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賴同心趕緊說道:「既然這樣就趕緊放行。」
眾兵丁忙不迭的散開,一個守堡門的小隊在隊官的帶領下趕緊把原本半掩着的北門打開,士兵們分列兩隊,不象是在守門,反而象是在接受檢閱。
在通過北門的時候,張瀚放慢馬速,蔣義率領護衛先進入城門甬道,張瀚看到兩輛馬車的車窗子打開,三個婦人各自用目光投向自己,兩個小孩子則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四周……張彬和張楨都在新平堡住過,不過最近這兩年都是在青城內長大,小孩子的記憶能力相當有限,他們已經不記得自己居住過的地方了。
至於李莊,估計這兩小子壓根不知道那樣的存在了。
就算張瀚自己,看看新平堡里也是有些熟悉的陌生感。
他今生今世確實是在這裏成長起來,並且一手創立了現在的基業。這裏和任何地方相比都算是普通的一個大明軍堡。
在建築之初就是純軍事用途,只有設計兵營和駐軍,只有軍事用途。
後來守堡軍官的家屬進入其中居住,又有各種官衙和廟宇,再後來軍士們的家眷也進入堡中居住,然後有了商人進來。
再就有了學宮便於儒學的學習,由於馬市大開,新平堡成為大同鎮的幾個重要的馬市交易地點之一。
開馬市的時候一下子就有好幾千商人參加,這在本時代是相當龐大的商業中心,在整個北方除了京師和撫順馬市還有張家口馬市外,新平堡的馬市規模也是相當的龐大了。
張瀚的祖父就是在開馬市之後到新平堡做生意,並且在這裏紮下根來,並且逐漸創立了一個規模不算小的商行。
張瀚一出身家境已經很不錯了,畢竟身家好幾萬兩白銀在北方也算大財東,生活條件比起普通人強出許多。
當然張瀚家族原本就是世家,不要說祖父,就是祖父的祖父那輩子就是大戶人家,已經發達過百年的龐大世家。
張瀚從小在新平堡里出生和成長,儘管兩世為人融合了兩個靈魂,在離開這裏好幾年之後,乍進堡門,看着一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築,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些激動。
更叫他眼熟的還是北門附近的那些和記的建築。
北街的大片的倉儲區,還有騾馬行總部仍然在這裏,仍然每天有大量的車馬和鏢師出入,整個沿大同到陝西和張家口一線的騾馬車行仍然是以這裏為核心。
新平堡原本就是在一條大型的防禦線上,沿着這一條線又有相當重要的官道用來調兵,原本就是重要的國防線,沿着這條線又有大大小小的馬市用的軍堡,在這條線身後才是天成衛城和靈丘等大同的州縣和衛城,算是第二防線。
新平堡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也是張瀚當初搞騾馬行能迅速成功的基礎所在,如果不是這樣,也沒有那麼容易發展起來。
特別是從新平堡往西沿着大道一直走就是張家口,這個優勢是別處地方沒有的,騾馬行總部還留在新平堡,也是最為合理的選擇。
從張瀚車隊進堡之後,大量的騾馬行的人員就都涌了出來,吏員和車夫們多半叉手躬身,鏢師其實就是軍人,他們也是向着自己最崇敬的首領行着和記的軍禮。
每個人都是神情肅穆,充滿着莊重無比的感覺,不是每個人都明白張瀚的打算和軍司的安排,在很多人看起來張瀚這是自投虎口,為了虛名輕易回到險地,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騾馬行現在是一個叫錢小五的掌柜在打理,同時屬於貿易司管轄,包括和記商行在內也是一樣。
除了騾馬行外,商行和庫房的幾個負責的管事站在隊伍前頭,錢小五上前一步,對着張瀚躬身道:「大人回來了,一路辛苦,各處的管事都在這裏,堡里有各處的掌柜和夥計還有車夫,鏢師一千零七十三人都在堡內,大伙兒一起來迎接大人。」
新平堡里和記的直屬人員有一千多人,以前還有各司的分司機構,現在都撤走了,大量的家屬人員都搬到草原上去了,留下來的都是必須的人員,有一些人員夠資格的也把家安在了草原上。
形勢險惡,不由得人們不早做打算,軍司高層也是有此共識,就算和記不擔心將來打起來會吃虧,但為了安定人心,還是儘早把家屬和學校等重要的部門搬到草原為佳。
因為早做好打算,和記的行政效率也高,現在留駐新平堡的人員已經不過一千餘人,對曾經在堡內有數千人的和記來說,這人數已經是降到最低點了。
