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魏廣微很平靜的道:「老世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門房道:「閣部大人何必一定要聽不好聽的話?」
「好聽不好聽,你但說無妨。中文<<﹤.<<≦≤≦.」
「好吧。」門房道:「我家老爺看着閣部大人拜帖,說了一句:見泉無子矣!」
魏廣微雖在轎中,也還是感覺一陣眩暈,有一種被人當街剝光了衣服的強烈的羞辱之感!
對一個大學士身份的士大夫,趙、南星這話等於是指着他的鼻子痛罵他的祖宗三代,不僅是侮辱了魏廣微,而且是把魏廣微已經過世的父親也牽連上了!
「何至如此!」魏廣微強忍憤怒,對門房道:「你對老世叔說,本閣部在很多事情上,可以聽從老世叔的教誨!」
「不必了!」門房態度冷硬的道:「閣部大人的帖子,小人是死也不敢再收,老爺說了,再送這種帖子上去,就把小人當場打死。」
門房的態度當然就是主人的態度,也就是趙、南星的態度。
魏廣微今天上門當然不是來敘舊的,他其實也代表魏黨前來。經過葉向高和韓爌的調和,魏忠賢決定暫時停戰,既然停戰了,也就可以試探性的和東林黨其餘的派別大佬們接觸一下,看看以後的走向……如果東林黨不再咄咄逼人,魏忠賢也不會再主動出擊,大家可以在朝廷共存,也無謂打生打死。
不管怎樣,魏忠賢在外朝的實力現在只是東林黨的十之二三,不管是內閣,六部,都察院,包括地方上的實力,閹黨,也就是以前的三黨相比東林還真是差的很遠。
趙、南星的態度,等於就是宣戰的檄文,魏廣微明白,連最基本的人情往來的大門都關上了,日後當然只有你死我活。
「今日之辱,將來必有所報。」魏廣微看着那個門房,冷然說了一句,接着一跺腳,轎子抬起,迅離開,不管怎樣,魏廣微和他的長隨們離開的腳步,在別人的眼中,無論如何都是十分的狼狽。
門房把魏廣微的話回報後,趙、南星在書房門前一揮手,叫門房退下。
「你們聽到沒有?」趙、南星冷笑着道:「人家將來要報仇的。」
在座的當然是趙府的常客,也都是東林黨中的幹將。
高攀龍,楊漣,左光斗,這是科道官。
吏部的李騰芳,陳於廷,這兩人是趙、南星的心腹,平時沒事都在趙府呆着。
身份最高的是刑部尚書王紀,他捋須不語,面容有些凝重。
楊漣目視左光斗,說道:「彈劾魏閹的摺子,你們說要戒急用忍,結果忍下來了又怎樣,魏閹的黨人現在公然在鶴公的府門前叫囂了!」
楊漣等人,有人是韓爌一脈,更多的人其實是趙、南星的門下,趙、南星的資歷,比起東林黨的另一個大佬顧憲成還要老的多,比起鄒元標來也要早一科……趙、南星的資歷是萬曆二年的進士,在現在的朝官之中,葉向高是萬曆十一年進士,韓爌是萬曆二十年進士,孫承宗更是在萬曆三十二年才中進士,這些人,見了趙、南星都得尊稱一聲「老前輩」,在很重科場資歷的大明官場來說,趙、南星幾乎是獨孤求敗的存在,魏廣微說出「異日必有所報」的話,對於在座的人來說,特別是對趙、南星來說,就是格外的刺耳了。
「還不到時候。」趙、南星道:「韓公說,近來皇上連續下諭,葉公和韓公看了,都是告誡言官不可在國事上過於紛擾掣肘,不需無事生非,又因王心一之事,皇上對我東林諸公多有不滿,還是要等候機會。」
楊漣聞言皺眉,他是那種寧折不彎的性子,性子過於剛直,並不以上面這些大佬的話以為然,不過東林黨內也是很講究資歷輩份的團體,看到楊漣的神色,左光斗便是連連搖頭,示意他不必出言反駁。
「今日學生前來,就是要說王心一的事。」王紀道:「官員彈劾內閹,其實是光明正大之事,只是王心一的奏摺中頗多猜測無稽之語,落人口實,這且不去管他。彈劾的那個張瀚,徐大化已經替他解脫,皇上也見過此人,孫愷陽還在山海關那邊上了奏,說是和裕升的分號救了十三山的十萬軍民,皇上覽奏後對這個和裕升十分欣賞,要動這張瀚,實在困難。加上王心一是被送往詔獄,吾輩根本見不到人,以學生來看,要救王某人,必須還在張瀚身上下手,要在張瀚身上下手,還是得在張續宗身上設法。」
「老先生說的對。」左光斗道:「在下的一個學生,日前在舍下閒談時說起過此事,也是說此案的關鍵還是在張續宗身上。」
