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穎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狠狠掃了王平一眼,接着扭頭四下看看,辦公室里除了固定執晚班的人,其他人走得精光。
趙穎小聲道:「喂!和你商量個事,明天能不能晚一點上班?嗯……總之……別提前來那麼早,怎麼也得晚個七八九十分鐘吧……」
「啊?」王平有點意外,設下棋局的他猜到她也許會來找自己,卻怎麼也想不到是以這樣的理由。
他沒問為什麼,原因心知肚明,而是說:「其實,趙經理,我正想找你,想請你幫個忙……」他決定主動出擊,試圖將話題拖回正軌。
「等一等。」趙穎乾淨利落的打斷王平,上下打量着他,突然笑道,「哈,果然如此,你用料套我啊?」她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平,像要將他整個人看透一般,但她白的有些不自然的臉色破壞了強大氣場。
王平迎着質疑的目光笑道:「反正已經下班,趙經理不忙的話,我和你說說小時候有趣的事吧。記得小的時候,每逢過年左鄰右舍都會殺年豬,我家裏窮,只有我和老爸相依為命,好心的鄰居總會救濟一點豬肉,一來二去,我家也能過個豐盛的年。你知道嗎,那裏的人和這裏不一樣,鄉里鄉親的,沒有猜忌,很有人情味。」
趙穎沒有任何反駁,狐疑的眼神直溜溜的轉動,心裏卻想着這是什麼爛故事。
「所以,你不是豬,我也沒有料。」王平將這個沒來由的故事收了尾,波瀾不驚地看向趙穎。
近距離看,趙穎的確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留着一頭短髮,也將她英姿颯爽的風情展露無疑,尤其她那對仿佛會說話的眼睛,讓人沉迷。
各懷鬼胎的二人相視無言。
多年的工作經驗讓趙穎練就一雙火眼金睛,方才不在乎王平肆無忌憚的觀察自己,是因為她從那雙清澈的眼裏看到的更多的是關心,而非男歡女愛。她清楚目前處境,臉色蒼白,四肢乏力,視覺上與病人無異,這讓她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
但這一絲好感隨着王平開口煙消雲散。
他果然沒安好心。
奇怪的是,見慣商業政治苟且的她此時看不出王平臉上哪怕露出的一絲破綻,心道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下午聽到的關於美國信貸危機的論斷真的只是他無意的碎語,但,能一針見血點出核心問題所在,這樣的人為何屈就在global做一個清潔工?又為何偏偏在自己離開辦公室時故意走到面前說那番話?
整個下午,趙穎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在數日前,她收到一封匿名郵件,內容令人瞠目結舌,她相信一旦將之公佈於眾,定會引起整個華爾街乃至世界黯然失色。
文件中最關鍵的論點與王平那幾句閒言碎語如出一轍,由不得她不再在意這個堪比新津美子的清潔工了。
聳人聽聞的郵件與這個清潔工究竟有沒有關係?
又或者,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四目依舊相對,溫度卻在升高。
趙穎漸漸察覺出男女間的不自在,這十年裏她幾乎徹底忘記了這種觸電般的感覺,最終敗下陣的她挪開目光,打破僵局,道:「喂!不再好好考慮考慮?你要真有料,說不定真的套住我哦?」趙穎靈動的眼睛一眨一眨,俏皮的像未經世事的少女。
王平差點給她這副天真無邪的表情欺騙,心道聰明的女人果然渾身都是武器,他若無其事的攤手說:「如果將來你來鄉下做客,我一定給你留最好的那塊年豬肉。」說完,嘴角浮出招牌式人畜無害的笑容,「還有,我不叫喂,我叫王平,百家姓里周吳鄭王的王,平凡的平。」
這樣的一段話,將方才四目相對的迤邐一掃而空。
趙穎見王平滴水不漏,瞥了眼後決定改變計劃,說:「行,說說你的條件,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考慮。不過,我提醒你,方才提到的事明天一定作數,否則,哼。」她冷哼了聲,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王平見她鄭重其事的模樣,猜出她心底的真實想法,不過有心算無心,無論這個女人有多精明,此時已經落進了自己設計的局中,早已定好計劃的他怎麼可能讓這場交易進行的如此簡單。
他俊朗的面孔上掛着人畜無害的笑容,道:「我想你誤會了,你忘了嗎,我說過我家鄉的人都很有人情味。明天早上我有事,即使沒有你的拜託,也會晚到。」
趙穎慘白的臉蛋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一想起被幾個閨蜜設局坑了半個月,她心裏恨不得當場弄死她們,明天總算能讓她們吃一場大敗仗,結束這場羞辱她半個月的慘敗賭局。
有着與年紀不相符合處事方式的趙穎擅長與各種人交際,否則也不可能成為公司里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想來王平早聽說辦公室里的賭局才故意不聞不問,甚至主動表明願意放棄利益交換,既然王平很識時務,她便理所當然的接了這個人情。
不點破的人情總比當面說開有用的多,一來二往後,才能水到渠成,日後派上用場。
趙穎清楚,經歷上一世人情世故巨變的王平同樣清楚。
兩人像彼此心照不宣的狐狸,不,更像兩個不謀而合交換果實的刺蝟。
趙穎終究還是覺察出王平眼神里流露出的一絲得意,即便一閃而逝,也被世故老成的她補了個正着,但她依舊決定裝糊塗,想試試這個據說和於佩佩達成妥協的王平究竟有多大能耐,她才不信於佩佩與王平沾親帶故的謠言,於佩佩是什麼人她能不知道?這麼多年,遠赴異國他鄉的她不過一直裝糊塗罷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突然覺得生活變的有意思了,這次回國她可不僅僅因為生意,更是因為家裏無法拒絕的要求。
趙穎第一次為那份要求感到興趣盎然,她仔細觀察王平,像觀棋不語的君子,迫不及待的等他落下的那枚棋子。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王平忘記了,真正的博弈從來不只有一個人。
棋局已然開始,誰將成為誰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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