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無月?何夜無月?
可現在月亮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陽光。
早春的陽光雖然刺眼,但卻並不會有夏日的熾熱感。
陽光透過紙窗照進了屋子裏,照在了簡單的臉上。簡單嘴角微微抖動
着,鼻尖聞到了刺鼻的酒氣下混雜着的蒲公英的香。
蒲公英的香出奇的淡,但無論什麼時候聞都會有那種淡淡的味道,就
像一旦愛上某個人即使隨着歲月這種感覺會慢慢變淡,可這份愛卻又是永
遠停不下的。
他的眼皮沒有固定頻率地振動着,好像陽光讓他睜不開眼一樣。
漸漸地他適應了光線,借着那蒲公英的香,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正躺在一張溫暖的床上,床上還躺着一個人,一個女孩。
女孩正穿着薄紗躺在他的身旁,不過一臂之遠。他悄悄地像她身旁貼
了貼,沒想到在她的身上他聞到了那蒲公英的香。
他盡力在碰不到女孩的情況下試着向女孩靠得更近,低下頭仔細地在
女孩的身上又嗅了嗅。
沒錯,那蒲公英的香確實出自在女孩身上。
她的身上怎麼會有蒲公英的香?
他在沉思着,不知沉思了多久。
可等他準備抬頭起身的時候,他發現她正看着他,嘴角還留着笑,迷
人的笑。
他整個人都被她的笑所吸引,她笑的時候,她嘴唇邊上的痣變得更清
晰了。
她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隨後又將雙臂纏繞在了他的腰間,他再
也忍不住了。
他俯下身親吻着她滾燙的唇,緊接着兩個人互相翻了個身,她軟綿綿
的身體整個壓在了他的身上。他發現她的全身都是滾燙的。
他的手不自覺地在她身上的不同位置停留,好像不知到底該去摸哪了
。
很可惜,他只長了兩隻手,兩隻手是不可能同時將她的全身覆蓋的。
當然,他不僅想摸,他還想吻遍她的全身。
他能想像她的全身都是香的,蒲公英的香。
蒲公英很香嗎?
有誰聞見過蒲公英的香?
可沒聞過蒲公英的香才是最香的,因為它不會像其它的香一樣隨時間
而漸漸淡掉,它永遠都是平淡的,卻也是最永恆的。
酒氣已經消散了,他的頭腦是完全清醒的。但現在的場景卻像是在酒
後,半夢半醒的幻境。
能讓他確定他是清醒的可能只有她身上的香,淡淡的蒲公英的香。就
連她的呼吸也有着那種奇異的香。
兩人再次緊緊地纏繞在一起。這種香更清晰了,至始至終它都是這個
味道的。
同樣的味道長時間聞了會變成一種習慣,一種改不掉的習慣。他發現
這個習慣他可能再也改不掉了。
春光明媚,大千世界,萬種風景,又怎敵眼前的事物美好?
你愛的就是你心中最美的,也是你心中最好的。
陽光照在了兩個人的身上,只見蜷縮在一起的兩個身子不久很自然地
分開了。
兩人平躺在床上,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在屋對飲的簡單和
米粥。
現在簡單的左手正拉着米粥的右手躺在床上。
簡單邊摸着那隻白皙的手邊:「昨晚怪我喝太多,什麼都不記得了
。」
米粥問:「那你還會記得我嗎?」
簡單嚴肅地:「傻丫頭,竟胡話。我曾失去過在我過往的人生中
最珍貴的東西。我希望現在我人生中最珍貴的東西不要再失去了。」
「現在你人生中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呢?」米粥問。
「還用,當然就是你啦!」簡單答。
米粥:「我才不是你最珍貴的東西,你最珍貴的東西是你的劍,
而我要做你最重要的人。」
簡單:「如果人都沒了,要劍幹什麼。劍又不會陪我話,劍又不
懂我的心。」
米粥笑了,露出了可愛的虎牙。
當米粥露出可愛的虎牙時,簡單忍不住想要吻她。
但她好像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她是懂他的心的。
米粥道:「你把我的嘴唇都快要吻破了。」
簡單:「那我可以吻你別處。」
米粥:「你不怕讓阿爹知道。」
簡單:「如果你阿爹真想管你,你一天沒回去他還能不知道。」
米粥:「看來你是知道的。」
「我還不知道你從前的故事。」簡單。
「從前我們又沒在一起,知道又有什麼意思呢?」米粥。
簡單:「確實,過去的就該過去。」
米粥:「我只在乎你的現在和未來,答應我,無論未來發生什麼
我們都要不離不棄。」
「放心,我會像微風那樣與你作伴吹散你心中的不安,讓你一世不再
孤單。」簡單。
米粥柔聲回到「嗯」。
簡單繼續到:「如果有來生,也希望能與你一起。」
她在他的耳邊輕輕道:「我願此生能與你終老,不在乎來生。」
兩個人手握得緊緊,含情脈脈地對視着,眼神堅定。
兩人雙眼對視着對視着,不知何時兩人的眼裏都有淚珠在眼裏打轉。
這是激動的淚水,這是相互珍惜的淚水。
日光下,能看清兩人淚眼相看的凝眉。
幸福不在昨天,幸福不在明天,幸福就在當下。
有什麼比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更幸福的嗎?
