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信的房子就在楊守義房子的後面,出了門走不了幾步就到了。
一路抱着小子柔進了臥室,摸摸被子很喧軟,應該是最近曬過,床單下也鋪了電褥子。
沒有暖氣,電褥子也沒插電,被子冰涼。楊君屹一直把小子柔抱在懷裏,等被窩裏暖和了之後,才給她脫了外面的厚衣服,放進了被窩裏。
摸摸小子柔的臉蛋兒,紅紅的,並不很光滑,有點兒皴,指腹在上面撫過,楊君屹心裏軟成一團。
他上輩子一直是孤家一人。雖然有弟弟,但弟弟被人收養,靠着養父母的喜愛過活,他不想讓弟弟在養父母面前難做,實在掛念了就偷偷的去瞧上一眼,並不敢再他面前出現。黑白兩位師傅雖然收了他做徒弟,但大多時候總是扔給他一本功法就不見了身影,那兩人是伴侶,感情很是要好,他也不想打擾,就一直專心練功。
雖然每日練功練的身心俱疲,但每夜躺回床上休息時卻總無心睡眠,漫漫長夜總是盯着黑乎乎的屋頂熬過去。大抵他還是孤單的,弟弟想親不能親,師傅想近沒法近。
於是遊歷時遇上趙楷,就輕易被他不經意的關心打動,輕了戒心,漸漸跟他成了知己好友,同他一同逍遙江湖。直到後來趙楷一曲訴傾腸。
大鄴朝民風開化,男風盛行,男子結契者甚眾,甚至連皇上都有一二男妃。而他的黑白兩位師傅也都是男子,兩人感情始終很好。
因為身處這樣的環境,楊君屹對娶妻生子並不熱衷,加上趙楷態度誠懇,身為大鄴三皇子,扛着朝廷後宮的壓力不娶妃,只把真心捧到他面前。半是感動,半是恐慌傷了這個唯一的知己,楊君屹並沒有拒絕。
但不久後太子暴斃而亡,皇上重新挑選儲君的消息傳到江湖,趙楷就急匆匆返回了京城,不日便娶了一名朝中重臣嫡女為正妃……
他是不告而別,走前什麼話都沒留。楊君屹還當他遇上了什麼麻煩,一面托在江湖上結交的朋友打聽情況,一面速速趕到京城,卻正好看見三皇妃的十里紅妝,以及趙楷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喜服意氣風發的模樣。
任何人在皇位面前都不會無動於衷,楊君屹理解,卻再不想和趙楷有什麼糾葛。此後他騎着馬去天山遊歷了一番,再下山時大鄴已岌岌可危。
他急匆匆探望了弟弟一眼,見他與妻子已經有了兩兒三女,因為離邊境較遠,並未受到戰火多大波及,生活平淡安穩,於是扔下多年積攢的錢財,單身匹馬去了邊境。
再後來他就死了。
將小子柔的手握進手心,楊君屹釋然一笑。
其實小子柔和他是一類人,都缺少關懷,又都輕信他人。只不過他因為用情不深,所以能輕易抽身。而小子柔卻把一顆真心都捧到那個男人的偽裝里,她以為那個男人是她的救贖,卻沒想到那男人只把她當做接近楊子卓的階梯,一切甜言蜜語都在虛與委蛇,於是得知真相後才會如此絕望崩潰。
不怕不怕,子柔,這輩子我會愛你護你,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再也無須在為那三言兩語就輕易獻出一顆真心。
楊君屹貼上小子柔的臉蛋,眼裏泛起濃濃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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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柔睡得熟,看看表,發現時間還早,楊君屹輕手輕腳地收拾起東西來。
因為着急回來,也沒給家裏買什麼禮物,好在楊子卓現在還是學生,沒什麼挑理的地方,倒是昨天在火車站附近的小店裏買的一些糖果可以帶過去一半。
楊君屹從包里拿出糖果,正想分一半出來,突然瞥見一個盒子,愣了一下,才想起這盒子是那紅衣女子塞給他禮品,因為盒子不大,他隨手就塞進包里了。
外觀就是一毫不起眼的紙盒,打開來看,裏面還是一四四方方的盒子,只不過裏面這個盒子是紅木的,表皮泛着一層溫潤的釉色,盒蓋上鏤空雕刻着精美的花紋,一眼便能看出這不是便宜貨。
將紅木盒子打開來,酒紅色絲帕做底,中央凹陷處擺了一個小孩手心兒大的玉佩,正陽綠,極通透,水頭足的很。
上輩子趙楷確實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功夫,什麼好東西都往他那送,這種品質的綠他見過幾次,自然知道這是難得的好東西了,在這個世界,沒有百十萬是拿不下來的。
說實話,他現在挺缺錢。楊守義夫妻的畢生積蓄大部分都花在買房子上了,留下的現錢並不多,其中的一半還被楊子卓給了王素珍。而且楊子卓的專業是個費錢的,光學費一年就不少,儘管他大半假期都用在賺錢上了,但賺的那些錢經常是還沒捂熱乎就被王素珍要走了。
