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客廳,盧元春側頭將電話聽筒夾在修長的脖頸間,手裏拿着紙筆記錄着什麼,不時與電話聽筒那邊的宋天耀交談幾句。
客廳中除了盧元春,沙發上還坐着他的兩個哥哥盧榮康和盧榮芳,這兩個香港的後起之秀此時九六都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正在接聽電話的盧元春身上,盧榮康相對沉穩一些,倒沒有表現出太多端倪,不過向來沉不住氣的盧榮芳,已經伸長了脖子,恨不得湊到盧元春身邊,聽聽電話聽筒那邊的宋天耀說了什麼。
「好,我知道了。」隔着電話線,盧元春仍舊輕輕點了點頭,對着聽筒那邊的宋天耀回應一句,然後略一躊躇,平靜補充一句:「現在外面很亂,你自己小心。」
電話那邊,宋天耀有些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得了,如果你真的掛記我,這次就當免費幫我……」
盧元春聽到這裏,毫不猶豫的掛斷電話,然後又獨自在電話桌前佇立了幾秒,這才轉回身來望向沙發上坐着的盧榮康和盧榮芳兩人。
盧榮芳見她收線,迫不及待追問:「怎麼樣春妹?宋天耀同你講了些什麼?」
一向要求兄弟沉穩冷靜的盧榮康難得沒有出口斥責,而是同樣用質詢的目光望向盧元春。
盧元春捏着手裏那幾張寫滿東西的紙張,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兩個哥哥,而是在低頭翻看紙張的同時稍稍拔高音調,招呼屋外的秘書:「阿男。」
客房虛掩着的房門從外打開,盧元春的秘書兼廣益銀行大班的陳勝男邁步走入。
沙發上,沒有得到盧元春第一時間回復的盧榮芳,對推門而入的陳勝男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撇嘴道:「嘁!男人婆!」
盧榮康皺眉瞪了盧榮芳一眼,盧榮芳聳了聳肩膀,絲毫不以為意。
從外貌上來看,陳勝男的打扮的確顯得很中性,一身黑色職業西裝和那頭修剪齊耳的短髮,再加上她原本就略顯英朗的面龐,換作不熟悉的人第一眼望去,絕對會將這個廣益銀行的大班當作是男人。
不過如果論起業務水平,陳勝男絕對人如其名,不輸絕大部分銀行的男性大班。
當年盧元春父親一支在家族爭鬥中落敗,隨後將目光放在香港這一畝三分地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資助香港窮人讀書,在設立教育基金的同時也盧家也層層篩選窮人出身但又足夠聰明的人才,不僅得到港府的嘉獎更給盧家做了豐厚的人才儲備,一舉兩得,而陳勝男就是盧家重點資助的幾十名窮人出身的孩子之一。
從拔萃女書院畢業後的她,一畢業就被安排到盧家的一家服裝店做實習櫃員,短短三個月便升做店長,隨後在她的經營下,那家服裝店半年的收益就超過過去一年。
察覺到陳勝男的潛力後,盧家又資助她前往英國留學,學成歸來後便安排她前往馬來西亞,幫助同樣是剛剛起步的盧元春,兩個女人一路拼搏,雖然有盧家的資源做後盾,但一路艱辛卻也不必多說,可以說如今盧元春成為馬來西亞百餘家民營銀行中說話最有分量的其中一個,陳勝男在其中的貢獻絕對不容疏忽。
盧榮芳調侃陳勝男時的聲音很低,只有在他身邊的盧榮康聽到,所以陳勝男並沒有向兩人的方向多看一眼,只是衝着這兩人是老闆哥哥的身份,向他們微微點頭打個招呼,隨後就將目光放在了盧元春的身上。
「阿男,可能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盧元春有些抱歉的沖陳勝男笑笑:「你剛從馬來亞趕回來,本來這兩日應該給你好好休息,不過……」
陳勝男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說道:「老闆,廣益上了軌道以後,我在馬來亞整天都無所事事,早就休息夠了。這次趕回來就是要幫你手,需要我做什麼你只管交代。」
盧元春點一點頭,看了眼翹首以盼的盧榮康和盧榮芳兩人,將目光重新放在陳勝男身上,輕輕開口問道:「廣益賬面上現在還有幾多錢?」
她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但落在盧榮康和盧榮芳兩兄弟耳中,無異於響起一個炸雷,盧榮康手一抖,險些沒拿住手中的茶杯,而盧榮芳更加不堪,驚得幾乎是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慌亂中膝蓋不小心碰到面前的案幾,將案几上的杯盤撞得一片狼藉。
