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安吉-佩莉絲的登場
看招聘公告上的日期,今明兩日只是初步篩選,查看應聘者是否符合基本條件,三日後才進行筆試,之後是初步面試,最後面試,體檢和安全審查。
把筆試的日期記在心裏,宋天耀吃過早餐,取出錢包里的兩萬塊港幣,讓酒店幫忙換成五百元和一千元面額,看起來厚度增加了不少,他也沒去利康商行坐班,而是出酒店攔一輛黃包車:「中環畢打街告羅士打大廈。」
告羅士打大廈是一棟商業大廈,前身香港大酒店曾經是香港最高的地標性建築,如今是很多國際公司的香港分公司所在地,當然,除了各種洋行公司之外,這棟大廈里也還有很多律師事務所,宋天耀來這裏,就是來見律師,而且是洋人律師。
在香港,生意場上的任何事都離不開律師,不過利康沒有自己聯絡律師行,而是與褚孝忠的利亨公司共享一家潮州人的律師事務所,由該律師事務所提供法律方面的專業服務。
宋天耀對用潮州同鄉律師沒意見,但是顯然,現在利康還不是急着找可靠忠心的律師幫忙盯着公司各種商業合同的時候,這時候,利康需要的是鬼佬律師的人脈,哪怕這個律師連一條香港法律都記不住也沒關係,只要他有人脈就可以,或者再退一步,只要他是個英國白人,就沒問題。
站在大廈的門廳查看了一下各個公司和事務所的分佈圖,宋天耀開始了對目標的尋找,不需要一個個的律師事務所進去交流,只需要站在律師事務所門外掃一眼銘牌就可以,凡是掛着中文姓名諸如杜xx律師行,周xx律師行或者諸如丹心律師行,潮盛,莞豐這種一看就非常中式化的名字,宋天耀連腳步都不會停下,因為從名字就已經表明律師是中國人。
能讓他停下腳步的,也不是門庭若市的那種洋人大型律師事務所,自己進去想要讓這種事務繁多的律師幫忙牽線,估計要排到明年,而且說不定鬼佬律師還會瞧不上利康,直接冷臉拒絕或者獅子大開口嚇退自己。
六十多家律師行看了四十幾家,終於,一個銘牌上英文鐫刻着「lawyer」字樣,中文卻鐫刻了安祖—裴瑞思律師字樣,只有一間辦公室的律師事務所讓宋天耀有興趣的停住了腳步。
看看門上貼了一張英國香港置業公司的英文催租單,宋天耀更是滿意的點點頭,揚起手敲了敲這扇門。
「請進。」裏面一個女聲用英文回應道。
宋天耀本來還滿意的臉上頓時皺皺眉,安祖—裴瑞思這麼一個男性化的名字,居然是個女人?
不過既然裏面有回應,宋天耀也不好當即轉身走人,所以推開門走了進來,辦公桌後,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穿着一套黑色制服裙裝,不超過二十五歲的白種女人此時正從辦公桌後抬起頭,對進門的宋天耀露出個微笑。
這間辦公室對很多普通人而言,可能還算豪華,可是在宋天耀眼中,簡直寒酸的不像話,完全不像是一個在香港執業的律師應該辦公的地方,一個明顯是用來裝樣子的書架,裏面整齊的擺放着各種英文書籍,但是書柜上有薄薄一層灰塵,顯然很久沒被翻動過,最主要的是,上面的書籍雖然是英文,但是很多都與法律無關,倒是有一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讓宋天耀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位安祖律師興致不錯。
一張辦公桌,上面堆疊着文件,看起來像是事物繁瑣,但是宋天耀見多了這種偽裝,把英文報紙與文件疊摞在一起增加厚度,要麼是對方閒的沒事,要麼就是對方只是摞在一起讓人感覺她現在很忙,比如此時,這位女律師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一邊微笑着打量自己。
宋天耀坐到辦公桌的對面椅子上,這名女律師恰到好處的停筆,抬起頭用有些生硬的粵語開口:「先生,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
「我懂英文,我們用英文交流也沒問題。」宋天耀笑笑,對這位女律師用說道:「我想請問,貴律師行還有沒有其他英國男性律師?」
