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瞥過去,卻發現女兒的速度不比自己慢,拔得也比她還要乾淨些,心中暗暗有些納罕。
開玩笑,也不看看前世小草是幹什麼的。她的滷菜店做出的燒雞可是一絕,每天都要收拾三四十隻雞,不熟練才怪呢!
小草眼睛轉了轉,笑着接話道:「我不要工錢,周嬸把這四十隻雞的內臟送給我吧!」
「你要雞內臟做什麼?不會真要拿回去吃吧!……草兒,娘知道家裏情況不好,長年嘗不到葷腥,但也不能吃這髒東西呀!這樣吧,下次娘賣掉繡品,切一斤肉回來,給你打打牙祭……」柳氏臉上的笑漸漸淡去,眼中升起一絲自責和內疚。
「娘,您就別管了,這些內臟我真的有用!」小草暗自詫異,不是說古時候就有吃內臟的事例了嗎?難道這是謠傳?
方氏笑着打圓場,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暮雲妹子,你就讓她試試唄!小草,這些雞血和內臟,你都拿回去,工錢也照給!」
余小草搖頭道:「周嬸子,工錢我們可不能要。上次我們搬家擺宴,您和玲瓏姐姐跟着忙活了一天,中午飯都沒顧得吃。我們幫這點小忙,還要工錢的話,豈不是太薄氣了?遠親不如近鄰,鄰裏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柳氏附和道:「草兒說得對!她嬸子,你要是再提工錢,我可轉臉就走了昂……」
方氏見母女倆堅持,便不再提工錢的事。四十隻雞殺出來,又全都拔毛去內臟,兩大仨小忙了整整一個半時辰。其中小草的速度和質量,比她娘弄得都好,跟做慣了的老手方氏有得一拼。方氏看着連連稱讚……
忙完之後,方氏進屋把上午在鎮上買的一包糕點拿出來,硬塞在小草手中,一定讓她帶回去。周家又是賣雞又是賣雞蛋,農閒時男人又去做貨郎。村里也就她們家,時不時地能買些糕點給孩子們解饞。
柳氏捧着裝滿雞內臟的木盆,看着女兒一手端着裝雞血的陶盆,一手拎着糕點,皺了皺眉頭,道:「你真會用雞血做菜嗎?別誇下海口,弄不出來,讓周嬸和周家姐姐笑話。」
「娘,你就放心吧,女兒什麼時候說過大話?」小草一手端陶盆有些吃力,便把捆糕點的繩子用嘴巴咬着,兩隻手捧着盆,快步向前走去。
回到家,小蓮已經做好飯,只等她們娘倆回去開飯了。小草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陶盆,笑着道:「先別開飯,看我弄樣好吃的給你們加菜。」
「什麼好東西?」小石頭從凳子上站起來,飛快地衝過來,看清盆里的東西,皺着小臉失望地道:「這是雞血嘛!二姐,你說的好吃的,不會指這個吧?」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相信姐姐?一會做出來你別吃!」小草瞪了他一樣佯怒道。
小石頭想到二姐超乎尋常的手藝,忙後悔地道歉:「二姐,我錯了。二姐做的菜,那絕對頂級好吃。二姐,你別跟我小屁孩一般見識……」
「去,去!到二狗子家買一文錢的豆腐去!」小草笑着打發走他,捧着陶盆進了廚房。
小蓮也跟了進來,道:「我也來幫忙!需要我幹什麼?」
「燒鍋開水,我來給雞血焯水!」
陶盆里的雞血已經結成紅色的血塊,小草在上面劃了幾刀,分成幾個「豆腐塊」。取出其中一塊,小心地切成小塊,放在開水中焯一下,等變色了就撈出來。
她做的是「酸辣雞血」,家中沒有酸辣椒,她便用上次外婆送來的酸菜代替,切成小小的丁,又準備了干辣椒,姜塊切成絲,蒜頭拍碎了待用。
小草從油罐子中,舀出一小勺油,把酸菜丁和辣椒薑絲和蒜頭進去爆香,放進雞血輕輕翻炒着。雞血不能炒老了,嫩嫩的口感像豆腐,卻比豆腐味道好得多。
想了想,她狠心取了些醋去腥,又加了鹽和醬油,炒勻入味,就可以出鍋了。
「好香啊!」小石頭買了豆腐一路跑回來,喘着粗氣,卻不住地吸着鼻子,一副饞貓的表情。
小草又做了個「雞血豆腐湯」,雪白的豆腐飄在湯汁上,暗紅色的雞血若隱若現,再加上綠色的香蔥點綴——好一道色香味俱佳的靚湯。
「開飯嘍!開飯嘍!!」小石頭迫不及待地沖向餐桌旁,卻被小草拉住了。
「別急!跟我一起去給周嬸送菜去!」兩道菜都多做了一份,當然少不了周家的。
小石頭嘟着嘴巴,捧着「酸辣雞血」,一邊走,一邊湊上去聞香氣。小草好笑地道:「饞貓,小心讓人看見,丟不丟人啊!」
