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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深海掛了電話,一個人在辦公室呆了很久。筆神閣 m.bishenge.com
同事都習慣了喜歡加班的他,臨走前說了明天見,並未發現這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男人今天有什麼不同。
夜幕漸漸籠罩着整個城市,路燈亮起。馬路上車來車往,步履匆匆的歸家之人是幸福的。
於深海是有家的人,家人待他都好。可這些年心頭空出來的那一處角落,覆滿灰塵,無人問津。
他曾以為許念的回歸是救贖,是幸運,是未來每一個幸福日子的伊始。
真的是嗎?
整整兩周了,不管心裏再想念,他都強忍着不去招惹。
十五年前,許念自行離開。她後來解釋,那不是她的本意。於深海信了。
十五年後,他給她時間,足夠長的時間,讓她重新做出決定。
十五個日日夜夜,整整三百六十個小時。
許念的這一通電話,讓於深海飄飄搖搖的心緩緩落下。
心中似乎已經有了決定。
於深海關上窗子,將夜色隔絕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他開着車兜兜轉轉,走過那條已經不知路過多少次的街道。往日的回憶漸漸模糊起來。心頭被他一次一次劃的鮮血淋淋的傷口,在逐漸癒合,沒能恢復如初,卻長出堅硬的痂來。
到底要怎麼辦?
理智讓他爭取一次,情感卻想把心推到黑暗的盒子裏縮着。
車子在許念姑姑家的門外安靜的停了許久,夜色漸深。
副駕駛位的手機閃爍一下,鈴聲隨之響起。
於深海看着備註的名字——一念。
將電話接起,那頭許念有些疑惑:「深海,你還在加班嗎?」
他沒說話。
「呃」電話那頭的許念遲疑了一下,有些歉意:「鄒洋在醫院不小心摔了一跤,傷勢加重了。我現在準備去醫院,今天晚飯可能吃不成了。」
於深海坐在昏暗的車裏,晶亮的眸子望着別墅門口。許念一手拿着包,另一隻手打着一把傘。歪着頭將手機夾在頸窩,步履有些匆忙。
於深海沒有說話,許念有些不解,追問一句:「餵?深海,你在聽嗎?」
「恩,我正好有些忙。」於深海靠在車座位上,他竟沒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雨。
想起前幾天兩個人還踩着雨滴奔跑在馬路上,如今卻只能遙遙相望。
她的笑,她的可愛,她的歉意,她的告白。通通像是一個泡沫,一戳就破。
於深海早就該知道,他的愛已經死在了十五年前。他早該知道的。
掛了電話,他給許念發了一條短訊,明日翁然婚禮,一起去吧。他有話要告訴她。
不管如何,有些事他一定要做。
-
鄒洋傷勢加重,暫時不能出院。加上翁然的婚禮,許念又多請了三天假。
昨天一夜幾乎無眠,想着於深海短訊的內容,許念心中有些忐忑。
婚禮上,許念無心觀摩新郎新娘的熱鬧與恩愛,小九沒來,於深海也一直未見蹤影。
直到晚宴時分,那個男人才姍姍來遲。
他換下了平日裏的休閒裝,難得穿着一身正裝西服,灰白的顏色,讓原本就淡漠的男人,更添一抹冷冽。
新郎新娘敬酒的時候,角落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來敬個酒。」
林肖玖穿着一身大紅色的禮服,寬大的裙擺將她整個人襯托的更嬌小。
不知道是不是特地畫了一個喜慶的妝容,許念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看到林肖玖的眼睛有些紅,也有些腫。
她光潔纖細的胳膊抬起,手裏端着一杯酒。咧嘴扯出一個明顯的笑,眼眸定定的望着翁然:「我祝你,心想事成,身體健康。」
旁邊有人笑了起來,頭一次見有人用「心想事成身體健康」來祝福新婚的。這哪裏是祝福,分明是砸場子的。
只有許念清楚的聽到,林肖玖說的不是「祝你們」,而是「祝你」。
她不是砸場子,這才是林肖玖真正能夠給出的最真心的祝福。
她沒辦法說出「百年好合」這樣的話。
正如,許念也沒有辦法再對於深海說一句在一起吧。
許念偷瞄了一眼坐在對面桌前的於深海,於深海的目光也恰巧落在她身上。
許念眸子閃躲,轉即望向林肖玖。
林肖玖一口氣將杯子裏的酒喝了個底朝天。隨手抓起桌上的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看着那女人狀態不對,許念上前,將林肖玖帶到一邊。
翁然暗自呼一口氣,默默擦了擦汗。
人群繼續喧鬧,沒人在意剛才的插曲。
林肖玖喝了個酩酊大醉,坐在桌前嘟嘟噥噥跟許念說了很多。
她說很羨慕許念,可以和喜歡的人傾覆真心。
她說於深海多麼深情,又神經兮兮的憨笑着說鄒洋多麼帥氣。
「這個世界上比翁然好的男人遍地都是,你說我腦子怎麼就抽了筋,非得看上他呢。許念,你說我是不是自作孽?你說我是不是自作孽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在角落裏哭成淚人。
許念心想,自作孽的又何止林肖玖一人。
晚宴結束,許念扶着已經醉成一灘爛泥的林肖玖,站在路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敢坐車,可林肖玖現在這個模樣,顯然不能一個人回家。
林肖玖趴在一旁的垃圾桶邊上,吐的天昏地暗。
許念遞上紙巾,林肖玖接過來擦了擦嘴,對着許念誇張的笑。她想走,腳步卻踉蹌。
許念扶着林肖玖到旁邊的排椅上坐着。
林肖玖始終扯着嘴角笑着,眼裏的淚卻流不停。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可我沒想到會這麼早。他為什麼都不給我一點機會呢?」