能做到這一,兩個人,一輩子就已經是最幸福的了,為什麼還要在
意來生呢?
一輩子的愛還不夠嗎?一輩子的幸福還不夠嗎?
能愛一個人一輩子,即使其它什麼事都沒做成,一輩子也沒什麼遺憾
了。
兩個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可會有一輩子的愛嗎?
簡單這樣的大俠,曾經過一輩子只愛他的花,可他不也變心了嗎?
這種還未發生完的事誰又會知情。
陽光照進了軍營的帳中,燕南歸躺在地上,他的人早就醒來了,可他
的人並不想起來。
他安靜地躺在地面,一個人的地面。
他的腦子裏浮現出林雪晴的一幕又一幕,在未遇見林雪晴前,燕南歸
也曾想過這個問題:會有一輩子的愛嗎?
當時這確實是一個令他很難判斷的問題。
可現在他的心裏有了明確的答案,這個世上會有一輩子的愛,無論天
涯海角,這輩子他只會愛林雪晴一個女孩。
那愛又是什麼呢?燕南歸心裏想着。
難道大哥就因為再也看不見大嫂就不愛大嫂了嗎?
他知道大哥不會是這樣的,大哥不過將這份愛默默地埋藏在了心底。
可惜的是這份愛,只留下了大哥一個人去守護,大哥一個人去珍藏罷了。
一個永遠再見不到的人只能記在心底。這或許就是看不見的珍藏。
他能想像到大哥最初那些日的心情,其實就像現在的自己。
他能想像大哥是多麼的自責,他看到了大哥吃不下飯時日漸消瘦的身
軀,大哥的苦要比他深一百倍,一千倍,他又有什麼理由去痛苦呢?
他只好把這份痛苦埋葬。
但現在大哥的心,不再僅僅是憂鬱,因為他的心已經被另外的一個女
孩佔據。
可是他不行,大哥是因為大嫂再也看不見了,而他的晴,就在家,不
過是離他相聚千里而已,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所以他是不可能將他的心被另一個女孩佔據的,因為他知道他的晴還
在家裏等他。
他的苦還需要繼續讓他煎熬。
現在燕南歸想表達自己對林雪晴的愛,可又去向誰呢?這個帳篷內
只住着他自己。
他的手在空中靜止着,身邊沒有她,他實在不知道他的手應該放哪。
他的印象中模糊地記得她美輪美奐的身姿,她赤着身子躺在他的身旁
,雪白的肌膚望眼欲穿。
他不知道他都對她做過什麼。但可以肯定地是,這輩子他只想娶這一
個女孩。從第一眼見到他已經下定決心。
他曾無數次渴望試着用嘴摸索着觸到雪晴的胸脯。
現在他已經實現了,可他現在並不快樂。因為她不在他的身旁。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讓這場戰爭結束,這樣他才能見到她雪白的臉。
他已經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那份焦急。
燕南歸閉上眼,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情境,那時的他還沒想到她
會愛上他,他只是身體不自覺地跟着自己的心走下去。沒想到他很幸運的
通過比武招親成為了她的夫君。
他是那麼幸運,起初他與她在一起也是那麼幸福,可現在當他與她暫
時見不到的時候,他開始懷疑了,兩個人沒在一起,那還叫愛嗎?
愛到底是什麼呢?
難道愛只是花前月下的甜蜜依偎嗎?
難道愛只是橋流水的浪漫相隨嗎?
難道愛只是緊緊擁抱的熱切纏綿嗎?
