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李國賓往外坊的腳步,四周的大漢都趕緊聚集過來,有一些人已經是在跑動了。
一旦李國賓跑到坊外就是正陽門外,東西大街上人煙稠密,李國賓又熟門熟路,往人群中一躲,還能上哪兒找他?
李國賓腳步變快,臉上神色也變了,惶急之色十分明顯,三個掩護組的人也開始跟着小跑,三人都從懷中抽出短銃和短刀,挑夫扁擔里還藏着長刀,也是取了出來。
校尉們開始叫罵起來,他們抽出長刀,臉上滿是錦衣衛東廠番子的那種不掩飾的張狂,有一些擋路的過路人被這些人嚇的趕緊跑開,番役和校尉們開始發力,粗魯的推開或踢開擋住的人,拼命往着李國賓這裏跑過來。
這些人早就部署好了,只是剛剛在英國公府門前不方便動手,這也給了李國賓跑出坊門外,逃到正陽門東西大街的機會。
李國賓開始急步狂奔,這時他聽到身後有呼喝聲和火銃擊發的聲音,三支火銃分別開火,但毫無用處,校尉和番子最少有三四十個,他們人數在十倍以上,膽氣自是極壯,而且倉促之中,火銃擊發未準確,果然李國賓只聽到一聲慘叫,可見三發之後,只打中了一個人。
掩護組的人開始揮刀與校尉搏鬥,他們也是邊打邊撤,儘量拖延,但番子和校尉人數太多,他們開始向李國賓逼近,並且已經有十餘人從兩側奔到坊門附近,將四周都封鎖了。
一些百姓聽到動靜,想着過來看熱鬧,自是被兇惡的校尉用粗魯的罵聲給趕走了。
只有坊門處的鋪兵火夫更夫都留在原地,他們看樣子也是被眼前的事驚呆了,都站在原處不曾動彈,幾個校尉橫了這些人一眼,發覺並無異樣,也就不加理會。
李國賓感覺自己是入了陷坑的獵物,四周狼群環伺,已經將自己重重包圍。
在幾天前他還是和記的代言人,大掌柜之一,在京師中可以橫着走,那些勛貴和太監見了他都是客客氣氣。
才幾天時間過來,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一下子從人上人變成了獵物!
在氣喘吁吁跑路的同時,李國賓心裏不乏悲憤和悽慘的感覺,整張臉都快扭曲了。這時他才醒悟過來,什麼人脈關係,什麼成功的商人形象,根本狗屁不是。
如果不是京師商行身後一直有和記軍司,有在北方草原的軍隊,有張瀚這個主心骨,和記和自己在內,早就被京師里這群虎狼給撕咬成粉碎了!
天真,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李國賓自怨自艾着,他的腳步也變慢了,身後的搏擊聲還在持續,三個掩護組的都是頂級的好手,沒那麼容易被收拾掉,可是時間也不會太久了,跟來的校尉和番子肯定也是東廠和錦衣衛里的好手,他們可能穿着鎖甲,也拿着上好的長兵器,平時可能也會練一下武,身手不一定很好,可是十倍以上的人力差距不是武力差距能抹平的,特別是三個掩護組的成員都持短兵,而這些校尉和番役們都是拿着長兵器,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李國賓心跳的厲害,四周的番子和校尉都逼迫過來了,他瞪眼看着這些人,自袖中拔出匕首,準備割破勁間的動脈,這樣在幾分鐘內他就會沒有太大痛苦的死去。
這自殺的辦法還是王發祥在幾年前教給李國賓知道的,當時劉吉和李國賓等人都一起學習過,用的還是一個抓捕到的後金細作,當王發祥用鋒利的匕首割破那人的頸動脈時,那人先蹦了幾下,然後鮮血狂涌,最多兩三分鐘人就死透了。
這樣的死法乾脆利落,人不受罪,還可以保全屍身,李國賓自忖自己沒有到被凌遲處死的地步,也沒有傳首九邊的資格,死後多半能全屍下葬,這樣也算不錯了。
回想當初王發祥教給他這自殺法子的時候,李國賓還感覺好笑,覺得王發祥多此一舉,現在才明白是自己有多麼愚蠢,一向的春風得意無往不利使李國賓錯誤的估計了自己,也錯誤的估計了敵人。
在生死存亡和大利益面前,父子親人都可能反目,皇權之下,任何反抗都會被無上的意志給粉碎,說到底,李國賓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罷了。
在李國賓抽出匕首的時候,他突然有了意外的發現。
鋪兵之中,似乎有一個大個頭很眼熟,在李國賓一臉灰敗,十分絕望的時候,這個鋪兵竟是向着他咧嘴一笑。
「王發祥?」李國賓終於把人認了出來,他一聲慘叫,高聲叫道:「你狗日的還不快點來救我!」
王發祥的笑容確實發自內心,在一起擱夥計這麼多年,頭一回見到李國賓這麼吃憋的樣子,簡直狼狽之極。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帶人動手,這裏的鋪兵更夫都是行動人員假扮的,稻草下面就是藏的長火銃,人手一支,三十餘人一起操銃在手,瞄向那些站在十步左右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