「我覺得提供法律方面的諮詢,無關律師的性別,你覺得呢?先生?我是安祖—裴瑞思,這間事務所的執業律師。」女律師聽到宋天耀語氣中似乎對女人有所歧視,把身體稍稍後仰,盯着宋天耀的眼睛說道。
「安祖—裴瑞思,安祖—裴瑞思。」宋天耀在心裏念了兩下這名字的英文發音,才明白女人其實應該叫做安吉—佩莉絲,香港用粵語音譯才搞出個安祖—裴瑞思的名字,就跟上一世邁克爾—喬丹被香港翻譯成米高—佐敦一個德行。
「裴瑞思女士,這麼說吧,我不認為女人能幫我解決現在的小麻煩,我並不歧視女人,只是工作性質有些特殊,其實你的一切都符合我心目中的條件,比如你的lawyer身份,和你現在需要錢支付租金,還有用三明治做三餐的境況,非常符合條件,唯一的缺點就是,你是個女人,我猜你應該也沒有什麼男性助手之類的,所以,再見,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宋天耀對這位冒牌女律師微笑告別,站起身有些失望的準備離開。
「你知道lawyer的意思?」女律師有些尷尬的在後面問了一句。
「至少我知道那不是事務律師的意思,這個單詞是用來籠統的稱呼法律工作者,我猜一定是你沒有英國本土牌照,也沒有得到大律師行的實習機會,所以才跑來香港,鑽法律漏洞來延長你實習律師的資格。」宋天耀對她說道。
上一世,他和他的合作夥伴做國際生意時,就有過因為搞不清這些英國律師專業職稱的名詞而被忽悠的經歷,大律師,高級律師,資深律師,事務律師,助理律師,實習律師,法律工作者。
嚴格來說,面前這個女人,最多只能算法律工作者,或者是沒有律師牌照的實習律師,從看到外面那個銘牌開始,宋天耀就知道裏面的安祖—裴瑞思律師只是個從英國本土跑來香港騙中國人錢的騙子。
「你知道我的資質,卻仍然敲門。」女人在辦公桌後站起身,望着宋天耀的背影說道:「你不是需要律師,你需要一個。」
最後一個單詞,女人猶豫了幾秒鐘,才開口說了出來:
「利益掮客,我可以做到。」
宋天耀聽到最後這個單詞,轉過身看向女人,眼神犀利:「你如果能讓我兩天內和工商署的英國官員一起吃晚餐,這一萬塊就是你的,知道這一棟告羅士打大廈值多少錢嗎?不到三百萬港幣,你幫我介紹三百次英國人,按每次我付給你一萬塊計算,賺的錢就足夠讓你買下這棟大廈!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收租,而是你可以隨意去加別人的租金,想加多少就多少!」
說着話,宋天耀從口袋裏取出厚厚一沓港幣在手裏輕輕拍了拍:「錢我有很多,但是機會只給你一次,要珍惜機會,英國窮人。」
宋天耀嘴裏語氣張狂,但是心中忍不住讚嘆,從自己的話馬上就猜出自己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鬼佬女人的頭腦反應絕對夠快!
「你在羞辱我。」女人皺皺眉,努力把視線從宋天耀手中那一沓鈔票移開,不滿的看着宋天耀的表情說道。
宋天耀哈哈一笑:「我不是羞辱英國,也不是羞辱窮人,但是這裏是香港,英國人有很多,英國窮人卻非常稀少。」
安吉—佩莉絲的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過了十幾秒之後才又重複了一下她之前那句話:「我可以做到。」
她是三個月之前從倫敦來到的香港,本來倫敦法學院畢業之後,她中規中矩的加入自己導師的律師行開始了實習生涯,只要半年的實習期結束,她就能拿到真正的律師執業拍照,成為一名事物律師,但是一時疏忽,導師讓她處理一份商務合同時,因為恰好與男朋友爭吵分手,所以沒有發現合同上的漏洞,繼而導致這份商務合同為客戶帶來了七萬英鎊的損失,也讓導師的律師行失去了這個大客戶,導師把她趕出了律師事務所,中止了她的律師生涯,可是如果不能拿到那份實習報告,不能得到一名高級律師的簽字認可,就無法領取律師執業牌照,眼看本土實習期限即將結束,而其他律師行都拒絕接納自己,安吉—佩莉絲無奈之下鑽本土法律的空子跑來了香港,本來以為香港人傻錢多,能騙中國人的錢,可是沒想到香港這裏早已經律師遍地,中國商人更信任中國律師,英國商行更不會搭理她這樣一個連牌照都沒有的律師,甚至那些英國律師事務所,也都不聘請她這種實習期沒結束的菜鳥,哪怕只想去一家高級律師事務所實習,由於高級律師不是自己的導師,都需要她支付五千英鎊才肯安排她實習,並且不會在實習期支付佣金的。