「我們已經有所打算……」錢小五有些拘謹的道:「夥計和掌柜們分為兩班,一班繼續做事,一班在大人府外輪值,在大人府外的再分為三班,每班八個小時。這樣隨時可以保證大人府外有三百人左右的規模。同時鏢師們不再接遠行的買賣,以在大人府外輪值為主。」
張瀚笑道:「要是害怕我不能帶一兩千商團軍回來?你們這樣太礙眼,會被人抓着把柄胡說八道。」
對這個說法錢小五當然不贊同,他也有些着急,忍不住大聲道:「我們都是商行的夥計,給主家看門護院不是該當的?走遍大明天下也說不過這個理。如果大人不要我們輪值守備,我們都夜不能寐,還不如在府外站班值哨舒服些……」
張瀚想了一想,知道如果一味拒絕會傷了這些漢子的心,另外自己這邊一點兒不做防備也太反常,當下含笑道:「既然這樣也就隨你們吧,就是要辛苦些,輪值的要給辛苦錢,要是誰不收就不要他來站班,就這樣!」
錢小五等人原本是想拒絕的,給大人站班值哨誰敢提要錢?但張瀚這麼一說,在場的人也都聽到了,當下也只能應承下來。
和記商號的老店還是在路南,門臉還是和幾十年前一樣,也是張瀚堅持不要改。但四周的建築和空地基本上被和記買下來了,四周幾百間屋子俱是和記所有。
再往南就是高上帝廟,西側是岳王廟,往北是鼓樓和衙前街,幾座重要的衙門都在那裏,再往西北一些是舊日大同和宣府總兵馬芳的舊居,在幾百年後也是新平堡里有名的旅遊景點之一。
張瀚的府邸就在南北街的東北段,原本只是不大的普通宅邸,後來經過擴大改建,買下了相鄰的兩幢院子,打通之後重新規劃,面積已經比原本大出許多,這樣還是常氏阻止張瀚不准他太過份,不然的話把附近幾十家鄰居的房舍都買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在張瀚一路回家的路途,熟臉的老鄰居逐漸多起來,各人紛紛躬身或是叉手,有些年齡大的只是笑着向張瀚打着招呼,張瀚則是一一回應,笑臉相對,於是更使得這些人感覺很好,大夥更加的高興了。
馬芳雖然在新平堡住,可原本並不是新平堡的人,而是從蒙古地界跑回來的外來人,當時人的鄉土觀念極重,對馬芳可沒有對張瀚這樣真心的擁戴和歡喜。
這是新平堡出來的大人物,真正的土生土長的新平堡人!
「看到沒。」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懷裏抱着個吃奶娃,漢子一臉自豪的道:「這就是張大人,咱新平堡的人,他小時候在巷子口玩,我還給他逮過蛐蛐!」
「你給張大人逮過蛐蛐?」旁邊另一個五十來歲的笑道:「張大人的親爹在巷子口玩泥巴,我還給他尿了一泡尿呢。」
旁邊眾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新平堡里能住在張瀚家四周的無一不是軍情和內情司調查過的知根知底的老住戶,稍有不妥的早就被想辦法清理出去,左右就是給銀子的事,相當的好辦。
府邸門前只有十幾個漢子站着,打扮是以長隨家僕為主的短衣青袍,見到張瀚一行過來了,這些人便搶着上來牽馬,張瀚在馬上不動,待白馬在拴馬石上扣好之後,便自己側身下馬,卻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到常寧和玉娘娘幾個的大車前,等着婦人們下馬。
常寧先下,打開車門之後看着新平堡的老宅,也是忍不住說道:「青城那邊雖大,反不如這裏住着舒服。」
玉娘在其後,聞言大為贊同。
張瀚笑道:「要是這麼說,將來我去中都城住,你們別跟着。」
玉娘聞言忍不住白眼相加,常寧嫣然一笑,說道:「這不行,你到哪兒,我們就跟到哪兒!」
楊柳從另一輛車上要下來,懷裏還抱着小孩,張瀚不叫旁人,自己迎上去接了老三,楊柳也翻着白眼,說道:「孩子們都大了,一天兩天的瘋玩,你這當爹的不鎮着,真養出一群二世祖出來,你到時候就哭吧。」
張瀚知道後宅婦人們的厲害,要是由着她們這麼說下去自己准得給噴死,這也怪他自己,一直不喜歡在後宅立規矩,由着各人的性子說話和做事。和記的人常笑話,張大人的後宅真是標新立異,妾侍不象妾侍,和張瀚說話也是完全的沒規矩。
但張瀚就是覺得這樣挺好,這時代的婦人也不一定都是低眉順眼說話嚶嚶嚶嚶的,那樣反而沒甚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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