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劍 四百八十二章 夜話

    來到攜鳳樓，天辰與柳白靈分開，各住一間，兩位執事將房間令牌交給二人，隨後詢問是否還有別的要求，天辰便揮揮手，讓他們離開。

    天辰神念掃視，發現房間四周布下幾個簡單的隔絕禁制以防外界偷窺，而整個房間看上去，宛若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入目之處皆是雕梁畫柱，橫樑屋頂盤龍轉鳳，栩栩如生。四壁高掛名家字畫，靠近窗台邊上還有一方墨玉案台，圓潤渾厚，上面放着文房四寶，燃着一頂香爐，正飄出裊裊青煙，使得房間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書香氣息。

    整個房間渾然一體，中間由暗格分割區域，又不阻擋眼光射入，使得整個房間看起來寬敞透亮。

    清風徐徐，幽香環繞，天辰深吸一口，身心舒暢。

    天辰於案台邊盤膝打坐，很快就神識內斂，進入入定狀態。

    丹田內，一柄赤紅細劍懸空飄浮，四周飄蕩着五色靈氣，圍繞赤劍向下翻滾，真是天辰渡劫凝嬰之後，殘餘在體內的真元之氣。

    原來天辰對北秋寒所說的話，竟然不全是謙虛，他是真的在讓驚鴻劍吞噬真元之氣，煉化本命法寶！

    這些氣息真是凝結元嬰的一般無二，都是上天賜予的寶物，只是元嬰已成，這多出來的氣體無處可去，便殘留在天辰體內，隨着時間的流逝，將會逐漸淡去。

    天辰可捨不得這些元氣就這般浪費掉，便讓驚鴻劍吸納，將之煉化為本命法寶。

    真元之氣本身就是天地元氣的殘留，在渡劫之時，已經與天辰產生靈性，驚鴻劍將這些真元之氣吞噬，就能與天辰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早在凝結真丹時，天辰就想煉製本命法寶，只可惜那時驚鴻劍還在周劍手中，而身邊有沒有什麼可靠的寶物，外加後面發生的事令他措手不及，四處奔走，根本沒有空閒時間，以至於錯過最佳煉化時機，讓真丹殘渣自行揮發，消散的一乾二淨，甚是可惜。

    所以，天辰可不會再次錯過良機了。

    天辰一遍又一遍的操控真元之氣的運轉，將之導入驚鴻劍身，這個過程非常緩慢，急不得的，天辰只能小心翼翼的操控，防止氣息過度消散，讓驚鴻劍多吸納一些。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到了晚上。

    城中燈火漸漸熄滅，商家也紛紛關門休息，唯有天道盟專門修建用來接待貴賓的攜鳳樓，燈火通明。

    高樓附近有五波巡邏人員，他們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監視附近安全，做事井然有序，以防貴賓被人打擾，使攜鳳樓的夜晚，顯得格外幽靜。

    忽然幾聲清脆的敲門聲，將天辰喚醒，他緩緩的睜開雙目，放出神識往屋外探去，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

    「天辰在嗎？」

    是柳白靈！

    手中法決一變，天辰開始收功，然後衝着門口打出一道法決，屋內嗡鳴一聲，牆上內嵌的月光石被禁制激發，散發柔和的白光，而後木門青光一散，「吱呀」一聲，自動打開。

    柳白靈緩步而進，關上了木門，轉過身來，臉色沉重，似有心事。

    「嗡嗡」兩聲，木門靈光一閃，房間內的禁制自行啟動，防止外人偷窺。

    見柳白靈氣色不佳，天辰連忙下榻詢問：「白靈，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難道身體有恙？中了苦須子的蠱毒？」

    柳白靈搖搖頭，露出猶豫之色，眼角想上微仰，瞥了天辰一眼，小嘴張了又合，似有難言之隱。

    天辰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知道事情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天辰招呼柳白靈，想讓她坐下說話，但卻被此女拒絕了，同時柳白靈目光一凝，好似下定了決心，然後猛一抬頭，緊盯天辰的眼睛，開口詢問：「公子修為通天，白靈身為晚輩，本因恪守輩分禮儀，不可擅自逾越，可這件事困在白靈內心已久，這次還望公子實話實說，不要欺騙白靈。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只要不涉及太隱秘的事，我定會如實作答。」

    天辰見柳白靈如此正式，心道事情不凡，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那就多謝了。我想知道，二十多年前，因冥王侍女一時，是否派遣公子上門挑釁？甚至在談判當日，就斬殺我派修士？」

    「是！不過我殺的是周子泊一人。呵呵，此事外人知道的不多，我與他們周氏父子有生死大仇，早些時候更有數次大難，差點被他們害死，所以就算沒有東周這層關係，我也會找他算賬。」天辰神色淡淡，回復道。

