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在信王身上其實已經繞了老大的一個彎,首先如果沒有和記的出現和威脅,一些人現在還不會圍繞着信王轉,信王只是普通的親藩,身負皇儲之責,但並不是真正的皇儲,所以需得謹慎小心的行事,不能給自己招惹事非。
在歷史上,信王在入宮之前都是一副恭謹小心的模樣,只和外戚勛貴之家往來,面子也不大,找表兄李國瑞借錢的事也是真的,沒借到也是真的……
現在的信王卻不同,和他往來的官員和勛貴很多,還包括宮裏的一些太監。
信王每天聽到的和見到的都是對和記不利的事情和消息,他對和記越來越敵視的態度也非由來無因,如果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每天都被人灌輸某人如何不好,如何罪大惡極,恐怕也會和少年信王一樣,對和記還有張瀚充滿着惡感。
信王惴惴不安的入宮,還好沒聽到什麼不利的消息,只知道這一次張瀚又能平安過關。在陽和城裏發生的事,京師里的人並不知道,但在外有流賊為禍,嘯聚人群攻破縣城,殺害知縣的事發生,在剿平流賊之前,朝廷是不能再對和記還有張瀚動手了。
信王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一路進宮來並沒有異常,幾個消息靈運的內侍在東華門對信王示意,表示一切如常,皇帝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
信王到乾清宮時,內心的隱憂還沒有完全抹平,叫魏忠賢看出了異常,還好魏忠賢自己也有急事,雙方都沒有坦露心事的打算,打個招呼也就各忙各的了。
……
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已經交五月,宮中為數不多的花樹早就盛開,開的繁花似錦。皇帝近來去西苑游湖的次數多起來了,湖水早就化凍,碧波蕩漾,岸邊綠意很濃,海子邊上的柳樹全綠了,風吹在人身上也不覺得冷,而是感覺很舒服……一年一年就這樣過來,忽一下就又是新一年到了,而且春天感覺很短,夏天轉瞬即至。
魏忠賢陪皇帝游過一次御花園,在幾人高的假山頂上看宮中的花樹,假惺惺的贊了一回。其實皇宮大內里除了建築巍峨堂皇外,論景致還真不如魏忠賢自己修的宅邸,特別是魏府的花園,頗費功夫,是從蘇州專門請的園林建築的名家,一磚一石一瓦都有講究,搭配的好,地方原本並不大,硬是弄出了蘇式園林的感覺。
府中也有專門請的名廚,每日廚師都會花費心思做那些對魏公公口胃的家宴,宮裏的宴席只是講排場,論口感還真不如魏氏家廚。
當然最有名的還是客老太的家廚,有名的老太家宴可不是人人有福份去享用的,魏忠賢太忙,也沒去過幾回。
只有天子可以天天享用客老太令人精心烹飪出來的美味佳肴,不過皇帝對吃食不講究,最喜歡的還是用各種材料製成的雜燴菜,外頭頗有人笑,皇帝的口味和貧民百姓也沒有太多的不同,相差不多。
魏忠賢心思混亂的走着道,各方的事情按下葫蘆又起瓢,想把這麼大的龐大帝國治理好確實是相當的困難,特別是中樞並不得力,閣臣中有能力的不多,六部堂官清洗一輪後,聽話是聽話了,能力卻相當的有限。
而地方上則情弊四出,財力不支,各處都叫着天災,財務上的困境還是沒有解決,多出和記這個大敵之後,捉襟見肘的情形越發嚴重了……
而魏忠賢在此前並沒有意識到有相當強烈的危機,各處督撫都替他起生祠,被視為是忠誠的象徵,其花費少則十幾萬,多則數十萬兩白銀。
由於來者不拒,魏忠賢在短短几年時間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其田畝幾十萬畝,金銀古董的價值超過百萬,如果再執政十年,家資千萬也不是難事。
這一次的王二起義倒是真的使魏忠賢心生警醒,如果大局糜爛,就算大明不亡國,天子也會積累太多對他的不滿,太監的權勢完全來自於君上,只要皇帝持續的不信息,那幫子心懷不軌的傢伙就會如野狗一般撲下來嘶咬,到時候防不勝煩,魏忠賢遲早會被這幫傢伙給撕扯咬碎……
心事重重的大太監出了宮門,坐着轎子晃晃悠悠的回家,四周是一群小宦官侍立,外圍則是錦衣衛派來的校尉負責安全護衛,和記的刺殺能力太強,魏忠賢原本也沒有這麼大的排場,後來確定努爾哈赤是被和記的人刺殺之後,各個大人物都加強了身邊護衛的水平,魏忠賢的大轎四周足有過百個校尉,都是田爾耕派過來的「好手」,最少都是身強力壯,穿着鎖甲或皮甲,手中拿着長矛或是紋眉大刀,都是一臉橫肉加橫眉立目的樣子,一看這儀衛,人們都會知道這是魏九千歲出宮回府,早早就很自覺的讓避開來了。
