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走私尚未開始,朝廷對土默特等部的撫賞還在照常進行,所以文球也不是很看好張瀚的志向,遼事現在趨於穩定,也看不出來東虜有進窺遼中和遼南,甚至是遼西的打算,更遑論是草原上的北虜諸部會不穩,所謂的從西往東的商路,所謂的一年數十萬的收益,恐怕也很難如願。═.[。
「既然如此,學生不復多言,告辭了。」
文球話已經說到,韓畦聽或不聽自然也由不得他,當下抱拳告辭。
韓畦自是送出二門,此時諾大庭院中人聲鼎沸,韓畦從太原帶過來近百家屬和從員屬吏,箱籠也是極多,此時鋪排開來,院中就快要沒有落腳的地方。
出門之後,文球一個幕僚說道:「韓公這人,恐怕會使大同亂象頻生。」
文球先是默然,半響方道:「此朝廷事,與吾輩無關。」
上轎之後,文球召來跟在隊伍一側的孔敏行,說道:「至之,聽說你與那張瀚交情莫逆,這事你需得向他提個醒。」
孔敏行笑道:「張文瀾不是善與之輩,此事他恐怕已經知道了。」
文球道:「我亦知他消息靈通,頗有官場人脈,然而韓畦報復心甚強,我怕他未必能領會這一層。」
文球將適才與韓畦的對答向孔敏行說了,最後道:「老夫已經點明此子與老夫頗有關係,官場上亦有不少人護持,然而韓畦仍然口風強硬,看來很難善罷干休。」
孔敏行道:「既然如此,晚生想請去李莊一趟,當面談說,然後再去老大人處。」
「也好。╞╪┞╪╪。」文球闔上眼,說道:「老夫先得面聖,然後還得去內閣和各部,待去保定任上最少也半個月後了,你可以從容趕來。」
「是,晚生理會得。」
……
孔敏行的行事也果如其名,和文球說妥之後並未遲疑,帶着兩個從人便是往天成衛的官道上趕路,兩日之後終是趕到李莊地界。
臨近年關,平時很少見人的鄉村道路上也擠滿了人,集鎮上到處都是各種小販子,年畫春聯最後歡迎,爆竹也是暢銷貨,賣布的賣鞋的也是很多,最受歡迎的肯定是各種肉攤子,這種時候,只要不是窮的揭不開鍋的家庭也會選擇買一些肉食在家中,預備新年時全家享用,另外便是有親友來訪的時候,桌上不至於端不上來一道肉菜。
這個時候,便是自己餓着肚子也要留着肉菜招待親友的人家,也不在少數。
幾百年後滿肚皮油水的人們是很難想像這個時代人們生活的艱辛,縱然此時是萬曆到崇禎年的轉折時期,地方還算安靜無事,物價也不高,朝廷的三餉才加了第一次,底下最厲害的兩次還在後頭,民生還算過的去。
到了李莊之後,孔敏行的感覺又是不同。
待他到軍營前投了拜帖,過不多時張瀚便是匆忙趕了出來,遠遠就笑道:「今晨有喜鵲在枝頭吵鬧,果然是貴客來了。」
「文瀾你現在真是油滑了啊。」孔敏行哭笑不得的道:「這般的話臉也不紅的就說出口來了。」
這時孔敏行又現李慎明也在張瀚身旁,不覺喜道:「上回聽說遵路兄你往京師去了,事情辦妥了麼?」
「妥了。╪┠.(﹝。c{o[m{」李慎明笑道:「工部自此不再採買閩鐵,或是只買小部份,多半是買我們靈丘產的晉鐵了。」
「足下等不聲不響,然而也算惠及一方。」孔敏行由衷的道:「一路前來,縱是天成衛城也有不少乞丐流民,面有菜色的人很多。近了李莊一帶,阡陌之間規劃極好,水車多,水渠多,麥苗出的很好,收成絕不會低。人們臉上有笑意,臉也比別處胖的多,看來雖然巡檢不是親民官,只是有捕盜之責,然而在有本事又有心的人手裏,並不比親民官差什麼。再者,這兵營井井有條,軍士訓練有素,若不是曾經來過,幾乎以為是總兵信地,駐守的是正兵營。」
李慎明冷笑道:「至之你這話說差了,哪個總兵的正兵營能和這裏相比?」
「這,倒確實是我失言。」
孔敏行是君子,君子說話便是這般的風格,直來直往,李慎明和張瀚惟有苦笑。
其實各人心裏都明白,但這話不宜說出來,若是旁人說了恐怕在場的人要懷疑那人心懷不軌,不過對孔敏行來說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了。
接下來常威和孫敬亭和李東學等人上來見禮,這幾個算是張瀚最強力的文班底,孔敏行和他們也熟識,也沒有拿舉人的架子,言談間甚是和氣。
「此來確有要事,」孔敏行道:「我們還是進屋說話吧,說完我還要趕路。」