    「那東周擅自撕毀盟約，出兵攻打青城，據說公子也站在東周那邊，斬殺我派眾多大能修士？」柳白靈恍然大悟，但又眉頭一緊，繼續問道。

    「沒有。不過當時我也在戰場，頂多是兩不相幫。」

    「你真的在戰場！那，那戰局如何？青城劍派還在嗎？還有，我娘她怎麼樣？這種大規模的戰爭，她只有真丹後期，沒出事吧？」

    「呵呵，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到的這些傳聞，不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青城劍派敗了，而且敗的很徹底，灰飛煙滅！各大山頭的修士死傷慘重，潰敗數千里，就連青城太祖干瀧都死在了戰場上。至於你娘柳何世，我沒見到，估計混在敗逃的隊伍里，要麼去了西國，或者南國，或者更遠一點的海外之地。當時戰場數百里，敗逃的修士十餘萬，我也無法洞悉所有事情。況且戰場風雲變幻，以我當時的修為，能保住一條小命逃出來已經費勁全力了，其他就無能為力。就算以我如今的修為，在那場戰爭中，也沒有多少把握全身而退。」

    天辰深吸一口氣，調整思緒，將當時的情況慢慢說與柳白靈。

    尤其是冥王夜叉王的鬼王之爭，以及炎帝，干瀧，昆麟等等上清大能之間的身死大戰，說的柳白靈是心驚肉跳最後空間崩塌，青城修士被空間風暴捲入，損失慘重，最終棄陣敗逃而干瀧老祖獨木撐天，抵擋東周反撲，壯烈犧牲等等。

    柳白靈聽到這裏，內心絞痛，滑下兩行清淚。現在的她恨不得立刻回到戰場，輔助干瀧太祖，殺盡那些東周狗。

    天辰也詢問其柳白靈這些年的遭遇，柳白靈兩眼一紅，娓娓道來。

    於是二人正坐在廳中，細述陳年往事。

    當年關中局勢剛一緊張，柳白靈這群被派遣至西域增援的青城修士，就遭到東周修士的監禁，鎖在雲闕城內同時通天城閉關，隔斷兩地的聯繫，沒有東周官方文書，誰也別想跨過秦岳山脈，進出兩域。

    當時聞之夫人等人察覺到東周修士態度曖昧，覺得事情有變，便四處打聽消息，結果麼，自然是震驚了所有人。

    她們這群青城修士，修為最高的，只是凝罡中期的男修士，若局面真的一發不可收拾，東周只要動動手指，請來一位靈嬰大能，便可將他們徹底抹去。

    於是聞之夫人等人便暗中做足準備，想要衝出城防，逃到梁王那裏，以求庇護。

    可事情的發展，遠比她們想像中的更快，不到三月，李千文失蹤，東周又換了一任皇帝，並且所有苗頭都指向青城劍派！

    關中大戰，一觸即發！

    大戰前夕，西域便接到命令，準備要將增援的青城修士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聞之夫人知道消息後，驚得一身冷汗。

    幸好他們早有準備，聞之夫人與那位凝罡男修，帶着柳白靈等人提前反叛，殺了城門衛一個措手不及，揚長而去。

    不過東周這邊也有準備，前往梁王的路上早早設伏，青城這邊中計，深陷泥濘，最後還是靠那位凝罡中期的男修士，力拼東周伏兵，掩護大隊南撤，而他自己則力竭而死。

    柳白靈跟着聞之夫人亡命南逃一年多的時間，路上找到東周修士圍追堵截，原本五六百人的隊伍，等逃到了九黎的北潼關城下時，只剩兩百多人，傷亡巨大！

    北潼關修士見聞之夫人這邊有兩百多人，便緊急封城，不讓青城劍派的修士進去。

    雖然這時的青城修士氣息衰弱，人人帶傷，說他們是來攻打北潼關的，就連城牆上的衛士都不信。

    不過北潼關非同小可，這等關隘要地若是出了岔子，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於是斥候發了一張傳音符，如實上報。

    碰巧此時北潼關守將正在接待天香谷的百花仙子，二人接到消息，便飛上城頭觀察，發現青城修士已經與緊追而來的東周修士打了起來。

    百花仙子力排眾議，飛身而下，出手逼退東周修士，救下了柳白靈等人。

    之後百花仙子出面，帶着青城修士進入九黎境內，而聞之夫人則趁機歸附百花仙子，加入天香谷。

    天辰默默傾聽，看着柳白靈，腦海中始終迴蕩着兩個人影，默然不語。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當柳白靈說到自己於一年前，與太一門的湯聞一同執行任務，不小心被他看到容貌，引來這一連串的麻煩。