「春妹!你這已經不是在幫宋天耀,你是準備同他攬住一起死啊!」盧榮芳顧不上膝蓋被撞得生疼,起身衝着盧元春大叫出聲。
半島酒店三零九客房內,宋天耀放下電話聽筒,之前與盧元春通話時玩世不恭的懶散笑容一掃而空,眼底泛起幾許疲憊,長長的出了口氣。
「六哥,最近腦子不好使了,你幫我想想,除了盧小姐我們還有什麼能打出去的電話?」宋天耀揉了揉眉心,整個人向後栽去,重重地摔躺在酒店天鵝絨地大床上。
黃六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手捧一張中港日報,正津津有味讀着上面的武俠連載故事,聽宋天耀問起,語氣誇張道:「不是吧老闆?連你都記不起的事讓我想?褚家嘍,褚孝信看起來傻乎乎的,你現在開口去找他,他一定撐你。」
「挑!就知道你靠不住,費事睬你。」宋天耀躺在床上嘟囔一句,閉目假寐。
現在外面都知道宋天耀聯合上海人打香港人,連褚孝忠都放出風聲,在一千萬暗花懸紅的基礎上加了兩百萬要宋天耀的命,這時候除非腦子有問題才會去找褚孝信。
宋天耀這樣想着,嘴角卻不自覺揚起,褚家這兩百萬扔出來雖然未必能讓真正的聰明人相信,但至少已經足夠讓大部分人相信褚家已經將自己當做了棄子,看來自己是和褚孝信待的時間太久,都忘了其實褚家是有聰明人的。
就是不知道這手筆是出自褚耀宗還是褚孝忠,宋天耀想到這裏搖了搖頭,褚孝忠終究不夠火候,未必看得清局勢,如果是他的手筆,說不定自己昨晚就已經橫屍街頭,也只有褚耀宗才能玩出這一手漂亮的隔岸觀火、禍水引東,讓褚家從漩渦中心抽身而出。
黃六很快將報紙上連載的武俠故事看完,記清楚報紙連載日期後隨手將之扔在一旁,出聲發問:「對了老闆,你仲未話給我知,盧小姐究竟有沒有答應你?」
宋天耀躺在床上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去。
黃六撇撇嘴,雙手環抱後腦,往沙發背墊上一靠,兩隻腳翹在桌上輕輕抖動,宋天耀的聲音隨後響起。
「你老闆生的這麼靚仔,親自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宋天耀翻了個身,把頭埋在被子裏,發出沉悶懶散的聲音。
黃六咂咂嘴,語氣唏噓:「盧小姐這是打定主意要壓老闆你這一局啊!」
宋天耀久久沒有出聲,屋子裏的氣氛有些發悶。
黃六打個哈哈,開口調侃道:「不過老闆,盧小姐、孟小姐再加上芸姐,還有在英國的鬼妹,這麼多女人你吃不吃得消呀?不如我介紹個養生醫生給你?」
宋天耀頭也不回,反手抓起枕頭砸向沙發上的黃六:「撲街!糗你老闆?」
黃六大笑着接住枕頭扔回床上,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得了,老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同孝叔他們聊幾句。」
床上的宋天耀悶着頭臉嗯了一聲,黃六邁步走出房門。
三零九客房門外,宋家護院教頭當中的阿根和阿四兩人守在門口,聽到門閥響動,同時直起身子,伸手就向懷裏摸去,等看到走出來的是黃六後這才放鬆下來。
「孝叔在不在房間?」黃六指了指宋天耀對面的房間,詢問兩人。
一千二百萬的暗花,宋天耀不謹慎都不行,所以現在半島酒店整個三層,已經被宋天耀全部包下,除了空出的幾間空房,其他房間住的都是姚春孝及其手下。
阿根只有一隻眼睛尚可視物,另一隻眼睛裝的是渾濁的假眼,聽黃六問起,他先是探着腦袋往房間裏看一眼,確認宋天耀無恙後這才重新望向黃六。
「孝哥帶了你順叔和達叔去樓頂放風。」阿根緩緩開口。
黃六點點頭:「我想找孝叔聊兩句,根叔,你進去先幫我照看好宋先生。」
阿根摸了摸自己一隻假眼,嘿笑一聲:「我這副模樣恐怕會嚇到宋先生,讓你四叔進去就好,他也不會吵到宋先生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
阿四聞言比了幾個手勢,沖黃六咧嘴一笑,露出嘴裏只剩半截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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