「此人絕不能叫他翻供。」王紀是老刑名,一步步在刑部做到了堂官一職,他皺眉道:「若入詔獄,張續宗定然翻供,有可能在路上已經被徐大化取了新供詞,這事也是吾輩與閹黨角力之要點,將來很可以做一番文章,是以學生已經上奏,請取張續宗入刑部獄,由三法司會審。」
「妙極。」趙、南星點頭道:「堂堂正正,無懈可擊!」
……
張瀚已經在打包行李了。
當日下午張瀚從宮中出來,傍晚時分,內使送出諭旨,第二天上午,張瀚到五軍都督府辦理了很多手續。
包括前幾次升官需要的手續,被各種理由拖延了,趁着這一次的機會也是一起辦理了下來。
五軍都督府除了掌府事的勛貴外,其餘的都督或是同知,僉事,都是京衛的武官世家來任職,只有少數的外鎮武官會被調入其中,倒是京營武官中有不少外鎮中的武將被調入,例如戚繼光和俞大猷都曾在京營中任職,戚繼光在京營是低級武官,俞大猷在京營則是神機營的副將,任職時已經是功成名就了。
張瀚當然不可能留在京師,他的任命一下來,立刻就是準備返回!
趁着一點兒空閒,張瀚去逛了逛此時的京師名勝。
他策馬從廣渠門出,看到高聳的箭樓和瓮城,看到城門外密集的民家,看到掩映在民家村落外的樹林和不小的開闊地,看到幾條水渠和經過的河流,京師的幾個城門外還是有河流經過,到幾百年後這些河流才徹底斷流,後世的北京供水只依賴幾個水庫,而在此時張瀚的眼中卻是有玉帶般的河流直抵京師城門,不少京城的居民在河邊洗浴,晾曬衣服,或是捕魚,有一些順河而來的船隻上也裝運着貨物,只是此時的北方河流大抵多年沒有疏浚過,這些船只能做短途的運輸,長途是沒有辦法了。
短短七年之後這裏就會淪為戰場,宣大兵先戰,打的十分慘烈,然後關寧後也在這裏與東虜交戰,最終皇太極安然離去,並且打下好多個州府城池,掠奪了大量的財富。
張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第一時間挑選廣渠門外來遊覽,仿佛不來一回,這一趟就白跑了一樣……這心思很怪,也可能是他心中一向壓迫自己的使命感在作祟。
不管怎樣,張瀚最後的心思並不沉重,幾年前他只是一個夢想着財的小商人,幾年後已經有了諾大基業,再過七年局面當然更加不同,他已經有了很強烈的自信。
他來了,他會改變所有的一切。
中午過後張瀚返回分號,這時溫忠和夏希平等人已經把行李準備好……當然不是回李莊,夏希平幾個回李莊,夏希平會調往參謀司,並且直接擔任副司正,代替孫耀主持李莊的參謀司,一直到孫耀從草原返回為止。
這是一個跳躍性的任命,也是一個團體在剛剛創立之初才會有任命,還好夏希平的表現也不負張瀚的信任,在拿到書面文書後他只是楞了一下神……夏希平早就知道自己要調往軍令司,突然一下子轉到參謀司,叫他有些意外,另外在此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在某個局任職,級別是局百總級,一下子到副把總級,升官是好事,不過也意味着壓力的加大。
夏希平一臉平靜的道:「屬下一定竭力把事情做好,請大人放心。」
「嗯。」張瀚點頭道:「現在的參謀司其實是我的要求,要有標準流程,特別是在測匯地圖上參謀司的人下了很大的功夫,做的成績也令人滿意。不過在總體上來說,現在的參謀司需要配合我考慮大的戰略層面的事情,希平你想事情較多,思維眼界也較為開闊,人才難得,將來在情報上你也是司官級別,瑣碎的事你不一定要做,還是孫耀孫司官掌總……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明白。」夏希平的臉上終於有一點激動之色,對他的年紀來說,也實在是很難得了。
「京師這邊的分號,安排一輛客用馬車給希平他們。」張瀚對劉吉還有王祥和李國賓開玩笑道:「夏希平將來可是咱們的智囊,負責規劃咱們和裕升未來的方向,你們要用精明強幹的人,還要派護衛,出了事,拿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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