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張瀚離開,玉娘的臉龐上才露出婉約的傷感來,在這個年紀和這般經歷的女孩子臉上,其實是一件罕有的事,孫安樂看到了,背着手嘆口氣,自己牽馬先走了,孫敬亭看到了,上前勸說道:「我打聽過了,文瀾家裏可能已經在給他提一門親,所以文瀾他始終沒有開這個口……咱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可也沒有把你這獨生女嫁給人家做妾的道理……要知道那可是受罪的事,要伺候主婦,聽人使喚,就算是有契的妾不能隨意買賣毆打,但那冷言冷語和冷臉也不是容易受的罪,你打小嬌生慣養,叔父怎麼可能會同意!」
「我不管……」玉娘咬着嘴唇道:「我就是想出塞玩兒,不為別的!」
「你……」孫敬亭氣急,說道:「我看你是欠打了是不是?出塞又不是玩兒,那是何等危險的事,你個女孩子家的湊什麼熱鬧。」
「我能騎馬,一天不下馬也不累,射箭我也射的准,尋常的男子也不如我,為什麼你們能去我不能?我不管,我反正要去,你不帶我,我就自己偷偷去……」
「算了,叔父算是把你寵壞了……」孫敬亭不和玉娘糾纏,開始落荒而逃。
玉娘臉上又露出笑容來,張瀚離別時她故意裝着無事,就是打定主意,也要和堂兄還有張瀚一併出塞去,這在平常人家的女孩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但玉娘感覺自己爭一爭的話,這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真的父兄都不同意的話,就偷偷溜去。
玉娘的眼發起光來,小女孩單人匹馬,挾弓帶劍,飛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然後迎面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少年郎策馬而來……玉娘臉頰紅了,吃吃笑了起來。
……
策馬狂奔,新平堡就在前方。
秋風吹拂在張瀚臉上,帶來絲絲涼意,他身上穿的還是夏天的衣物,繭綢袍子,內裏白色的中單,漿洗的很乾淨,腰間的飾帶,玉佩,頭頂的方巾,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條。雖然身邊沒有婦人女子,張瀚也沒有一點落拓邋遢,他很注重儀容儀表,有時候會自己在屋子裏練習舉手投足,一舉一動都符合美感和身份,這樣做雖然很累,但也很管用,和張瀚交往的不論是士紳還是礦工,又或是官員士紳,都自覺不自覺的忽略了張瀚的年紀,要不是張瀚下的這一番苦功,恐怕要取信於人也難,更不要說短短時間確定權威和感召一批人參加到張瀚創立的基業中來。
馬蹄帶起了大片殘落在地上的落葉,這個時空的秋天也比後世要冷的多,極目遠眺,四周的樹木的樹幹多半已經是光禿禿的了,看着格外的淒涼。
等看到熟悉的堡城時,梁興將馬鞭一揚,喝道:「這就是新平堡,孫黑子,湯望宗,還有你們幾個,一會進去直接就到鏢行報道,王都頭會給你們好好松泛一下筋骨!」
鏢行里王長富的可怕,已經被梁興渲染再渲染,一時孫耀和湯望宗等礦工提拔上來的鏢師都情不自禁的縮縮脖子……孫耀咬着牙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梁頭兒你莫嚇唬咱們,只要李隊頭他們能過,咱們也能過。」
孫耀確實是個膽壯的,其實礦工們都服氣鏢師,膽氣,武藝,機警,反應,樣樣來得,武器也多,均使的很好,再有,鏢師中十之七八都能自己看書,剩下的也多是識字,可以自己寫信。
這對文盲扎堆的礦工來說,這些鏢師簡直能披一層讀書人的外皮,在礦工們眼中,這就叫文武雙全。
張瀚沒理會身邊人的這些小事,他已經交代下去,經手人就必須辦的妥當。
事實上他也不覺得王長富的訓練有什麼可怕,他是跟着操練過的,論體能強度還是張瀚後加的,要以原本的體能訓練,幾乎沒啥用處,也就是陣列,旗號,金鼓,還有小隊對戰,這些東西張瀚不懂,都是王長富在搞,體能和隊列還有內務,這一塊多是張瀚的主張。也正是因為張瀚加多了這些要求,鏢行操練才有鬼見愁的名氣,若是以王長富原本的操練水平,最多也就是每天一操有點累人,但只要吃好睡好,那操練跟玩一樣,就算這樣,邊軍中連五日一操也辦不到,可想而知大明邊軍都是什麼身體素質了。
