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爾卻是四十過後才參的軍,並且直接就成為戰兵。
這也是和記政策帶來的機遇,在白洪大台吉等人進言之後,出於安撫和招納蒙古降人中原本甲兵,安定地方和物盡其用的目的,對有志於替和記效力的蒙古甲兵,和記不拘一格的招納使用,促使其加入到槍騎兵和獵騎兵之中。
當然也要選擇,具有騎術和一定的戰鬥能力,又能在艱苦訓練中適應下來的才會被留下來。
這些原本的各部貴族身邊的甲兵原本就是草原上少數的脫產騎兵,騎射和搏擊的底子很強,身體素質也很不錯,畢竟他們會容易得到充足的奶食和肉食,比起一般的牧民更強壯,體格更好。
巴特爾不願坐食山空,和兒子一起報名參軍,兒子被選入到龍騎兵里,他由於休格和技戰術都過關,性格也較為堅韌,對艱苦的訓練能夠承受,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豐富的經驗彌補了這一點,在通過文化課程之後,授給和記的軍官職位。
在這一點上和記是沒有什麼忌憚和提防,此前被允許報名的都有初步的審核,對和記心存怨望,或是還有什麼瓜葛不清楚的都不被允許報名,報名之後的訓練和考核都是漢蒙一體,不存在照顧和傾斜,憑本事報名,就憑本事過關,憑本事當的軍官才能叫所有人服氣,張瀚絕不會因為要照顧和拉攏一些蒙古人就對他們有所照顧,沒有本事混不下來的只能滾蛋,什麼尊重傳統大局為重這些屁話,在和記商團軍里沒有半文錢的市場。
就算現在,巴特爾也感覺自己過去半年多的時間象是做夢一樣,他此前也是個小軍事貴族,一直跟着阿成台吉混,阿成台吉被大明授了都督同知,巴爾特也沾光混了個衛指揮同知,蒙古貴族多半有大明的武官職位,得了銀印腰牌足夠吹噓好一陣子的,等和記一進來,此前的這些東西屁用不頂的,相反不要說和記的軍官職位,就是能通過和記的考核成為戰兵中的一份子,那也是難得的榮譽了。
至於輜兵,很多土默特部的牧民,在三四十歲年齡的都報名當了輜兵,也不是那麼容易,體格,語言,文化,都有要求,能通過的人大約是五六十分之一,甚至有時候更低,戰兵和軍官就更少了。
巴特爾看了看遠處的左翼,那邊是槍騎兵,通過更難,很多甲兵進去了又被淘汰出來,努力一些的轉到龍騎兵去了,還有一些人成了爛泥死狗,又想回青城混飯吃,這一下慘了,直接被關到銅礦去的不少,也有人被弄去放鴨子,或是修路去了。
看到這些人的教訓後,別的甲兵老實了很多,他們原本就是敗軍之將,不管是土默特還是喀喇沁的或是套部,鄂爾多斯的,都可算是喪家之犬身邊的看門狗,原本的台吉們不需要他們了,在和記內只能努力上進,巴特爾在青城安了家,成了獵騎兵軍官之後,算是真的住下來了,不然遲早有一天會被清查之後攆出城去,想在青城住,原本土默特小貴族的身份根本就不夠看。
大伙兒都在奮力向前,五個連的獵騎兵還有一部份是此前的尖哨部隊,蒙受了一些損失,憋着一股氣,全軍的獵騎兵大半都在這裏了,有一些營連建制的分散在大戰場的四處,比如在北邊的密林里就有幾支連級分遣隊,都是以獵騎兵為主的部隊。所有獵騎兵都有相當強烈的自豪感,團隊的認同感和榮譽感都很強烈。
此前被迫後退是少見的事,被步兵方陣掩護撤回也感覺憋着憤怒,現在反擊的機會到了,所有獵騎兵都死死盯着軍旗,同時也有人看着左側,那邊槍騎兵們也衝出來了,而且面對着更多的敵人。
半里外的察哈爾人也動了,他們從方陣左側好不容易脫離過來,又有獵騎兵衝殺過來,很多人根本來不及整頓隊列了,只能又策馬狂奔起來。
幾百人上千人一股的牧民在草原上奔騰起來,象是奔騰的黑色河水,凌亂混雜,被河道與山石隨意改換着方向。
「平舉騎槍,側擊!」
旗號和鼓點聲中,所有的獵騎兵們放平了自己手中的騎槍,火藥和彈丸早就裝填好了,一大股察哈爾騎兵從他們側邊奔騰而過,是南北方向疾馳着,小股的少量的騎兵在戰場上往西側的河邊跑過去了。
還有更多的騎兵被步兵方陣夾擊,已經失了分寸,多半的人往河邊涌去,槍聲不停,牧民們已經顧不得還射回擊。
在獵騎兵們面前是大隊的往西北方向跑去的察哈爾人,他們知道無可避免的要被獵騎兵們攻擊,臉上是扭曲的驚駭之色,嘴裏發出怪叫聲響,有些過於慌亂的在百步開外就用騎弓拋射,他們的騎弓根本射不了這麼遠,箭矢半空中力竭落地,墜落在地上,被半人高的野草給覆蓋了,看不到了。
