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最終總結道:「總之先對漢商徵稅吧,口外漢商和口內漢商一起徵稅,這事料想青城商會不會說什麼,他們能賺現在的錢,甚至能保住性命都是依託於我和記之下,口外漢商會有一些難纏,宗旨就是錢一定要收,但最好不要弄出風潮,更不能使漢商心懷不滿,乃至弄到到處宣揚的地步。」
簡單來說,就是稅一定要收,不過不能激起商人變亂和憤慨,更不能弄到輿論大嘩的地步。
現在對俄羅斯人的商貿已經穩定下來了,雙方都是相當的滿意,俄羅斯人固然大賺特賺,漢商的利潤當然也不小。
如果有人能俯瞰張家口一帶到邊牆,就能看到漢商如螞蟻搬家一樣的絡繹不絕的向着草原上移動。
大車,騾馬毛驢組成的隊伍動輒里許長,甚至過百輛大車一起北上的情形也並不少見。
經過第二次大型貿易會之後,日常貿易已經穩固下來,很多漢商在買賣城裏有了固定的攤位和店鋪,有實力的就是有了大型的商行,還有倉儲區也都多半被租出去了,在買賣城裏有了固定攤位後,和俄羅斯人的貿易就算固定了下來,可以說是整年的貿易不絕。
最大的變數就是周期性,俄羅斯畢竟太遠,出貨和回籠資金需要時間,另外就是漢商也有這方面的問題,所以交易出現波動是必然之事,根據前兩次大規模的貿易,也就很容易推算出來波動的峰值高低點在哪裏,然後去徵稅就是事半功倍了。
田季堂在這方面是行家裏手,低頭略算了一會兒,就對張瀚道:「現在算來,到十月和十一月月之間會有本年最大峰值的貿易,那時候徵稅可以影響絕大多數人。現在已經八月,看來成立新部門,設立徵稅點,培訓稅務官,還有稅務收入建立賬簿檔案,與財務和庫藏部門的交接,公文流程和監督管理等諸多事宜,現在就該着手進行了。」
張瀚點頭微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自己這個部下,以前一直是給大戶當帳房,如果沒有自己的介入,估計一輩子也就是個謹慎小心任勞任怨不出差錯的成功帳房,算是明珠蒙塵。
現在當然不同,田季堂主持新成立的財稅司,資格和能力都算夠了。
兩人又談了一些細節,田季堂告辭出來的時候,已經日影西斜了。
出門時田季堂看到周瑞和李貴,吳齊等人都在門外,周瑞還特意向自己行了一禮。
年初時周瑞被派去幫周老掌柜等人,算是初步歷練了一把,但關係還在侍從司這邊,現在有風聲要外放,田季堂估計是要放在自己這裏了,不然的話侍從官都有些傲氣,總不至於沒有來由的給自己行禮。
果然周瑞悄聲道:「田大人,軍令司那邊聽說是要把在下放到新成立的財稅司,以後要請大人多提點了。」
還好沒有說要關照的話,張瀚的調教也不是白給的,另外這廝去大湖邊呆了半年,臉都黑瘦了,氣質也沉穩許多,田季堂對此也無可不可,張瀚身邊的人放出去,也算是一種耳目的外放,對很多具體的公務,內情司的人是沒有辦法時刻掌控的,只有到中層以上才能明白施政的妥當於否,所以對張瀚把身邊的侍從人員調教好了再外放為中層,各部門並沒有什麼牴觸心理,總比在自己身邊放幾個內情司的人要強的多吧?
