出現了顏溪的身影,他手指頓了頓,沒有按下鼠標的左鍵。
「顏小姐, 對原先生送你的這份禮物, 你滿意嗎?」
被無數閃光燈與鏡頭包圍住的女人, 穿着套裝,身上還佩戴着工作牌,像是剛下班出來,便被記者圍住了。她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睛帶着笑意:「假話是我很滿意,真話是這個遊戲我還沒開始玩。不過禮物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心意我很滿意。」
採訪視頻上的彈幕瘋了一般發着「哈哈哈哈」「從沒見過這麼耿直的女朋友」「衝着這份耿直,也要去玩一玩遊戲」之類的言語,彈幕多得幾乎遮擋住了她的臉。
宋朝關閉彈幕,靠着椅背懶洋洋看着屏幕中的女人,只可惜這段採訪視頻時間很短,沒一會兒就播放完了。他握住鼠標,還沒來得及動,秘書敲門進來了。
「宋總,宋詞先生說要見你。」秘書視線掃過掉在地上的請柬,觸電般地把目光收了回來。整個公司上下,誰不知道老闆與恆泰總裁未婚妻的那段過往,只可惜向襄王有夢,神女無心,這件事一度讓很多人看足了熱鬧。現在恆泰總裁要跟未婚妻結婚,請柬都送上門了,難怪老闆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見。」宋朝關掉視頻,扶了扶眼鏡,冷冷道,「公司不是他的家,下次他如果再這樣,就直接叫保安。」
「我就是擔心外面的人會說……」
「我們宋家的八卦,外面的人說得還少?」宋朝抬頭看秘書,眼睛裏一絲溫度也無,「還要我再教你一遍,嗯?」
「我、我明白了。」秘書心頭一顫,退出辦公室,匆匆關上門以後,心中的緊張感也沒有消減多少。最近宋氏開始開拓新的領域,外面有褒有貶,但是不論結果如何,老闆卻藉機把公司大權攬入手中,宋家那些裙帶關係職員,被退的退,降的降職,就連老闆父母來說情都沒用。
有人說,老闆在宋家並不受重視,十八歲就去了國外,在外面待了九年才回來,所以掌握家族大權以後,就開始報復以前那些對他不好的親戚。還有人甚至說,老宋總死在醫院,就是老闆下的手,就連宋詞出車禍跛了一條腿,也是老闆安排人去做的。
正想着,忽然身後衝過來一道人影,她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已經越過她,推開了老闆辦公室的門。她嚇了一跳,想要伸手去攔,才發現來人就是剛才被攔在樓下的宋詞。對方跛了一條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沒想到速度還不慢。
「宋詞先生,現在是上班時間,請您不要……」
「滾!」宋詞推開她,衝到宋朝面前,把桌上的電腦掃到地上,電腦閃了幾下火花,嚇得秘書差點尖叫出聲。她拿出手機準備叫保安,宋朝取下眼鏡對她道,「把門關上。」
看着老闆細長漂亮的雙眼,秘書有些心神恍惚,關上門在四周找尋了一遍,企圖找個順手的的武器,然而除了她搬不動的花盆,就只有她腳下的高跟鞋。
「宋詞,我記得你在公司中好像沒有職務。」宋朝脫下西裝外套,解開了襯衫扣子,「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
「宋朝,我投資的產業,是不是你在裏面做了手腳?!」宋詞雙目赤紅,狀若癲狂,身上的西裝皺巴巴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打理,他彎腰抓住宋朝前襟,「你是不是想把宋家所有人都搞死才滿意?」
宋朝推開宋詞,彈了彈被抓皺的襯衫,慢條斯理道:「堂哥難道忘了,當初我投資的項目,因為你故意安排人搗鬼,我虧損了多少?」他邁過桌沿,走到宋詞面前,「做生意嘛,難免有盈有虧,堂哥你這麼激動可不好。」
「去你媽的,小雜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宋詞激動得在喉嚨里發出呼呼聲,「你這麼做事,不怕報應?」
宋朝輕笑出聲,忽然伸手掐住宋詞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報應?如果做了壞事真有報應,宋家早就該斷子絕孫,破產倒閉,而你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沒有料到宋朝會突然動手,宋詞痛苦地掰宋朝的手,但是宋朝的手勁兒格外大,他根本掰不動,在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被宋朝殺死。半眯着眼看着眼前雖然笑着,但是卻神情扭曲的人,宋詞開始害怕起來,難道他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廢物!」看到宋詞眼中的驚恐與絕望,宋朝忽然大笑出聲,鬆開宋詞的脖子,「宋詞,你不如回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像個什麼。」
宋詞捂着脖子,驚駭地看着宋朝,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嗤。」宋朝看着他已經無法痊癒的腿,「回去好好待在家裏,不要亂跑,別連另外一條腿也出問題,懂不懂?」
宋詞打個寒顫,覺得自己全身涼極了,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秘書。」宋朝戴回眼鏡,轉身對縮在角落裏的秘書道,「去叫保安,把宋詞先生送下去。」
「好、好的。」秘書被嚇得冒出一聲冷汗,聽到宋朝開口,連連點頭退出了辦公室。老闆剛才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辦公室頓時安靜下來,宋詞啞着嗓子道:「宋朝,我就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宋朝挑了挑眉,優雅地把襯衫袖子扣上,轉身把西裝外套也穿好,又恢復成那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優雅男人:「與你有關係?」
