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利修有些茫然的望向慷慨激昂的宋天耀,感覺此刻的他與宋天耀兩人性格似乎翻轉了過來,之前大多數時候,兩人見面閒聊時,慷慨激昂的總是他康利修,宋天耀只會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做個聆聽者,今晚是出了什麼事?讓宋天耀這麼亢奮?
宋天耀感慨激昂的話剛說完就突然愣住,隨後把報紙先塞到康利修的手中,轉身朝着辦公桌前走去,手裏抓起電話,撥着九龍飯店的號碼,嘴裏還說道:
「你先看報紙上的消息,我先打個電話。」
他是見到康利修之後,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片刻後,電話另一端被人接通:「餵?」
聽筒里傳來的直接就是宋春忠帶着笑意的聲音:「是不是急着走,忘記同我聊一件事?」
「不對,我找文姐,你讓文姐聽電話。」宋天耀話到嘴邊,突然改口說道。
電話那邊的宋春忠有些不明所以:「沒道理,你一定是想要找我才對,我都知道你打過來想同我……」
「讓文姐聽電話,我找你個賭鬼有什麼好聊。」宋天耀語氣不耐煩的說道。
宋春忠聽出自己侄子話語中的異樣,乾脆的把電話交給旁邊的齊瑋文:「他讓你聽電話,怪我爛賭,我爛賭又沒有輸他的錢。」
「讓他在酒樓等我,我準備一會兒趕過去吃宵夜,多煮幾份雲吞,等下我同朋友過去吃宵夜。」宋天耀握着電話聽筒,眼睛盯着旁邊的康利修翻看報紙,嘴裏咬字清楚的對接過電話的齊瑋文說道。
齊瑋文嗯了一聲:「我讓廚房幫你煮。」
掛斷電話,宋天耀呼出一口氣,他話到嘴邊才想起要慎重些,今晚林孝康被收拾掉,林孝和如果還想繼續平復林家內部的波瀾,說不定這段時間會在電話公司安排人手竊聽電話,這種事林孝和不是干不出來,林家不是章家那種只有金錢沒有人脈暴發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電話里稍稍走漏些風聲被林家翻盤,那會讓宋天耀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的大意。
何況香港老牌華商如今大多還都保持着見面密談的習慣,極少會在電話里談正題,因為他們被英國人搞怕了,當初在發生華人在麵包房投毒毒殺英國人一案後,英國人為了查找兇手,在電話公司里監聽幾乎所有電話線路,這件事被曝光後,大多數華商才意識到電話交談似乎非常不可靠。
宋天耀覺得如果自己有電話公司的關係,一定不會不用,可惜的是他沒有,而且這種事與讓工會幹部教唆工人向資方鬧事,許諾好處就能動手完全不同,這種關係是需要之前早早就進行維繫,雙方彼此之間的信任與關係已經深厚到某種程度才行,不然就算他宋天耀捧着再多的錢,直接登門用錢想買通電話公司內部接線員幫忙竊聽消息,也沒有人肯搭理他。
「你先聯繫那些大報館的朋友,讓他們幫你聯繫大馬那邊的華文報紙,驗證清楚這個消息的真假,如果是真的,打電話到九龍飯店通知我,只說真或假就可以,其他的話不需要談,打電話與其他朋友打探消息時,也不要把案件說的過於詳細,免得走漏消息。如果消息是真的,我會再趕過來,我現在先走。」宋天耀說完就朝外走去。
徐敏君剛把衣服整理整齊,準備出來幫三人倒茶,走出小間卻只看到宋天耀與黃六的身影消失在報館門外。
「出了什麼事了?」她不解的望向盯着報紙仍舊在出神的康利修問道。
……
宋天耀坐在汽車後座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感覺皮膚下的神經線似乎在一下下跳動,提醒他該讓自己放鬆下來,早點休息,已經凌晨兩點鐘。