小石頭抿嘴笑了笑,強忍住嘴饞,道:「二姐,原來雞血也能做出這麼香的味道。以前家裏殺雞,雞血都扔掉了,好浪費呢!對了,你讓娘帶回來的雞內臟,是不是也能做菜吃?」
「是啊!你敢不敢吃?」小草斜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地道。
小石頭大力點頭,道:「敢!怎麼不敢!!只要二姐能做得跟雞血一樣好吃!有什麼不敢的?」
「想得美!那些可是用來換錢的,哪捨得給你吃?」余小草沖他皺了皺鼻子,做了個鬼臉,敲響了周家的門。
「來了,來了!咦,小草啊,吃了沒?」來開門的是方氏,她看到小草姐弟倆手中飄香的菜餚,目露驚訝之色。
「周嬸,雞血做好了。小石頭端着的是酸辣雞血,我這個是雞血豆腐湯。你們還沒吃飯吧?正好不要做菜了。」小草笑嘻嘻地走進院子,把菜遞給從廚房出來的周玲瓏。
周家剛忙完殺雞的事,飯還沒做好,她來得正是時候。
「真香!你還真用雞血做出菜來了?」周珊瑚年紀跟小草差不多,不可思議地湊過去嗅了嗅,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
余小草笑着點頭,道:「嗯!嬸子,以後你們家殺雞,雞血和內臟都留着,我教你們做好吃的菜。走了,盤子明兒嬸子到我們家串門的時候,捎過來就成。」
這一頓,吃得小草一家滿嘴流油。酸辣雞血味道濃郁,既有雞肉的鮮味,又有血豆腐的嫩滑,嚼在口中讓人慾罷不能。即使不能吃辣的小石頭,辣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也捨不得停下來。
雞血豆腐湯色澤鮮艷,味道鮮美,細膩爽口,湯汁濃郁,全家人都讚不絕口。即使是總想着把好東西省給孩子們吃的柳氏,也欲罷不能地多喝了一碗。滿滿一大鍋雞血豆腐湯,除去送給方氏的一陶盆,幾乎都被小草一家給消滅了。
小石頭撐得肚子跟小西瓜似的,躺在床上滿足地直哼哼。柳氏擔心小傢伙被撐壞了,坐在床沿上幫他揉着小肚子。余海在一旁打着飽嗝,笑得有些辛酸,道:
「好久沒吃過這麼飽了。二丫頭這手藝真是絕啊,居然把人家扔掉的東西,做得如此美味。」
想起小女兒,柳氏的臉上現出滿滿的溫柔:「自從草兒撞破頭失憶後,跟換了個人似的。不但身子好了,人也不那麼膽小了,腦中還多了許多新鮮點子。就打昨天來說吧,咱們都勸她說現在沒野菜,她偏偏不信邪,還真叫她挖了不少薺菜呢。」
「變了也好,以前在家裏,委屈你們娘幾個了。小草那時候膽子小,或許也有這個原因。是我沒用,不能護住你們娘幾個……」想到繼母的偏心刻薄,大嫂的貪婪懶惰,余海的眼神黯淡了。
柳氏忙道:「可別那麼說,以後我們娘幾個還等着跟你過好日子呢。對了,小草帶回來的那些雞內臟,不會也是弄來吃的吧?那髒髒臭臭的東西,弄出來我可不敢吃!」
小石頭翻了個身,坐起來笑着道:「二姐說了,那些東西是要用來換銀錢的。」
「換錢?草兒不會想錢想瘋了吧?要是別人吃出問題來,可是要吃官司的。她爹,你好好管管她,不要總想着錢啊錢的。咱們窮是窮了點兒,可不能掙昧良心的錢。」柳氏皺起眉頭,擔心地道。
余海卻一點也不急,這些日子據他的觀察,二女兒可不是心腸惡毒的人。他不慌不忙地道:「草兒是什麼樣的人,你這個做娘的還能不知道?千萬別讓孩子把這話聽去了,要不多傷心啊!放心吧,我看那孩子是個心裏有成算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小石頭也用力地點頭,力挺二姐道:「娘,雞肚子裏的東西,又不一定不能吃。就像雞血,以前咱們不也都丟掉嗎?二姐不是也弄得如此好吃?我跟爹是一國的,我相信二姐。」
「是,是!好人都叫你們做了,就我是壞人!」柳氏嘴角彎彎的,瞪了父子倆一眼,便出了房門。
院子裏,雙胞胎姐妹倆正在後院井旁,收拾小草討回來的雞內臟呢!小蓮從井裏拎了一桶水出來,抿着嘴巴看妹妹把雞肝、雞肫和腸子分開,終於忍不住道:「你確定這些做出來能吃?你買的那些調料,不會就為了弄這個吧?」
小草白了她一眼道:「放心吧,相信我,絕對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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