注意到地上有張請帖,宋詞忽然得意地笑了:「宋朝,你就算有萬般手段又如何,你喜歡的女人,還是要嫁給比你更出色的男人,你這輩子還是有你得不到的東西!」
「滾!」宋朝雙眼微眯,眼中情緒暗涌,很快又化為烏有。
宋詞也不敢真的跟宋朝繼續嘴犟下去,他怕宋朝發瘋把他給殺了。轉身走出辦公室,他看了眼往這邊跑過來的保安,沉下臉怒罵道:「什麼狗東西也敢攔我,都他媽滾。」
保安們不敢真的動宋詞,被罵了也只能忍下來。不管外面傳宋家內部鬥爭如何激烈,但也都姓宋,他們這些外人又算什麼。
「呸!」宋詞扭頭對辦公室門呸了一口,在一干人注目下,罵罵咧咧走開了。
宋朝看着站在門外探頭探腦的保安,皺眉道:「都回工作崗位上去。」
等保安秘書都離開以後,他盯着地上的請柬看了很久,良久良久之後,他走到請柬前,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原弈與顏溪的婚禮辦得十分盛大,雖然兩人都不是娛樂圈的人,但受到的關注並不比娛樂圈的名人小。他們結婚的地點,穿的哪位設計師設計的婚紗,婚紗值多少錢,邀請了那些人,都是媒體關注的重點。
有些媒體實在挖不到什麼有用的料,乾脆轉頭去採訪恆泰的員工,或是曾被顏溪採訪過的對象,想聽一聽他們對新人的評價。可惜他們沒挖到黑料,這些受採訪的對象全都是滿口的祝福,記者也只能湊吧湊吧,編出一篇報道出來。
仿佛一夜間,整個世界都在祝福這對新人,當然也有好事者,在這個時候故意提到有關宋朝的新聞,比如投資了什麼電影,贊助了某個愛心基金會,沒有一個字提到他與顏溪之間那點過往糾葛,但所有人都會在這個關頭,想起他是這場愛情追逐戰中的失意者。
這天宋朝參加完一個會議,走出來的時候,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記者,追着他問道:「宋先生,請問您會參加顏溪小姐的婚禮嗎?」
宋朝沒有理他,他卻堅持不懈地追問,其他家的媒體,也都拿着攝像儀器跟在後面拍。
「宋先生,你有什麼祝福的話,想對顏溪小姐說?」
「宋先生……」
宋朝停下腳步,看了眼最先提問的那個記者:「朋友的婚禮,我肯定會參加。至於想說什麼祝福的話,自然是當着新人的面說,更加有誠意。不好意思,各位記者朋友,我等下還有一個會議,失陪。」
保鏢們擠開記者,護着宋朝坐上了車。
記者們有些遺憾地看着宋朝坐車離去,後悔沒能趁機多問幾個問題。
三天後,最先提問的那個記者,因為違法職業操守,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轉正的工作。
實際上自從去年宋朝與顏溪喝了杯咖啡,被人傳出謠言以後,兩人就再也沒有私下見過。偶爾見一次面,兩人也從未說過話。
宋朝也沒想到自己會再次見到顏溪,而且方式還特別狼狽。
顏溪穿着一條氣質優雅的長裙,做的事情卻一點都不優雅,她跟一個扛着攝像機的中年男人從一家飯店裏竄出來,兩人身後不遠處,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正又罵又吼地追逐着。
「停車。」宋朝讓司機停下車,在顏溪快要被追上的時候,宋朝拉開車門,對顏溪跟那個中年男人道,「上車。」
顏溪看了眼身後那些大漢,又看了眼宋朝,轉身對趙鵬道:「趙哥,我們上車。」
看到顏溪爬上車以後,還在不斷喘氣,宋朝挑眉道:「顏小姐的工作,還真是有意思,這是在跟人……賽跑?」
「多謝宋先生幫忙,讓你見笑了。」顏溪喘勻了氣,摸着額頭上的汗,「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們兩個可能要挨揍。」
「我以為顏小姐即將成為恆泰的老闆娘,不會再做這種以身犯險的事情。」宋朝似笑非笑,「看來是我低估了宋小姐的勇氣。」
「這次是真倒霉,我跟趙哥拍完素材,就隨便找了家飯店吃東西,誰知道鄰桌非說我們在拍他們,他們反映太激烈,我覺得他們有些不對勁,就跟趙哥一邊跑,一邊報警。」顏溪嗓子火燒火燎般的疼,「上次這麼狼狽,還是被狗追的時候。」
宋朝看了眼趙鵬肩上的攝像機,大概追他們的人,確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看到帶攝像機的人,才會如此敏感。
他不明白像顏溪這樣的女孩子,為什麼還要為一檔節目東奔西走,她現在有原弈撐腰,做什麼節目都可以,為什麼偏要選這檔又累又苦的節目。
儘管……她主持的節目,確實有幾分看頭。
他想要問,可是又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資格問,所以除了拿了兩瓶水遞給顏溪與中年男人以外,他沒有說其他的話,他們兩人之間,也沒什麼話可以說。
「謝謝。」顏溪接過水沒有喝,她低頭髮了條消息給原弈,然後對宋朝道,「等下在前面停下就好。」
「原弈回來接你?」
「嗯。」
宋朝笑了笑,沒有再問。到了顏溪所說的地方後,他讓司機停下車,讓顏溪下去。
「顏溪。」他突然開口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換個結婚對象?」
「我比較喜歡愛我的並且不拿家人來威脅我的男人,宋先生,我們兩個不合適。」走下車的女人,笑得一臉客氣。
「好吧。」宋朝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再見,多謝你這次出手相助。」顏溪對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宋朝看着她與中年男人走到街對面的樹下,然後看着一輛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原弈從車裏走了出來。
兩人手牽着手不知說着什麼,十分的親密。
忽然間,宋朝莫名覺得膩歪,對司機道:「走吧。」
愛情這種東西,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他不稀罕,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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