進了新平堡北門,隔幾十步遠就是鏢行和騾馬行,正好快中午了,各人都聞到了一陣誘人的香氣,湯望宗嘴饞,說道:「這是肉香,嗯,是豬肉香!」
梁興笑罵道:「瞧你這饞樣,咱新平堡的鏢行頓頓都有肉菜,吃撐死你!「
這年頭,除非是天生的筋骨強健的,不然都是拿生命透支體能,張瀚不會這麼對自己下屬,所以新平堡這裏操練的鏢師,吃食上一點委屈也沒受過,從每天二兩肉菜的標準已經漲到四兩,就是說中飯和午飯也都有肉。
靈丘的礦工們吃的也不差,但都是隔多日才能有些肉菜,利潤未見,投入已多,也不能和別的礦拉開太遠,張瀚到底是生意人,講究的是投入和產出,對鏢師好是因為需要,對礦工好也是因為需要,他不是一味的爛好人,那樣的人是走不到他今日的地步的。
「東主回來了。」
一個鏢師眼尖,一眼看到了騎馬在前頭的張瀚,就這麼大叫了一聲。
「東主?」
「真是東主回來了。」
院子裏的操練聲一下子就停了,一百多號鏢師齊涮涮的奔了出來,領頭的是王長富,這長大漢子一臉激動,老蔡等人跟在後頭,幾個匠人頭目也跑了出來,王德榜手裏還拿着一柄鐵錘。
對面街市上先是看到這邊的動靜,接着梁宏先跑過來,然後是周逢吉領着一堆夥計從店裏出來,銀庫和糧庫那邊也出來幾個管庫的,扶着帽子往這邊跑。
張瀚心中也是感慨,一晃一個多月就過去了,自己在靈丘又踢騰出一片不小的基業出來,恐怕老周他們萬萬想像不到。
這一個多月,各地的帳局和騾馬行的生意均是很好,利潤源源不斷,給了靈丘那邊絕大的支持。
張瀚這裏也是要去掉給鄭國昌和麻承恩還有賴同心等各地官吏將領的好處,大約佔利潤的三成到四成之間,這筆錢花的當然心疼,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明這裏就是這樣,商人沒有官府撐腰想做大是絕無可能的事。
「周叔,三櫃,老蔡,長富,你們這陣子也辛苦了。」張瀚和先趕過來的打着招呼,接着是李玉景和莫宗通,李東學等人,這些人有的已經是副櫃級別,有的還是大夥計,但隨時可能派到外地當分店掌柜,這些人就是張瀚眼前最得力的人手班底,商務上的這一塊,還有技術,工匠,俱都是眼前這麼一伙人在幫着張瀚經營。
武事上頭,張瀚看看身後的梁興和楊秋,加上一個王長富,這算仨臭皮匠了,梁興現在傾向實戰,王長富主攻操練,楊秋完全成了一個特務和倉儲主管,這三位算是張瀚的武力班底。
還有一個李慎明,那不算屬下,只是好友兼盟友,靈丘那邊,天成衛那邊都有商會,象馬超人和孫安樂這些人,則是商業上的從屬小夥伴。
穿越至今,張瀚環顧左右,心中也是有些自豪。
他交的這一份答卷,自己還算滿意,也完全是合格,可能有一些細微處做的還不夠好,也出過一些錯,但至今為止,總體的方向和大致的方針步子都走對了,若不然,和裕升也就沒有眼前的這般景象。
「東主回來就好。」周逢吉道:「主母這兩天每天都問,叫我們打聽消息,我說東主必定回來過節,只是心裏也不知道靈丘的事弄妥了沒有……」
梁宏先在梁興肩膀上捶了一下,接着向張瀚笑道:「府里最近熱鬧的很咧,東主還是趕緊回去吧,俺們跟着就來!」
這時街面上又有不少人圍攏過來,張瀚知道走遲了些,恐怕光是說話和回禮就得耽擱半個時辰,娘在家裏不知道等的多久,當下向四周拱了拱手,臉上帶出歉意的笑容後策馬離開。
老宅那邊當然也是得到了消息,張瀚一行人到府門前時,常氏和一群家裏人已經迎在門口了。
「娘,我回來了。」
張瀚滿臉都是笑,笑容里虛假的部份少了很多。他繼承了原本張瀚的記憶,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情感,況且後世的張瀚早早就成了孤兒,對親情的渴望一般人很難想像,對眼前的常氏,張瀚確實有很深厚的孺慕之情,無關利益和一切,只是純粹的母子間的感情。
「瀚哥,你可瘦多了。」
常氏眼裏含着淚,手也摸着張瀚的臉。
對張瀚的年紀和地位來說,這麼做並不合適,不過常氏這麼做了,大家也沒感覺不對或是彆扭,張瀚本人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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