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呢?」男人強忍着白晃晃的光眯開了雙眼,感覺自己就是被白色所包圍了,躺在白色床單的鐵架床上,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吊燈,還有穿着白色長褂的女人。
「你醒了,好像每個從病床上剛醒的人都喜歡問這樣的問題。」與其是女人,倒不如是女孩兒,以一腳為支旋轉過身子,俏皮地笑了笑,紅潤的臉頰為這白色的世界更是添上巧妙的一筆。
「那我這是在哪呢?」儘管腦袋很重很沉,但看到如此清純的面容,分泌的荷爾蒙激素所帶來的興奮感頓時將痛苦消散了大半,男人憨厚地笑了。
「你看我這一身當然是醫院了,」女孩兒再次捂嘴偷笑,「沒想到實習第三天就遇到你這樣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男人皺了皺眉頭,他試圖將手從稍厚的被子裏抽出來,但那隻手沒有絲毫知覺,這才記起自己似乎發生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但這是記憶嗎?
「你錯了哦!」女孩兒俯下身子,對男人咧嘴笑着,斜歪着腦袋,可愛的樣子,「你應該,原來這是醫院啊!」
「原來這是醫院啊!」男人重複了這句話,一個名字在他的腦海里閃過,「你是莉子?」
「不對,這不是台詞哦,」女孩兒直起身子,雙腳墊了一下,「你應該問,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莉子!」男人牙齒都在顫抖,他搖着頭,「不可能。」四年前的那起車禍,又浮現在眼前,如今似乎又是同一家醫院,同一間病房,同一個女孩兒,他再次搖了搖頭,苦笑着,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你應該問,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莉子,你呢?」
「杏子!」
「杏子?好奇怪的名字!」女孩兒轉過身去,手裏拿着一張病歷表,上面有男人的信息,「好討厭,取笑我!」上面姓名一欄寫着「楊剛」。
「你叫梨子,那我就不能叫杏子嗎?」楊胖子還記得當初的這句玩笑話,姑娘挺有意思,自從自己醒來之後就一直在床前跳來跳去,活像一隻可愛的兔子。
「好好,那我就叫你杏子囉!」再次甜美的笑容,楊剛覺得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除了大學的初戀,從沒見過如此可愛的女孩兒,好想把她捧在手心裏,雖然車禍之後頭有暈乎乎的,但楊胖子還是笑了出來,不對,四年前的他還不是那麼胖,挺壯實的一個男人。
笑着笑着,楊剛的聲音變得弱了下來,慢慢變成苦笑,「哼,真像是一場夢啊!」
「不對哦,你應該,你是專門照顧我的嗎?」莉子努着嘴,佯裝生氣的樣子。
「對不起,求求你,放過我吧!」楊胖子已開始變得哭腔,他微微拽緊拳頭,想以此敲擊床沿,但始終使不上力氣。
「不對哦,你應該,你是專門照顧我的嗎?」還是那樣的笑容,一切都是機械般的重複着,楊剛的腦海里仿佛出現了無數個重影,層層疊疊,眼前的莉子仍在嘰嘰喳喳地個不停,他感覺整個身體都要炸裂了。
「不對哦,你應該,你是專門照顧我的嗎?」
……
「求求你,放過我,我會去自首的。」央求道。
「那樣是不是太便易你了。」終於對方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語氣加重,一股陰森森的風隨之而來,白色的窗簾揚了起來,果然是裝不下去了吧,而這樣反倒讓楊胖子舒了一口氣。
「我願意承受一切罪過,不要再纏着我了,」楊胖子努力將頭向上抬,「安心投胎去吧!」
「哼,投胎?」莉子的臉色變得枯黃,身體在漸漸拉長,突然一個瘦高的男孩子便出現在眼前,語氣也變得渾濁,「如果一切都能重來的話,那要死亡幹什麼?你給我的痛苦,我要加倍逢還。」
「你是?」楊剛的腦袋昏沉,但還是清楚地記得這張臉,之前盛源餐館的一個暑假工,那個叫夏天雨的男孩子,「求求你了,莉子!不要這樣。」
「哼哼哼!」儘管是附着在男人的身體裏,但還是隱約從男性化的聲音里聽出莉子的口氣,它這種中性的混合體,似乎蘊藏着無限的能量,每個字都讓人感到心驚膽戰,「不會讓你那麼輕易的就死掉。」
一個死去的人,往往只剩下一個最單純的靈魂,它的報復也不過是將你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痛苦,如數逢還。
你無法想像我在那黑暗的冰窖里,究竟經歷些什麼。
「楊剛,楊剛呢?」於昆突然從床上撐起了身子,但脖子僵硬,讓自己很不舒服,他睜開眼睛,便看到王睿站在床前。
「被人帶走了!」王睿了眼鏡,坐在了床沿上,俯下身子,「如果感覺好了,我就讓檢察院的人進來問些問題。」
「對不起,一切聽從處分。」於昆被王睿扶着躺了下去,「能告訴我目前調差的進展嗎?」
「肇事司機還在審問,初步判斷是被人收買,不過對其進行測謊,卻沒有問題,所以不好,」王睿直起身子,「也許是嫌疑人趁亂跑了。」
「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嗎?」於昆話似乎有些困難,結巴了一下。
「據司機是沒有的,調差人員也走訪了附近工人,在該路段那個時間除了肇事大貨車沒有其他車輛,也沒有工人在事發當時經過那裏。」
「沒有目擊人嗎?」可是於昆當時明明看見有另外一個人從大貨車的副駕駛上走了下來,難道是幻覺,還是司機謊了。
「你當時有注意到什麼異樣嗎?」
「嗯,可能是錯覺吧,總覺得在昏迷之中隱約看見大貨車上不止司機一個人。」
「嗯?這個我們會考慮的,你就安心養傷吧!」王睿站了起來,笑了笑,「看你這個狀態,還可以啊,那我就讓門外的人進來了。」
「嗯,」於昆哼了一聲。
接受過問話之後,於昆還是感到有不可思議,應該不是巧合,包括自己看到的那個人,而這些想法他始終也沒有向檢察院的人透露,頭有痛,便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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