這段在香港的悽慘經歷讓安吉—佩莉絲甚至已經決定,這個月房租到期之後,她就準備用自己那點可憐的積蓄買張船票,去英國其他的殖民地碰碰運氣尋找機會,沒想到房租到期前三天,她遇到了宋天耀,或者說,她遇到了那一大疊鈔票,讓自己的香港生活又出現了希望。
「你要說動我,我才會拿錢出來。」看到安吉—佩莉絲站起來,宋天耀有些滿意的點點頭,一身制服裙裝,一副黑框眼鏡,這女人的賣相不錯,可能不是純血撒克遜人種,多少混雜了凱爾特或者西班牙血統的原因,她一張臉沒有和那些英國女人一樣多少帶有幾粒雀斑,也沒有英國女人的樣貌那樣柔和,相反更深邃立體一些,而且有一頭黑色略帶暗紅的長髮。
「我知道很多官員的妻子都成立了紙面上的公司,也知道她們讓哪些律師幫她們打理生意,有幾個律師行的男律師一直想要約我吃飯,我可以拿到工商署官員妻子的信息,然後再去登門拜訪,女人拜訪女人,比男人去拜訪女人更合適,如果你想送些禮物示好,送給官員的妻子也比送給他本人更讓他覺得穩妥。」安吉—佩莉絲努力調整了一下腦中的思路,把自己最快能想到的想法對宋天耀說道。
甚至包括幾個本大廈其他事務所的已婚男律師一直想約她的這種事都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
不過宋天耀似乎沒有用心聽她的計劃,而是移動着視線打量着這間辦公室,把目光定在牆角綠色植物旁的一個鞋盒上:「你晚上住在哪?」
「香港明愛衛理宗救主堂,我說自己是衛理宗慕道友,所以教會允許我住在那裏。」安吉—洛佩斯說這句話時,似乎比之前被宋天耀發現她沒有律師資格更尷尬,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去。
明愛衛理宗救主堂就在中環,距離告羅士打大廈很近,是一處英國教會,難怪這女人的辦公室放了一雙鞋,估計是平底鞋,專門用來早晚走路,等到了辦公室再換成此時的高跟鞋。
「我帶你去吃個午餐,然後去杜里士酒店開間房長住,你覺得怎麼樣?你如果見那些官員夫人,總不能說自己住在簡陋的教會宿舍里。」宋天耀收回目光,對此時似乎因為褻瀆信仰而無比自責的女人說道:「不用自責,你把它當成是你落魄時上帝對你的幫助就可以,如果你實在難堪,我可以把你這份錢用你的名義捐給明愛救主堂。」
「不,還是我自己來就好了。」安吉—佩莉絲聽到宋天耀最後那句話,馬上抬起頭乾脆的拒絕了對方的提議:「我會把舊衣服留給需要幫助的人,但是錢還是我自己分配更好些。」
看到女人毫不猶豫的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拎起自己的手包和遮陽帽,準備和自己走出去,宋天耀嘴角稍稍翹起:
「你似乎都沒問我的名字,也沒問我做什麼生意,佩莉絲律師。」
把遮陽帽戴在頭上之後,安吉—佩莉絲回應給宋天耀一個笑臉:「那重要嗎?先生?」
宋天耀和女人一起走出辦公室的門,搭電梯下樓走出了大廈,看到宋天耀隨手攔下兩輛黃包車,安吉—佩莉絲嘴角也翹了起來:「看起來有人其實和我一樣,只不過是裝裝樣子,不同的是,我用辦公室,而有人用口袋裏的錢。」
「錯,如果我要裝樣子,就會真的開輛汽車出來,恰恰相反,不需要對你花那份錢,你不需要,不過你說對了一點,我和你其實一樣,都只想賺更多的錢,車夫,麻煩,杜里士酒店。」宋天耀舒舒服服的靠在車上,取出一支香煙點燃,笑着望向旁邊那輛車上的安吉—佩莉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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