至於說不監視各部門,這種喪心病狂的話可是沒有人敢說。
聽了周瑞的話,田季堂微笑道:「你到我那裏可要沉下心穩下神來,財務上頭,算帳是第一等的任務,算術是基本,你可要記住了。」
周瑞苦着臉道:「大人早就提點過,近半年來苦練九章算術,還有彼得教授的泰西算法,每日演算紙都要用幾十張,不知道的人還道我是腹瀉,每日要用那麼許多紙張。」
眾人聞言無不大笑,周瑞也笑,接着又道:「還好現在有利器在手。」
田季堂笑問道:「是不是計算機?」
「正是。」周瑞笑道:「設好數字,手搖一搖結果就出來了,這樣到了財稅司真要有盤帳用到算學的時候,也要省不少事情。」
周瑞說的就是最早期的手搖計算機,法國人剛剛發明沒多久,和記這邊已經進入實用階段了。
要說計算能力,這計算機和算盤是屬於一個檔次的水平,甚至還要差一些。但兩者其實有着本質上的不同,一個是農業文明,一個是工業文明,而且算盤要經過長時間的學習和培訓,加上實際操作才能用好,手搖計算機卻是不同,只要把數字設置好,搖動時就能自動加減乘除,比起算盤來要強過百倍。
這東西確實是算學基礎不牢靠的財務人員的福音,田季堂雖然小氣,也還是用公款買了幾十台,配合算盤一起使用,年底盤帳時估計能節省不少時間,最少加班費和餐費補助能省下來,工作人員也能早點完事回家,大家皆大歡喜。
至於私人配給,田季堂當然不可能同意,他自己也是花錢向雜項局訂做,這東西暫時還不對外銷售,上頭也是估計暫時打不開市場,所以乾脆就留着給和記自己用了。
雜項局有很多出品都是和這個手搖計算機一樣的境遇,太超前,而且不太符合中國人的使用習慣,所以只能先束之高閣。
倒是和記內部人員能消化不少,雖然是賺自己人的錢,但肥水不落外人田,也很不錯。
田季堂點了點頭,說道:「這計算機打慣算盤的人不去用它,小學童又不能給他用,你這樣不打算盤又需着用的,買它正好。」
說罷了就不寒暄了,田季堂知道這幾個人一起來必有要緊事情,當下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去了。
「唉,要落到黑臉老田手裏了。」周瑞嘆口氣,一臉鬱郁。
「要不咱倆換?」李貴笑着道:「直接去軍司還不滿意?」
周瑞確實是在矯情,當兵確實是好出路,也得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在戰場上活下來才行。除了少數猛人之外,沒有人天生喜歡戰場上的情形,頭掉了,胳膊斷了,腸子流出來了,滿天滿地的血色和強烈的血腥味,多少敵人死在自己眼前,兄弟袍澤死在自己眼前,自己這一次僥倖未死,誰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能保住平安無事?
上戰場的感覺,雖不是死囚上刑場是必死的局面,但也很難說一定保住性命。和記的撫恤是好到沒有話說,但高福利之下就是高強度的訓練和不停的戰事,要不是和記的死傷率很低,未必就能順利招募到那麼多願意當兵的將士。
這年頭,也是宣大陝北都太窮了,兵源倒一直不是叫人頭疼的事。
周瑞這樣的中層,頂好就是在軍司總部做事,沒去地方上店鋪主持一方或是派到寬甸或是台灣,要是去十三山就慘了,現在還被後金兵圍着,進山還得潛入,山里也比和記別的地方要困難許多。
和別的人不同,周瑞有些小勢利眼,比較現實,貪財,喜歡過舒服日子,建功立業的事交給有能耐的人或勇氣的人去吧,他只想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分在財稅司,其實已經是相對叫他滿意的選擇了。
頂好還是留在侍從司,從侍從官轉為事務官,或是軍令司,軍政司,都挺好的,這些部門周瑞都活動過,算是求乎其上,得乎其中,張瀚對自己的心腹部下還算不錯。
帶着滿意的笑容,周瑞和李貴站在外頭等着,周瑞是過來辭行的,他手續已經辦好了,在張瀚這裏辭一下就能離開了,吳齊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情,直接就進了公廳的門。
「什麼事情?」
聽到腳步聲,張瀚也是從公文堆里抬起頭來,見是吳齊進來,張瀚笑道:「聽到周瑞那廝說話的聲音了,怎麼是你一個人先進來?」
「大人,何時去探視炒花台吉?」
「哦,是這事。」
張瀚有些撓頭,聽說炒花重病之後,第一時間由軍政司派出了軍醫回來,查看過後說是並無大患,張瀚回青城後事務纏身,也就沒有去看這個蒙古老台吉,不過日程表上是有的,吳齊來問一下也是應該的。
老實說張瀚對炒花很有惡感,當初從內喀爾喀部經過時,炒花的兇殘和威勢都叫他深刻領教過,這個蒙古老韃子,對漢人簡直是窮凶極惡。這三十年來,其與好幾個蒙古在汗和高位台吉合作,幾乎隔兩年就會入侵一次,遼鎮不知道被其縱兵搶掠過多少回了,每當年成不好這幫混蛋就侵入邊牆搶掠漢民,史書之上那一行行的數字,就是遼鎮和薊鎮邊民的斑斑血淚。
這種老韃子,不拖下去一刀斬了就算他命好了,主要原因也是因為炒花在和女真人的戰場上與和記的騎兵合作,幾個月時間的奔波,炒花和他的部下與馬武等人合作,奔波萬里來投。這就算戰場投附了,要不然的話就算是為了安撫蒙古人心,該殺的人張瀚也絕對不會手軟。
張瀚嘆口氣,說道:「那就去看看,安排出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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