張瀚道:「至之兄你來一次可真是不容易,最好留幾日,然後最好到田間轉轉,我把李祥符他們叫上,跟着你受受指點,如何?」
孔敏行有些猶豫,但想想文巡撫到保定還需一段時間,而李莊這裏的農事十分達,過來的時候孔敏行已經覺了不少玉米田和番薯田,怎奈耕作不是很得其法,孔敏行看的滿心彆扭,既然張瀚留他,倒不妨答應下來。
當下慨然道:「若如此,我便留數日。」
「甚好。」張瀚十分高興,孔敏行可是不折不扣的本時代的級農學專家,讀書人里也有不少看農書的,不過要麼是天賦不足,要麼是盲人摸象的自己瞎看,哪能和孔敏行這樣的宗師級農學專家的弟子相比,孔敏行不僅理論水平高,還在徐光啟的天津農場實習過幾年,這樣的人才可是萬分難得的。
可惜的就是孔敏行的舉人身份,以孔敏行的身份和徐光啟的人脈,就算是舉人身份,在吏部「大挑」也能選一個七品知縣的官職,只不過多半是偏遠省份罷了,一個分分鐘能當上正堂官的名門出身的舉人,自己這個九品雜職巡檢要招攬就是笑話,而且是很得罪人的笑話了。
眾人進入房中坐定,孔敏行才將此行的來意說了出來。
他見張瀚面無異色,孫敬亭和李慎明等人也是鎮定如常,常威更是一臉壞笑,那個李東學適才沒有什麼表情,現在看來還沒毫無表情……孔敏行心中暗贊,張瀚身邊的這些人,只有孫敬亭和李慎明有功名,而且也不是舉人,但他們這幾個的表現來看,就算是進士又如何?自己在巡撫大人身邊久了,讀書讀傻了的進士官員不要太多!
「看來文瀾是早就知道了。」孔敏行道:「看來還是我想的太多,果然文瀾的情報收集能力當世沒有幾個人能比的上。」
「其實也簡單,」張瀚笑道:「各地分號的掌柜夥計都會替我打聽消息,不僅是官場消息,市道買賣才是重點,我輩行商,若是消息不通,那便賺不着錢了。」
張瀚不想被孔敏行聯繫上如錦衣衛或東廠手段的印象,特務和情報部門在明朝讀書人心裏的形象太差,不少妖魔化他們的段子也是事出有因,文官向來是防太監,防勛貴,防宗室,主要還是因為太監勛貴是國朝用來壓制外朝的犀利工具,用的好的真是虎虎生風,就算是性格內斂克制的帝王,在錦衣衛和東廠的事情上也是有所堅持的,比如孝宗只罷內廠和西廠,東廠便是保留了下來,後世總以為明朝宦官強勢,而且是特務政治,其實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文瀾所說是正理。」孔敏行欣然道:「既然知道,文瀾有何打算?」
「暫時還沒有想到。」
「文瀾可曾想過辭官暫避一時?」
張瀚苦笑道:「現在就算辭官又如何,我總不能搬離大同,若手中毫無實力,他隨便授意一下,隨便幾個吏目帶着衙役上門,我就得被捆着去站木籠了。」
孔敏行默然,張瀚說的也是正理,他的家業親人皆在大同,哪怕搬離也最多是家人離開,產業全在大同,在巡撫的刻意打擊下,又沒有當家主事的人,怕是現在龐然大物的和裕升,只消半年就冰消瓦解了。
「如此,計將安出?」孔敏行憂心忡忡的道:「以巡撫之尊,想以公事刁難文瀾你實在是太容易了。」
「今年他怕是難了。」張瀚道:「巡檢司沒有別的任務,只有太祖高皇帝定下來的規矩,以捕盜五十、一百、二百、三百為考核,毫無成績當然容易被韓畦借題揮,現在我今年捕盜已經過三百之數,按規矩考核該是上上,錢糧方面,帳目也是特別清楚,而且也核對過了,韓畦想在這上頭下手也得是明年了。現在考慮的就是他召我去大同,見面時隨意找個藉口作,這樣他代價最小,得手最快,所以現在我們的考量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大同。」
「這想的不錯。」孔敏行是在巡撫身邊呆了多年的人,對巡撫的權力和地方軍政事務的流程十分清楚,張瀚說的確實正理,他點頭道:「最好是避而不見,不過你總得有。」
「是現成的。」張瀚苦笑道:「此前土匪連續騷擾地方,我原本打算隱忍不問,年後開春再剿,現在既然如此,我只得帶兵入深山去剿匪……巡撫要召我見面,總得等我從山裏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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