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啟明星徹底消失在天際,太陽的紅光從東方映射出來,將大片的雲彩照映成紅色的朝霞時,整個營地的士兵已經全部用完了早飯,並且收拾停當,戰馬餵好,捆好了肚帶,所有人都精神抖擻,準備出發。
幾個參謀軍官展開了地圖,他們把前行路線用紅線給標識了出來。
從安固里淖到巴爾虎草原,到大興安嶺南麓,再沿着柞兒河到木答里山衛,整條路線是由西南至東北,再折向東南方向,兜了好大的一個圈子。
在路線圖上,還有主力第三團的行軍路線,經過最新的塘馬報告已經把行軍路線重新標識過了,現在主力已經到了巴爾虎草原,也就是後世的呼、倫、貝、爾草原。
在廣袤的草原上標識路線真的是相當的困難,不象漢人地界,每座山,每條河流,每個村落,每個集鎮,每座城池,每個軍堡,甚至是火路墩都可以拿來當標識物。
每個城池之間的距離早就測算過千百次,沒有絲毫的誤差可言。
在草原上,動輒騎馬跑一兩天見不到人,更不要說集鎮和村落。
只有草地,一望無際沒有變化的草地。
走一天是一樣的景致,十天還是一樣。
只有走上半個月乃至二三十天,才會出現諸如沙地,戈壁,山地,林地等不同的自然風貌。
除了自然環境高度一致,還有就是沒有什麼象樣的村落。
由於地圖很難標識,乾脆就是自己想辦法。
沿着路線隔三十里就是一個補給維修點,乾脆就用西北三十里,九十里,百二十里,百五十里,或是東南三十,六十,九十,百二十等標識來計算距離和路程。
現在大軍主力已經到了東南三十附近,也就是先遣隊沿着柞兒河上游進入大興安嶺南麓的地方,先遣隊在密林中穿行了多日才走出來,估計大軍沿着河邊和灌木行走,抵達初入科爾沁草原的地界最少也得十天以上了。
也就是說,算算行程,主力十天以上才能到達。
「在我們南邊不到二百里就是格勒珠爾根城。」一個參謀咬着牙道:「近日來牧民和甲兵數量增多,估計在五六千人左右,一直在我們附近數十里處游弋,估計在百里之外會有更多的牧民和甲兵集結。」
另一個參謀說道:「根據軍情司這些年來的情報所得,科爾沁人在短時間內可以集結三萬人左右,甲兵兩千人,剩下的都是牧民,戰鬥力極其低下。」
「科爾沁是大部。」張獻忠皺眉道:「附近的小部落,包括巴爾虎人和沿河的索倫人,鄂倫春人都受他們的欺負,難道就這麼一點實力?」
展開圖的參謀軍官笑道:「部落間打冤家都是要出盡全力的,牧民們也賣力氣。打贏了,山林,河流,草場,都是自家的,日子過起來就舒服。打輸了,就得越躲越遠,好草場就叫別人給佔了。科爾沁人原本不是這一片的,現在佔着大片的地盤,說是廢物也不算。但不是部落間爭牧場,涉及到整個部族,只是對外征戰,各台吉都想保留實力,牧民們也不願真賣力氣,這情況也是有的。」
另一個參謀軍官思索着道:「萬曆年間,科爾沁人好幾個部落出兵,還有海西女真各部,一起和建州部打,主要原因就是怕建州部過來搶地盤。結果打輸了,他們就認輸,輸誠效力,結親家,也算是識時務。」
「識時務就好。」張獻忠摸着下巴,笑着道:「就怕他們會死硬到底。」
「這麼說,」一旁的巴兒虎千戶身形一震,說道:「你是打算直接動手了?」
「怎麼?」張獻忠斜眼道:「怕了,慫了?」
「怕?」幾個千戶一起大笑起來。
這段時間,張獻忠就象是一個調理琴弦的琴師,整個蕃騎五部在他的調理帶動下,士氣不僅不曾因為艱苦的行軍而低落,反而日漸高漲。
有幾千精銳的蕃騎,加上幾百人的獵騎兵,還有一個中隊的炮兵火力輸出,這一仗當然是能打。
「天命在張大人!」張獻忠半個多月一直在奔波,大鬍子早就又長了出來,滿臉虬髯,看起來也不比那些生蕃野人強什麼。
這時張獻忠跨上戰馬,滿臉紅光,大聲對眾人道:「不要說科爾沁人,察哈爾人,女真人,這一片土地上所有的各個部落都該被我們和記,被我們張大人所統治。這就是天命,幾百年一次輪迴,錯不了的。你們哪,跟着我去殺掉那些不服的人,隨我去燒掉他們的氈包,搶走他們的牧群,殺死那些敢於抵抗的人,佔領他們的牧場,所有的土地都歸於我們的張大人所有,大家一起過好日子,有吃不完的糧食,吃不完的肉!」
張獻忠說完,神態已經接近癲狂!