    二人的這場秉燭夜談，至此告一段落。

    「多謝公子相告，靈兒銘記在心。時候也不早了，公子早點休息，靈兒告退。」

    天辰將柳白靈送到門口，雙方客套幾句，柳白靈對天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天辰目送柳白靈的倩影消失拐角，然後回到屋內的木塌之上，打坐休整。

    其實這次談話中，天辰說了謊，因為柳白靈她娘，已經死了。

    當時李千鴻派人抓走蕭墨雪，傳送到飛樓之中，天辰通過樂湛感知，連忙轉向，可還沒飛多久，就意外撞見柳何世慘死的一幕。

    關中大戰，東周修士通過秘密渠道大舉入侵，讓青城劍派後院起火，同時放出人手四處搜羅蕭墨雪，柳何世所在的翠雲峰正是其中之一。

    東周修士大舉殺到，柳何世率領少量低階女修拼死抵抗，最終在實力懸殊面前，飲恨辭世。

    只可惜天辰來晚一步，只救下了沈道榮。

    沈道榮借五木靈軀復生，在自知修仙無望後，索性拋開一切，不問世事。

    沈道榮生性豁達，放蕩不拘，表面上看，不尊世俗規矩，但其內心卻是至情至性。

    翠雲峰上，沈道榮終日有美人相伴，倒也過得逍遙自在，最主要的是少了爭勝之心，淡泊明志。

    柳何世死後，沈道榮無心獨活，便散去自己的魂魄，與柳何世在九泉之下，做對苦命鴛鴦。

    不過師父始終是師父，沈道榮那洞悉人心的能力，並沒有因為修為的驟降而衰減。

    在臨死前，沈道榮看穿天辰心結，指出柳何世就是被情所困，結成心魔，以至於修為無法寸進，終生止步於真丹後期，天辰若是追求大道，定當以此為戒。

    天辰一直牢記師父遺言，視情為無物，絕不輕易沾上。

    天辰草草的葬了師父師娘，便急匆匆的趕往戰場，尋找蕭墨雪。

    其實之前在商業街上，天辰初見柳白靈，本想一走了之的，只是後來見她確實遇到了大麻煩，這才心中不忍，出手相助。

    今夜見到柳白靈尋來，天辰也在猜測多種可能，但內心始終警覺，刻意的保持彼此間的距離，因此二人並沒有出現什麼曖昧的氣氛，更沒有進一步的意思。

    昔年青澀懵懂的雙修之約，恐難兌現。

    往後幾日，天辰白天外出巡遊，搜羅各種珍惜材料，晚上則培煉驚鴻劍，使之早一步成為心意相通的本命法寶。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過去，直至火熔島的鳳元仙子來到百幽城，與北秋寒交接鬼藤谷中的相關事務，天辰便在北秋寒的指引下，帶着柳白靈與這位鳳元仙子見了一面。

    鳳元仙子倒是十分豪爽，收柳白靈為徒，順便埋怨天辰幾句，之前在火熔島上，對她愛理不理，搞的天辰頗為尷尬。

    柳白靈一陣緊張，目光在鳳元仙子和天辰之間轉個不停。

    鳳元仙子見到此景，哪能不知道什麼，直接將矛頭轉向了柳白靈，說得柳白靈滿臉羞紅而天辰遭受連坐之刑，頓感招架不住，只得藉口有事外出，暫避鳳元仙子的鋒芒，其落荒而逃的架勢當真狼狽不堪。

    可是就在宴會結束之後，北秋寒竟親自登門拜訪，求見天辰。

    來者是客，天辰自知該來的總是要來，不然別人憑什麼對你這麼好？

    天辰知道北秋寒此來，所求必甚，但為了柳白靈，也只得恭敬的將他請進屋，何況此刻，天辰還住在別人的地盤上。

    「本因是我先去拜訪道友的，結果卻是道友先來我這，真是讓我深感慚愧。」

    天辰斟茶，將其中遞給北秋寒，說了句客套話。

    其實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只要鳳元仙子將柳白靈收入門下，他便拜別北秋寒，離開百幽城。不過很顯然，北秋寒也是閱歷老辣，大宴過後，緊跟着天辰回到了攜鳳樓，讓天辰跑都沒法跑，只得乖乖的引他入閣，如同一隻待宰羔羊。

    「朔道友說的什麼話，我本修道之士，追求天性，這些凡塵俗禮，不提也罷。不過今日北某不請自來，其實是有一個大大的驚喜與道友分享！」

    「哦？大大的驚喜？」

    聽北秋寒這麼一說，天辰眼眸一亮，頓時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