要不說京師的人見多識廣,知道這火銃厲害,一個番子見狀色變,急急叫道:「我們是東廠輯事番子,你們要造反嗎?」
王發祥嘴一咧,笑道:「就是造反,怎麼樣?」
說出這話,頓時感覺心中暢快,王發祥手中的火銃早就點燃火繩,這時摳發扳機,引燃引藥,接着射藥迸發,彈丸飛出,十步之外打中那個東廠番子的胸口,幾乎將這番子的胸口整個打凹陷進去,這番子直接被打飛在半空,在半空鮮血狂噴,落地後扭了幾下直接就死了,估計連心臟都被打爛了。
王發祥用欣賞的眼光看了一眼手中的長銃,這還是天啟二年式制式步兵銃,只是給軍情人員的稍有不同,算是二年制改型。
槍管更短和更粗了一些,裝藥多,子彈重,近距離威力極大,但遠距離精度太差,所以不適合步兵作戰使用。
這種是特供軍情司行動組使用,包括改良後的虎蹲炮和盞口炮,小型佛郎機等機動性很強的小型火器。
李方等人襲擊努爾哈赤時就是用的這些特別改制過後的火器,效果當然是十分之好,王發祥等人先後開火,火銃的槍口迸射出艷麗的火花,瞬間就有近二十名番役和校尉被打翻在地,整個空氣中立刻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這麼大的動靜已經被相當多的人看到了,很多人楞住了,接着人群發出慘嚎聲,不少人大叫着殺人啦開始胡亂奔逃,這裏是人煙稠密的地方,很快人們就互相擠的水泄不通,越是想跑就越是跑不掉。
王發祥等人則是把剩下的校尉兜在包圍圈裏,開始有條不紊的屠殺。
刀劍交鳴和斫斬人肉和骨頭的聲響不絕於耳,行動組員們都是有效的刺殺者,他們或是兩人一小組,或是三人五人組成了一個大的陣列,外圍還有持銃者戒備,遇到奔逃出圈的就是一銃打翻。
剩下的校尉和番子們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和決心,他們曾經囂張無比,任何普通人在他們面前都成了待宰殺的羔羊,但是當他們被人包圍剿殺的時候,他們的意志也十分薄弱,甚至只是引頸待戮,連抵抗也不敢。
李國賓半彎着腰,喘着粗氣,看了一會兒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這些校尉番子全殺了也不會有冤枉的,大明人只要稍有良知的人都幹不了這種差事,殺了他們,百姓們只會拍掌稱快,這些人禍害京師,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百姓,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能贖罪,但不管怎樣,看到白刃斫擊在人的身體上,鮮血狂飆,人在哀嚎慘叫中被斫成幾截的慘狀,實在還是叫李國賓心有不忍。
王發祥站回李國賓身邊,說道:「老李,京里你呆不得了,現在就只能撤離了。」
「怎麼走?」
「東城沒法走了,走半道上可能遇到趕過來的京營兵。」王發祥道:「走廣渠門出城,經保定往河南。」
「現在能出城麼?」
「肯定能,城門關閉的話我們也有撤離路線,不妨事的。」
其實王發祥感覺大明朝堂的反應不可能這麼快,現在已經過了午時,皇帝居於深宮之內,沒有皇帝的旨意京營兵不會擅自出動,不管是禁軍,京營,都要有一定的手續,從這裏的變亂被報到五城兵馬司和巡城御史處,然後再報到內閣,從會極門報入宮中,由值班的太監報給皇帝知道,再由宮中下令出兵平亂……幾十人的廝殺夠得上是兵變暴亂了,這一系列手續都走完了,估計最少也得一個時辰,等京營兵或上三衛的禁軍趕過來,估計這些番子和校尉的屍身都涼了吧。
反應快的可能是東廠和錦衣衛,這些部門可以迅速行動,但幾十個校尉番子被殺,許顯純等人不會有這麼大的膽量直接帶人跑過來,沒有大股京營兵出動配合,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有膽量跑過來送死。
傍晚之前,李國賓和幾個護衛人員已經遠離京城,他們從廣渠門出城,越過幾個村落,黃昏時一路村煙寥落,和京城這種百萬級以上人口的大城市相比,不管近郊的村落怎麼繁榮也是根本無從相比。
好在李國賓要去的是開封,在當時開封也是大城,人口也有好幾十萬,據聞最多的時候也有百萬人,開封在宋時是國都,經過若干次戰火毀壞也經過重修擴建,現在是周王的封藩,市場繁榮發達,整個河南和部份的山東,湖北,陝西的生意人都會聚集在那裏,李國賓去了那裏代表和記的暗線操作,會有相當大的舞台可以任由他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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