林肖玖不住的說,從她第一眼如何喜歡上翁然,到後來如何將暗戀進行到底。
許念問:「為什麼不告訴他?」
「告訴?怎麼可能。他是不會喜歡我的。」林肖玖笑容有些悲愴。
「都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說了能怎麼樣,試了又能怎麼樣。就算他承諾過會對我負責,又能怎麼樣?都不靠譜,都會變的。」林肖玖將頭靠在許念的肩上,眼睛半眯,望着湛藍的夜空。
許念也沉默下來。
這個位子很熟悉,許念上次跟於深海一起坐過。抬頭望去,能夠看到曾經收容所被改建成的大樓。
都會變的
許念曾經覺得會變的那個人一定是於深海,她從未想過,自己這些年來所有的感情,不過是一份執念罷了。
如今見到了於深海,知道了於深海還沒有放下她,甚至也已經能夠跟於深海從頭再來了。可她那顆心,卻燃不起半點火花來。若不是鄒洋忽然出事,若不是這半個月的寧靜,許念也理不清自己的心。
身後酒店的玻璃門裏面,於深海手裏抓着一個錦盒。
眼睛四下看去,望見了坐在排椅上的許念。
她坐在那裏,抬頭望着天。
天上的星星閃爍,像極了當年許念手裏那盒棒棒糖的佈景。
於深海將手裏的錦盒打開,裏面躺着一枚戒指,鑲嵌着小小的青金石。青色的石頭上點綴點點金星,如夜空一般。
將戒指從錦盒的絨布里取出,放在手心,緊緊握住。
於深海邁步走了過去,將錦盒隨手丟進垃圾桶里。
吐過的林肖玖,再開口沒什麼力氣,她輕聲問:「許念,你會跟於深海結婚吧?」
「不會。」許念聲音平靜,可語氣卻十分堅定。連一丁點兒的猶豫都沒有。
站在身後不遠處的於深海,停下了腳步。
林肖玖從許念肩頭離開,不解的望着她問:「為什麼?你來中海不就是為了找他麼?你們彼此思念了十五年啊。」
「我找的是十五年前的他,他思念的也是十五年前的我吧。」
於深海想說,不是的。他思念的是十五年前的她,十年前的她,五年前的她,還有現在的她。
可他只能站在那裏。
「原來,你也是個絕情的人。」林肖玖笑了笑,不帶什麼情緒。
隨即,她又說:「當個絕情的人真好,都不會受傷。」
許念不知道要說什麼,乾脆閉嘴,靜靜的望着天。
「那,你會跟鄒洋結婚嗎?」林肖玖又問。
這一次,許念的回答沒有剛才那麼乾淨利落。她說:「或許會吧,也可能不會。未來的事情,誰說得准呢。」
於深海勾了勾唇角:她不確定未來的事,卻很確定不會嫁給他。
手裏的戒指被緊緊攥着,硌得掌心都痛了。
他轉身離開,將那枚戒指丟進了剛才的垃圾桶。
林肖玖無意間回頭,拽了拽許念的裙角:「許念,你看,那是不是於深海?」
許念望向路燈下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跳有些狂亂。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於深海都聽到了嗎?
再一想,或許聽到了也好,不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他開口。
次日,許念打電話給於深海,想要補上上次的那頓晚飯。也想開誠佈公的跟於深海好好談一談。可於深海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
她給鄒洋送了飯,之後去了公司。
內容部的辦公室很安靜,於深海的座位空蕩蕩的。很顯然,他沒來上班。
許念這才想起,來中海市這麼久,她還從來都沒有去過於深海的家。
本來可以打電話問翁然,許念轉念一想,最後作罷。
一聲不吭消失不見,很明顯是躲着她。想起昨天晚上那道背影,許念深呼吸一口氣。
如果只是耍脾氣,她可以等他消氣。
鄒洋的腿在半個月之後徹底出院了。許念一直在公司上班。
只是物是人非,翁然結婚之後,林肖玖辭職,說是這幾年攢了一點錢,想要去環遊中國。
許念知道,這裏有太多關於翁然的記憶,林肖玖不想承擔哪些毫無結果的念想。
於深海一直都沒有去公司,沒有請假,也沒有辭職。就好像憑空消失一樣。
要不是電視上播放的那個火爆網絡的《想念如果有聲音》,公司里的人幾乎要忘記於深海這個工作狂的存在。
許念始終都沒有打聽於深海的住處,她相信於深海如果想見她,就一定有辦法出現在她的面前。
半年過去,鄒洋的公司出了點問題。姑姑讓許念過去幫忙。這一次,許念沒有拒絕。
她走的那天,天色已經黑了。給於深海那個從來都打不通的電話發了幾條短訊,沒有期待任何回復。
許念踏進機艙門。
綁好安全帶,許念手機響起一條短訊。
她心頭一動,急忙拿了起來。看到短訊的內容,眼眸中閃過一抹失落。
都已經半年了,那個男人像是人間蒸發。
她倔強的不肯再找他,他就真的再也未曾出現過。
關上手機,許念望着窗外。機身傾斜,緩緩上升。這個她夢中追隨了多年的城市,漸漸遠去。
機場外面的停車場,一輛黑色轎車裏,於深海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望着飛機緩緩升空。
他拿起手機,將那些短訊一讀再讀。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幾下。
「一念,再見。」
這一次是真的再見,連同這十五年的執念,一併湧入雲霄,漸漸飄散。
-
後記:
這半年的時間,於深海哪都沒去。他就安安靜靜的在家裏,說是為了複習考研,可誰都知道,他在等一個曾經離開的女孩回來。
她好像回來過,又似乎只是在夢裏。
一念,一念,自此之後,再無想念。
end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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