這些天來,一直被他調教着的蕃騎們也發出了嚎叫和怒吼聲。
這是一些生蕃,儘管接受了和記的軍事訓練,得到了不錯的裝備,但骨子裏還是那些在河邊漁獵的野人部落。
力量,殺戮,搶掠,這是他們骨子裏的東西,一時半會是不可能有所改變的。
可能兩三代人之後,沐浴在文明之中,他們的後人會成為華夏文明的一份子,但現在,這些野人和南方斷髮紋身的西南夷一樣,只是華夏文明之外的野人,說句難聽的,他們在華夏文明圈裏的地位怕是連朝鮮和日本這樣的外藩國家都遠遠不及。
張獻忠抽出寶刀,怒吼道:「殺,隨我殺!」
「殺!」
那木錯,巴兒虎等人也一起抽刀怒吼,數千人全部揮舞着手中的刀劍,點點寒光在晨光之下閃爍着。
「這狗日的老張。」一個軍令司的軍官搖頭笑道:「怪不得大人放他過來做這樣的差事,還真是有點領袖人物的感覺。」
「這是個人傑啊。」一個老資格的參謀贊道:「還好為大人收之所用。」
「嗯。」另一個軍官點頭道:「我和記人才濟濟,可能真的如張獻忠所說,這就是天命,天命應在張大人身上啊。」
騎兵已經開始往前涌動,數千匹戰馬踩踏在地面上,草地震顫着,雨水在地面上還有不少沒被大地吸收,在馬蹄踐踏之下往上水珠往上飄舞着,在騎兵群中居然形成了漂亮的水幕。
所有的先遣隊的成員也開始動作起來,近六千騎兵分成了五個大的縱隊,每個縱隊都有和記的軍官引領和指揮,蕃騎千戶們配合指令,數千騎怒馬如龍,開始向格勒珠爾根城方向疾馳而去。
……
「這是來迎咱們的?」祖可法看到眼前大片的如烏雲一般的牧民騎隊,目瞪口呆,一時半會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確實是太多了,大片大片的騎兵幾百上千人一群的騎馬在草原上奔馳着,其實多半就是牧民,但挾弓背箭,手持鐵矛,騎射俱佳,牧人也就算是天生的騎兵。
最少比起一輩子都在田地里耕作,接觸的鐵器只有菜刀和鋤頭的漢人農民肯定要強的多了。
同樣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牧民的軍人屬情肯定要高過漢人農民,這一點倒是不必太多懷疑。
大片的騎兵佔據了極大的地域,幾乎是一眼看不到邊。
原本碧綠的草原被灰色和黑色佔領了。
已經是暮春了,天氣和暖,大片的草皮擺脫了冬季時的殘雪和枯草,從一點點的新綠到數日之間由綠色佔據了整個草原,遠方的天際線有重新煥發綠意的密林,在這樣風景如畫的地方卻是出現了片片烏雲般的騎兵群落,於牧民的灰黑色中,尚有銀甲閃耀,騎兵們手中的兵器閃爍着點點寒光,象是星光在不停的閃爍着。
「最少三萬人以上。」程本直也看呆了,半響過後才道:「不管怎樣,我不覺得是來歡迎我們的。」
一個隨員苦笑道:「北虜向來驕橫,怎麼可能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來歡迎咱們。」
「和記打過來了?」祖可法慶幸道:「還好咱們離的尚遠。」
祖可法和程本直等人確實離的尚遠,距離大片的騎兵陣最少還有五六里地,在兩天前他們已經通過牧民告知了科爾沁人使團到來的消息,使團則向着格勒珠爾根城繼續趕路。
原本隊伍中有幾個蒙古嚮導,他們只知道大致的方位,草原地廣人稀,在後世出現了道路,盟旗城鎮,還有大片的農耕區域,甚至出現了相當現代化的城市,高速公路,鐵路,機場。用來定位判斷距離和方位很容易。
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出入過草原多次的蒙古人也只能按着大致的方位走,有的海子和河流,稍微記錯一點可能就錯過了,相差十幾二十里就可能再也找不到目標。
這一次趕往科爾沁的路程卻幾乎沒有走任何的彎路,一路過來既省時間,沿途也有河流或小型的湖泊。
原因也是簡單,一路上有太明顯的車轍印痕。
到這時祖可法和程本直等人才知道,和記已經與蒙古人和女真人暗中貿易多年,糧道來往居然在草原上形成了明顯的車轍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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