燕南歸曾經可能認為愛好像只有這些,可現在,他躺在地上再次認真
地思考起來。
突然,他好像從夢中驚醒,坐起了身。
他想:或許愛是得知對方健康的微笑吧,或許愛是相愛卻不能牽手的
悲吧,或許愛是轉身後奪眶而出的淚吧,或許愛是患難中相互依靠的背吧
,或許愛是柴米油鹽攪拌的香味吧,或許愛是白頭偕老的顫顫巍巍吧。
不止是在夜深人靜,或許只要當自己靜下心的時候,對某些事情都可
能會有新的認識,對曾經的疑惑都可能大徹大悟。
燕南歸堅定地了頭,又再次躺了下去,這次他的心寬了,因為他
已經明白了。
他相信雪晴在家一定心裏在想着他,他在這也想着雪晴,就這一足
以證明他們是相愛的了。
燕南歸笑了,他笑的時候稜角分明,眼睛看着射進來的光線,仿佛正
在看雪晴的臉,他喜歡遠遠地看着她,臉上永遠都是微笑的表情。
一個不愛笑的人,當心中想起他心頭愛的女孩,竟也傻傻地笑了起來
。恐怕縱使歲月變遷也改變不了他這份對愛的痴情吧。
如此情深,怎能不讓人動情,可又有誰能想到這份情是一個可以殺人
不眨眼的劍客,一個除惡揚善的大俠身上發生的呢?
其實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他和普通人一樣,他需要去睡覺,他
需要吃飯,他需要解手,當然他也需要愛情。
此刻燕南歸再去想想愛情,他對愛情肯定了。愛情不僅給他帶來了極
大的寧靜的幸福,恐怕還有極大的幸福的寧靜。
這不,他在這份寧靜中,不久便緩緩入睡。
沒有風的日子,外面是靜的,光線不斷地改變着方向,江竹走出了自
己的營帳,他看着來來往往的士兵,不自覺地搖起了頭。
現在光線正照在江竹頭上,他在等人。
他為什麼要來這?這是他的目的嗎?
他不是應該阻止戰爭的嗎?
可為什麼他又來到這,還要參與戰爭了呢?
因為大哥,因為二哥?
很明顯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為了那些在金人統治下受苦的百姓?
這明顯是句胡話。
他去過金人統治的地方,他見過那些百姓的生活,他們生活得很安逸
。或許比這邊的宋人過得還要舒服。
可他如果不來這他又要去哪呢?
他帶着南宮櫻浪跡天涯?
浪跡天涯,聽起來真的很瀟灑。
可那會少不了挨餓的,如果只是江竹自己他恐怕不會在乎,餓就餓唄
,反正他也習慣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南宮櫻已是他的婆娘,他不能讓他的婆娘跟他挨餓。
那是在他有印象時就和他一起玩的玩伴。當時的他還沒想過要娶她,
可他還是想能和她一起玩,因為一起玩的時候他可以摸到她的手。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什麼叫情,但他也會因摸到南宮櫻的手可以
開心好幾天。
他還記得那幾年在南宮府內很難見面的時光,偶爾一見,可能也不過
是她的背影。那時的她多數出在他的夢裏。他也是從那時候才開始做夢,
夢的內容是模糊的,但夢裏的人永遠都有她。
當然她還會出現在夜空中,當他抬頭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出神時,那一
定是在夜空中看到了她。
南宮櫻那兩個迷人的梨渦,永遠是黑夜裏他眼中的焦。他能看着月
亮把月亮想像成她的梨渦,他能看着星星把星星想像成她的梨渦。
或許在他眼裏滿天只有她一個。她才是他夜晚的焦。
那時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心頭的事再多,他的心裏永遠會有一
塊地方留給了她,不止是在每一個無眠的夜晚,也在每一個晴朗的白晝。
直到有一天他獨自一個人在山峰之上,再無他伴時,他才隱約的體會到那
種感覺叫愛。
一個人真正處於孤獨的時候是最讓人成長的時候,因為這時自己才會
發自內心去思考很多問題。
江竹曾孤獨過,所以他比同齡人看得更透徹。
愛不是自私的,愛是不可能只針對一個人的,但為了一個人,卻又是
可以將愛全給她的。
江竹抬起頭看着刺眼的陽光,可在江竹看來這陽光並不刺眼。因為現
在正是沒有霧的大晴天,他的心霧也終於消散了。
沒有刺眼的陽光,也不會有難得的晴天。
江竹現在或許與他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他未曾想娶的人娶到了,他
曾許下的承諾他卻猶豫了,師傅曾教導他的話,他好像也不在意了。
倒不是江竹真的哪變了,他還是那個江竹。只不過時間變了,人變了
,環境變了,他需要試着去適應這個環境,因為只有適者才能生存。
江竹心想:或許有的承諾該忘掉就忘掉吧,只要莫忘初心,縱然失落
,縱然惆悵,縱然迷茫,但一定也會達到所要達到的方向。
既然選擇了一個人,選擇了一條路,就要不離不棄!
日漸偏西,等的人還未來。
他知道他們恐怕不會來這了。
江竹揚起了頭,邁開了步子,穿梭在士兵之間,挺起胸膛,向前走着
,再不退後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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