黃六坐在駕駛席上摸出煙盒,自己低頭從煙盒裏咬出一支叼在嘴裏,又騰出單手把煙盒拋給宋天耀,沒有再勸宋天耀早點休息,一語不發的又開車趕回九龍飯店。
九龍飯店已經打烊,窗上都已經上了板,正門的門板也上了半塊,只留下半扇門,齊瑋文帶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兩個人並排坐在門檻上,看那樣子,似乎齊瑋文正在講故事給小女孩聽。
宋天耀從車上走下來:「我大伯呢?」
「還在包廂里。」齊瑋文拉着小女孩站起身讓出門口的位置說道:「我要帶囡囡回去休息了,等下你們聊完離開時,睡在廚房裏的小順他們會關門上板。」
宋天耀朝齊瑋文勉強笑笑:「辛苦了,文姐,等我過幾日再向你道謝。」
帶着黃六宋天耀直入包廂,包廂內,宋春忠百無聊賴的坐在座位上,正一下下的打着瞌睡,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才睜開眼睛,等冬天要進來時,宋春忠臉上掛着笑容:「走的那麼急,話都沒有講完,現在想起來了?是不是想問我,還能不能再幫你個小忙?」
「大伯,我如果搞和安樂,就等於把髒水潑給中國大陸,我認識一些與大陸關係不錯的朋友,但是……。」宋天耀重重呼出一口氣,就看自己大伯開口這句話,宋天耀都相信他是自己親大伯,能猜到他宋天耀想什麼的人,真的不多:「想讓大陸……」
「你乾脆就直接對我講,能不能真的搞到一批優質橡膠樹種交給大陸就好啦?這樣,無論和安樂那些人是什麼身份,大陸都切實得到了好處,想要讓他們咬定不承認和安樂那些人的間諜身份,反擊英國鬼佬那些污衊,不要怪罪你我,對不對?」宋春忠打了個哈欠說道:「擔心這種話不能在電話裏面講,怕被林家買通電話公司的人,所以特意又趕回來?」
宋天耀點點頭。
他是見到康利修之後才意識到整件事中最重要的一點他忽略掉,那就是中國對這件事的態度,這相當於他宋天耀潑了髒水,和安樂那些人是什麼貨色,宋天耀一清二楚,戰亂時期投靠日本人的貨色,怎麼會愛國去幫忙偷運橡膠樹種?尤其現在是敏感事件,澳門關閘炮擊事件還沒徹底過去,再被自己這裏爆出香港社團成員是大陸間諜的消息,讓英國人乃至西方國家有機會抨擊中國,中國萬一把他當成為虎作倀,惡意攻擊祖國的英國走狗漢奸清理掉,不是沒可能。
愛國的名譽可以給和安樂那些漢奸撲街,但是愛國這件事,宋天耀必須自己想辦法做成,中國真正有了急需的物資,再讓雷英東,賀賢之類幫忙傳傳消息,不求自己與雷英東那樣得到中國的信任,只求保證在這件事上,中國收到樹種之後不針對自己,宋天耀就已經非常知足。
所以關鍵的一點就是,大陸的態度。
雖然現在英美聯軍在朝鮮戰爭與中國志願軍打的火熱,制裁禁運之類也已經愈發嚴苛,媒體上的指責多一條少一條已經無所謂,但是宋天耀一個中國人,總不好讓自己的祖國白白被誣陷一次。
宋春忠伸了個懶腰:「我離開大馬之前,安排好了一件事,購買了批鴉片從泰國已經出發正朝着香港運來,就看你有沒有門路,在四天後趕在那批生鴉片入港之前,在海上把船上兩百公斤的種子與一百棵橡膠樹苗提前轉移,直接運去深圳。」
「你不是說把大馬那裏留作宋家的退路?要是被查出來,你……」宋天耀聽到宋春忠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有些錯愕。
「你大伯我做了幾十年老千還能活着,靠的就是做事周密,這種掉腦袋的事怎麼可能用自己的名義,如果真的走漏風聲,我不會出事,不過泰國有個種植橡膠的華僑死的很慘倒是真的。」宋春忠從座位上直起腰:「畢竟這種事,讓我愛國可以,但是讓我因為愛國送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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