魏府內還有過百校尉,都不是內丁,魏忠賢權勢再大也不敢自己養內丁,這是最犯忌的事,被宮裏的對頭在皇帝面前奏上一本,魏忠賢就是一萬歲也擋不住這種猜忌和提防。這是校尉,屬於錦衣衛的編制,在魏府當值之後還回錦衣衛,不算是私養內丁。
出於對和記刺殺的防範和戒備,就算是皇帝也會理解派出校尉保護魏府的舉措,畢竟魏忠賢是皇帝派出來執掌大政的首腦人物,真的叫和記給刺殺了,這樂子可就太大了。
坐正門入府,魏忠賢一屁股坐在正堂的榻上,先是皺着眉不語,接着就是派人將魏良卿叫過來。
「侄兒見過叔父。」魏良卿不象別的人對魏忠賢始終一副畢恭畢敬的表情,雖然沒過繼,但魏忠賢是拿他當親兒子待,畢竟魏忠賢無後,將來還得指望這個侄兒養老送終繼承香火。聽到叔父傳喚,魏良卿一搖三擺的走進堂中,進門叉手一禮,自己就坐在了魏忠賢右手側,等着叔父訓話。
魏忠賢劈頭就道:「上一次薊鎮的事,你沾包沒有?」
「侄兒沒拿什麼好處。」魏良卿笑道:「不過確實是有人想拿和記不准出關的事做閥子,勒和記的脖子卡好處,怎料人家根本不談,上來就炮轟關門,這一下大家全傻眼……」
「嗯。」魏忠賢正色道:「這些貓的狗的爛糟事,你不要沾邊。有些人,你鬥心眼不是個兒,人家把你賣了你還替人家數錢,千萬記得,有的錢不能拿,拿了也燙手。」
魏良卿不以為然,憑魏忠賢現在的權勢,什麼錢不能拿?就算是親王送禮他也一樣敢收。前一陣過年,信王府和桂王府不都是給魏府上趕着送禮,魏府也都是坦然受了……當然這禮錢是魏良卿收了,他也不曾和魏忠賢細說。
「你不要不服氣。」魏忠賢把王二起義的事給侄兒說了,然後道:「三邊宣大那邊,將領來請託的都不准受,這當口要是收錢辦事出了差子,皇爺又得怨我,時間久了,一件接一件的,恩情再重也得變薄了。」
這一次魏良卿知道厲害,不覺也是鄭重點了點頭。
叔侄二人說話的時候,霍維華前來求見,魏忠賢原本不打算見,想了一想,叫傳此人進來。
「新平堡的事,陽和那邊先不要動手了!」魏忠賢對霍維華道:「咱家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你身上使了多少銀子,這事你和崔呈秀最起勁,別以為咱家是瞎子,你們最好不要再給咱家添亂,不然多少恩情也不抵你們的罪過。」
霍維華面如白紙,知道這是魏忠賢最為嚴重的警告,他是兩邊搖擺,並且在另外一邊投資下注,以圖謀的當然是十年之後能保住自己的仕途。這事原本不算什麼大事,魏忠賢不會太介意,但如果老是出事,惹得魏忠賢不高興子,那他霍維華危險的就不是仕途,而是性命了。
從天啟四年到現在,多少名聲高遠,地位也很高的朝官不僅丟了官職,連性命也沒有保住?太監為人陰柔刻薄而狠毒,跟着太監辦事,得用時高官顯職不會吝惜,拿錢也不受約束,但一旦翻臉,那就真的會要人的性命。
當下霍維華立刻跪下,指天誓日的道:「廠公放心,下官絕不敢再生事端,若再有,廠公就要了下官的性命便是!」
「起來,」魏忠賢皺眉道:「不要裝這孬種樣子,有好主意還是能出,就是不要他娘的拿銀子說話,再有,就真的不饒你。」
霍維華這才放下心,戰戰兢兢的站起來。
這一次過來,他也是想以魏忠賢的名義壓陽和與大同還有張家口一帶的文武官將動手,霍維華認為,現在反而是好時機,正好和記可能認為王二起事,朝廷不會動手。霍維華認為,很多人感覺會擔心和記的報復,而在霍維華看來,能不能擒殺張瀚才是最要緊的事,這件事看起來簡單,但越看越難。
多少大吏和良將派往宣大了,半年多過來了,屁的動靜都整不出來。
密信往返,都是言說此事困難,和記難制,提到具體的事情又是語焉不詳,霍維華畢竟從進士及第就留在京里,對地方上的情形實在是有些陌生,他內心焦急,對張瀚,還有對和記的事就是由他在主持,如果事機不協,最後吃掛落的不會是一心跟着閹黨,和魏忠賢十分親近的崔呈秀,出來背黑鍋的只能是他霍維華。
加上有一些人一直在背後攛掇,好處是沒有,但對未來的許諾比現在的好處要重要的多,這些人背後可是信王!
這也是霍維華相當賣力的原因所在,這一層他卻是不敢和魏忠賢說起,若是眼前這廠公知道自己並不是貪圖銀子,而是首鼠兩端,恐怕就沒有眼下這麼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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