巴特爾簡直覺得丟臉,這些傢伙丟盡了蒙古人的臉,號稱騎射無敵,成吉思汗的子民,身上有狼性,蒙古人是狼,漢人是羊,這種說法已經流傳很廣,可是巴特爾很想告訴這些傻子,當羊的佔了膏潤之地,當狼的被封鎖在漠北,享受着風沙和白災,一年到頭凍餓交加,只能南下搶人家的一點殘羹剩飯吃,這樣的人還有狼性?巴特爾自己都覺得臉紅。
真要有狼性就不會被漢人攆回來,又不會攆回來之後只敢打草谷了。
「準備。」負責指揮隊伍的是一個老資格的營指揮,早就跟着張世雄混,馬賊出身,三十五六歲年紀,在獵騎兵中很有威望。
營指揮高舉右手,身邊的旗手和號手都緊緊盯着他,獵騎兵也調整了方向,三排縱橫變成了橫隊,與往南邊跑的察哈爾人越來越近,隊伍也越來越快要重疊了。
很多察哈爾射手開始象樣的射過箭來,有不少獵騎兵中箭了,鎖甲擋不住的地方箭矢也會帶來傷害,不過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也有少數人被射中了要害,掉落下馬,或是戰馬的要害處被射中了,撲倒在地,將身上的主人重重翻滾着壓在地上,傳來響亮的骨骼被壓斷的脆響。
獵騎兵們沒有第一時間開火,無此必要,在充分展開隊形,三排騎兵也錯開身位之後,帶隊的營指揮終於把手臂落了下去。
旗號揮舞,清脆響亮的喇叭聲猛然響了起來。
三排獵騎兵依次開火,兩個並排向前奔跑的騎隊象是很親熱的友軍,雙方互相友好的打着招呼,一邊是弓箭,一邊是火槍,火槍明顯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大量的蒙古牧人被掃落下馬,很多空着馬鞍的戰馬出現了,三輪射畢,最少有超過三百人被打落下馬,考慮到這個時代滑膛槍特別是騎槍的射距和威力,還有準確率等各種因素,可以說是在三十多步的距離上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戰果。
「自由射擊。」
營指揮又下了一道新的命令,喇叭聲再次響起來。
很多獵騎兵從自己的戰馬一側取出另外一支騎銃,當然也在事前裝填好了,又是一輪密集的騎射。
巴特爾打完了兩輪,並沒有和其它人一樣選擇在馬背上裝填,而是取出了自己的騎弓。
這一點可能會叫人嘲笑,不過很多蒙古甲兵喜歡這樣。
騎弓他們已經用了最少二十年,在八十步內他們能指哪兒射哪兒,命中率在九成以上,巴特爾是甲兵中的神射手,在八十步左右的範圍,一般的人看目標只是一個小點兒,沒接觸過弓箭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麼瞄準,更不要說命中目標。
射箭是一個整體性的運動,不光光是眼神,最重要的是經驗。
當你手中握着弓箭的時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在完成瞄準的過程,手腕和手臂,腰力,眼神,最終配合在一起,完美的融合一處之後,遠處的標靶就在你的視線之內,你看似普通的看了一眼,全身的所有動作都準備的妥當了,手指一松,弓弦震動,箭矢飛掠而出,正中靶心。
對蒙古人來說,沒有什麼固定靶,草原上的兔子野雞狍子黃羊還有大群的野狼都是獵物,他們不僅能在幾十步的距離內箭無虛發,還能投擲布魯,好的投手同樣也是一樣,每一投必能中,那些靈巧的小動物都避不開投擲過來的布魯或是箭矢,更不要說大型的獵物了。
巴特爾喜歡自己的弓箭,也喜歡射出箭矢的感覺,在很多同伴重裝子藥或是用手銃的時候,他擰腰側身,將一支箭矢射了出去。
馬速很快,眼前的景致在飛速的變幻着,過快的速度使人產生錯覺,似乎大地顛倒了,整個地平線在向自己壓迫過來,不常騎馬的人容易產生恐慌的心理,但馬上的高手對此無所畏懼,甚至敢於站起來,拉弓擰腰馳射,這樣可以輕易的拉滿弓,使騎弓的力道發揮到最大。
巴特爾看到了箭矢飛出,射中了一個黑圓臉膛的漢子,箭矢直插進他的面門,深深扎入,那人慘叫着揮舞手臂想抓箭矢,可是又不敢用力,在猶豫的當口血流如注,意識也逐漸模糊,身體失去平衡,象破麻袋一樣栽倒摔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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