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雨後半句話生生咽了下去,而且愣了一愣。
不過就是想讓對方幫一下忙而已,對方的態度着實有些差啊。
可既然是請對方幫忙,別人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也算不上錯。
蘇洛雨訕訕的住了口,往旁邊站了站,打算給對方讓路。
「哎,小同志,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老夫妻中的老先生輕咳了一聲,緩聲問道。
相比較那位青年的冷漠和嚴肅,蘇洛雨覺得這位老先生的語氣充滿了慈祥和溫暖,不由自主的點點頭:「我想問一下你們可以不可以幫我們拍一下照片,因為我們忘記帶支架了,所以不能拍張合照。」
說罷,蘇洛雨指了指涼亭里的其他三個人。
老先生抬眼望了望,點頭微笑:「可以。」
青年卻是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小聲的說道:「首長……」
老先生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青年立刻站直了身體:「是。」
蘇洛雨看了看這奇怪的組合,結合剛剛依稀聽到的青年對老先生的稱呼,大膽的猜了猜對方的身份。
老先生似乎是部隊首長的樣子,旁邊這位應該是他的妻子,而這位青年卻不是他們的兒子,而應該是警衛員一類的。
不過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跟自己沒有太大的關係,不過是偶然遇到,讓對方幫忙拍一下照片而已。
所以,蘇洛雨沒有去深想。
「小同志,走吧。」老先生笑呵呵的說道,往前走去。
旁邊他的妻子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嗯。」蘇洛雨應聲一起往涼亭走。
警衛員跟在後面,仍然是一臉的警惕。
「這位老先生願意幫咱們拍一下合照。」蘇洛雨快走幾步到了涼亭,把其他三個人叫了起來:「快來,不要耽誤人家太多時間了。」
「謝謝您。」坐在最外面的許明哲感激的說道,向他們點頭示意。
老先生微笑着也點了點頭,眼睛中卻是蒙上了一層的灰暗。
蘇洛雨、許明哲、梁小涵和郭建華四人迅速的站在了一處不錯景致的前面。
老先生舉起了相機,但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
眼前的這四個人看樣子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兩對情侶的樣子,年紀相仿,大約都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麼算起來的話,跟自己的兒子應該是差不多大的。
尤其是那個年輕人,眼睛和自己還有些相似的……
老先生的眼睛頓時有些模糊。
他的妻子也是歪了歪頭,伸手揉了揉眼角。
「首長,我來吧。」警衛員伸手想去接相機。
老先生輕輕推開了他的胳膊,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擠出來一絲笑容,朗聲說道:「來,一二三……」
咔嚓,咔嚓。
老先生連續摁下了兩次的快門,然後招呼蘇洛雨:「小同志,看看行不行。」
蘇洛雨急忙過去接過數碼相機,查看了一下剛剛的照片,笑着答道:「拍的非常好,謝謝您了。」
「不客氣,不客氣,人嘛就是該互相幫助的。」老先生爽朗的笑了起來:「你們年輕人慢慢玩,我們去那邊看看。」
說着,就抬腳沿着路繼續往前走。
「您慢走。」蘇洛雨在身後叮囑了一句。
老先生揮了揮手,算作是告別。
幾個人目送那對老夫妻和青年漸漸走遠。
梁小涵迫不及待的就去拿相機:「哎呀,總算是有合照了。」
「我看看,拍的怎麼樣。」郭建華也湊到了旁邊去看照片。
只有蘇洛雨一直在盯着那三個人離去的方向,呆呆的出神。
「想什麼呢?」許明哲拿手章在蘇洛雨眼前晃了晃。
「沒,就是覺得剛才那位老先生,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似得。」蘇洛雨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倒是頭一次見。」許明哲笑道。
「或許是我記錯了吧。」蘇洛雨抬頭看了看許明哲,笑着說道。
索性就是偶然遇到的人,以後可能不會有什麼交集,蘇洛雨即便總覺得那位老先生笑的時候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也沒有再去多想。
許明哲也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蘇洛雨的頭髮。
而和妻子沈慧英慢慢往前走的顧耀東老先生,在走了幾步之後,停了下來,有些不舍的又望了望身後剛剛有一面之緣的那些年輕人。
然後,漠然的嘆了一口氣。
而沈慧英此時卻已經微微抽泣,伸手抹去眼角的淚花,嗚咽的說道:「如果翌辰還在的話,應該也有這麼大了。」
顧耀東心中一顫,嘴角抽搐了許久,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層晦澀。
是啊,如果顧翌辰還在的話,應該也是這麼大了,或許已經娶妻,即將生子……
可是,顧翌辰早就死了。
他顧耀東的兒子,顧翌辰,早在二十多年前,只有兩歲多的時候,就已經被告知死在了邊遠的農村。
而他,滿共算起來,也只見過自己的兒子一面而已。
當時的顧翌辰,長得胖嘟嘟,虎頭虎腦的,一雙眉眼像極了他,看到他就咧着沒有牙齒的嘴呵呵直笑。
笑的顧耀東這個歷經過沙場,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過的鐵血漢子,心裏都化成了一團的柔軟。
只可惜,當年亂世,到處都是大字報和批/斗,人心惶惶,而他當年也是地位岌岌可危,隨時都有下獄的可能。
為了保住妻子和孩子,在妻子懷孕之時就將她和肚子裏的孩子偷偷送到了遠房親戚的鄉下,直到妻子生完孩子才接她回來。
而為了保護顧翌辰,顧耀東和沈慧英就將還未斷奶的孩子留在遠房親戚家撫養。
直到動亂結束,一切恢復了平靜,顧耀東和沈慧英迫不及待的趕到邊遠農村親戚家要把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兒子接回去時,遠房親戚的那對老夫老妻,卻是已經離世,孩子不知去向。
兩個人像瘋了一樣,發動所有的關係去尋找這個孩子,最後卻被村民告知,孩子在老夫妻去世後被村子裏的另一個人撫養,但好景不長,孩子出天花,不治而亡。
而屍首就埋在村東邊的那處墳崗上。
沈慧英在墳崗上哭了整整兩天,幾度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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