他重生之初就把楊子卓能藏錢的地方翻了個遍,支付寶、銀|行卡,存摺和現錢,所有的都加起來也不過寥寥幾萬,過了年他和子柔一起去京都生活,在那寸土寸金的四九城,這些錢恐怕連一年都堅持不了。
雖說省城那個房子不久後拆遷了能得一筆不小的拆遷費,但萬一這輩子有了什麼偏差,拆遷辦不下來,還不是得不着半毛錢。
指腹划過,觸感溫潤冰涼,楊君屹毫不懷疑這塊玉一轉手就能賣個好價錢,但思考數秒,他又重新把玉放回了盒子裏,他去制服歹徒可不是為了這塊玉,只因師門有訓:懲惡揚善,這是師傅自他入門後給他說的第一句話,從那刻起他從未敢忘,這塊玉還是等有機會還給那位紅衣女子,如此他才心安。
做好選擇便一身輕鬆,缺錢,賺就是了。他雖然是個古人,卻在現代呆了五十多年,比當下的人更清楚未來的發展趨勢,有這個便利條件,難道他和子柔還能缺錢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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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五點鐘剛過楊君屹就醒了,想起昨天火車站出的事兒,他早早起了床,想在院裏練會兒功。
雪已經停了,地上的積雪有成人三指厚,楊君屹先拿了一個大掃帚在院子裏掃出兩條道來,一條通向門口,一條通上廁所,接着就在新掃出的空地上紮起了馬步來,
他上輩子被黑白師傅兩人收為徒弟就是因為根骨好,沒想到這具身體的根骨甚至比他上輩子還要優秀一點,可因為這具身體已經超過了修習武功的最佳年齡,在武學上也許不會有所大成。但即使達不到上輩子飛檐走壁踏雪無痕的高深,對現在這個武學不甚發達的世界來說,已經足夠用了。
扎了兩個小時馬步,又打了兩遍拳,楊君屹呵出一口白氣,進屋插了壺熱水。
楊君屹邊擦汗邊走進臥室,小子柔還在睡,彎下腰,正想給她掖掖被角,卻見小子柔皺皺小鼻子,慢慢睜開了眼。
楊君屹彎起唇角,眼裏都帶着笑,「醒了?」
小子柔略一迷茫,轉身就想找奶奶,卻發現這兒不是老太太家的炕,眼圈頓時就紅了,卻依然忍着沒哭。
&認識哥哥了?」 楊君屹摸摸她的額頭,「這是咱家呀,昨天哥哥抱你回來睡了。」
聽到這話,小子柔睜大眼睛看了看他,發現這確實是昨天晚上餵自己吃飯的哥哥,癟起嘴才收回去,又想起自己沒認出來人,一股腦地把腦袋往被子裏縮。
知道她這是害羞了,楊君屹笑了笑,把手伸到小子柔面前,玉白的手心裏是兩塊包裝精美的糖果。
小子柔巴巴的瞅了瞅糖果,又看看他,見他一直笑,手也伸着不動只等着她去拿,無助地咬了咬唇,好大一會兒才飛快的伸出了手,把楊君屹手裏的糖果掠走了。
&吧,這是哥哥給你買的。」 楊君屹摸摸他的頭,怕她羞的不敢吃,又道:「好像水開了,我去把電拔了。」
楊君屹拔完電回來,小子柔的腮邊已經鼓起了形狀,臉上也有了歡喜的模樣,楊君屹頓時眉眼都彎了,躬下身子沖她笑,「起床嘍,起床去大伯母家吃早飯,今天天晴了,吃完飯咱們去縣上逛逛,哥哥給你買兩身新衣服,想不想要?」
雖然和楊君屹還有點陌生,但聽到要去縣上,還給自己買新衣服,小子柔頓時激動得臉都紅了。老太太年紀大了,幾乎從不出村兒,除了在家裏呆着,最多也無非去鄰居家串個門兒,小子柔又整天跟着老太太,自然也是乖乖的在家裏呆着的,每次見楊天寶(楊子瑞的兒子)跟他媽去縣上買東西,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但她又懵懵懂懂地知道自己和楊天寶是不一樣,於是每次都隻眼巴巴瞅着楊天寶的新衣服,或者新玩具,從來不敢跟大人說自己也想去。
&起來,我給你穿衣服。」
小子柔興致無比高,當即便想坐起來,卻因為身上蓋了兩層厚棉被,又繁重又臃腫,怎麼也起不來。
楊君屹掀起一層棉被,拽着小子柔的兩隻小手,稍一用力就把她扯了起來,小子柔抓着楊君屹的兩隻大手,臉上泛起羞澀的笑,驚奇楊君屹的大力氣。
先給她套上絨衣,拿棉被圍住她,再給她穿起棉褲來,小子柔陷在蓬鬆的被子裏,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瓜,乖乖任他動作,楊君屹越看越愛,不時揉揉她的小腦袋。
系上外套的扣子,楊君屹把她抱到腿上,給她穿鞋子。昨天晚上就發現了,小子柔的衣服都是半舊不新的,保暖性都不怎麼好了。但楊子卓牽掛妹妹,經常給她寄來新衣服,楊君屹抿了抿唇,新衣服不見蹤影,這裏面肯定又是王素珍搞的鬼!
楊君屹心裏正生着氣,卻聽見這小可憐因為能去縣上而偷着嘿嘿笑的聲音,眼裏的冷厲消失無蹤,只低下腦袋蹭了蹭小子柔的額頭,動作溫柔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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