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煥是杜桐之子,杜桐是杜松的兄長,本身職位並不很高,不過也是祖孫數代都是武級武官的大將門,杜家又出了一個武功赫赫的杜松,原本已經壓過麻家等將門一頭,但薩爾滸一戰,杜松為了爭功指揮失措,當然就算是杜松好好指揮機會也不大,但畢竟是打了敗仗,杜家為此變得灰頭土臉,當然最要緊的還是實力被削弱了大半。
杜文煥本人是個庸材,只是他現在掌握着杜家在西北的實力,所以能穩坐延綏總兵的位子,人是庸材,杜家實力又弱了,如果能把這個人弄到大同鎮來當總兵,肯定是一個極容易被控制的弱勢總兵。
除了這些,還有別的鎮總兵有各種各樣的情況,杜文煥肯定是最合適的一個。
「總爺覺得杜帥是不是願意換地方?」
「他當然不願了。」麻承恩道:「上月我與他有封信,他說朝廷要召他去遼東,他絕不願赴遼,打算打套寇,弄出戰事來,朝廷就調他不得。有這種心思,大同他也不會願來。」
杜文煥是在延綏起家的,歷任延綏鎮游擊,參將,副將,一路到總兵,延綏是好地方,直面的就是蒙古的「套寇」,部落號稱有十萬,但分成四十二支,多則兩三千,小則千餘,幾百,混雜的不成模樣,力量也因此極弱,杜文煥經常主動出擊,弄個斬首三百級,五百級的報功,其實朝廷都知道,他斬殺的就是沿邊的套寇多是那些倒霉的牧民,套寇說是火落赤等人為主,但多半各自為政,很少有集結一起犯邊的時候,他們也是以右翼土默特為主,俺答汗在時他們跟着土默特一起鬧,俺答受撫了,整個部落也很消停,哪有什麼實打實的威脅。
「杜帥這樣不妥,太明顯了。」
張瀚在後世讀書時也沒看到杜文煥這個人,雖然也是貨真價實的總兵,而且資格很老,一直打混到崇禎十五年,但這人默默無名,不論是在西北還是遼東都肯定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實績,所以張瀚不知道在史實上杜文煥是在天啟元年被徵調往遼東時主動出擊,到邊境毆打套寇,結果把還算老實的西北蒙古人打怒了,諸部集結聯合連續侵犯多個大明邊城,事情鬧的很大,結果把明廷也惹惱了,杜文煥被迫以疾引退,丟了總兵一職。
後來奢安之亂時這位爺又被召出,到西南打了一仗,復為總兵。
結果崇禎年間升他為右都督,再調遼東,他又以疾引退了,到崇禎年間打農民軍,他再度引退,這一次運氣不好,這位引退專家碰到崇禎這個鐵板,被下令逮到詔獄關了起來,到十五年才放出,結果也沒打仗,這一次病歸引退,這才真的玩完。
杜文煥這種被徵調就打仗的手段,和張瀚打土匪差不多,都算是玩寇或養寇,只是方法一樣,手段高低各有不同,杜文煥的玩法肯定是非常低端,毫無技術含量的那種。
麻承恩苦笑道:「我也覺得不妥,寫信力勸他,結果沒有回覆,估計老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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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爺這事,和杜帥的事,可以聯在一起來處理。」李慎明笑道:「就是不知道什麼可以打動他?」
「銀子,」麻承恩笑道:「他平生無所好,也就是銀子。」
「那就好辦了。」李慎明氣度從容,瀟灑笑道:「眼下這事,總歸包在我們身上吧。」
「甚好。」麻承恩拱拱手,說道:「你替我對文瀾說一聲,他成親我總不好親自去,賀禮一定豐厚,叫他也一定收下。再下一步,找個機會替他升一衛指揮,他現在的實力,總當一個九品巡檢,也實在說不過去。」
「此事還要和鄭兵備計較一下。」李慎明知道張瀚近期確實有升官的打算,畢竟現在巡檢和整個基業已經嚴重的不配套,張瀚對扮豬吃老虎這種流派又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這事牽扯很多,也要找一個合適的位置。
「文瀾的基業都在天成衛。」李慎明想了想後,又點了一句。
「天成衛?」麻承恩有些為難的道:「原本天成衛城守備兼掌印指揮是張家的張武昌,現在他調到寧武當游擊去了,新補的衛城守備指揮上任不久,一時恐怕很難替換。」
守備兼衛指揮一級的武官上任肯定是要上京師辦手續的,以前肯定還要面聖,畢竟衛指揮使是正三品的高職,雖然擱現在撐死了也就在營里當個游擊,要麼就是守備,但品級畢竟還是在的,面聖不必要,京師兵部的手續還是要跑的,新任指揮上任不久,也就意味着沒啥把柄,沒有把柄,兵部那關並不容易過……位高權重的人做事一樣要講手續,比如張瀚要這個指揮,麻承恩他們可以提前設法,張武昌調動之前就開始替張瀚運作,然後張武昌調動時,順勢把張瀚補上。
「還不急。」李慎明含笑道:「暫時低調也不算壞事。」
……
四月底的大同府可謂是好戲連台。
先是鬧騰的好一陣子的周大牛匪幫從靈丘撤走,然後是幾十個大戶被殺,提醒了很多拿土匪不當回事的人們,土匪手裏的刀還是會殺人的。
然後是死了一個鎮國中尉,巡撫和巡按,還有分管靈丘的分巡道,當然也包括朱慶餘這個靈丘縣的正印縣官,底層官員向上報,高層當然是向朝廷報,朝廷當然是震怒……死了一個守郡王府事的中尉,其實就是死了一個郡王……朱鼎夫是前二代郡王的嫡次子,前一代郡王的親弟弟,按正常封爵應該是鎮國將軍,兩代郡王已經先後離世,如果不是犯事國除,朱鼎夫就是不折不扣的郡王……尋常的宗室死了一個也算了,居然死了一個等於郡王的宗室,這就是朝廷,特別是皇帝被人掄圓了胳膊狠狠扇了一記耳光,大明自建國以來,死的親郡王當然也不少,但幾乎是朝廷自己處置或是死於內鬥,這麼被人生生宰了的還真是頭一個。
朝廷當然是下旨切責!
韓畦自是首當其衝,內閣先是一通責備,然後便是責
(本章未完,請翻頁)令韓畦徹查清楚原因何在,究竟為何大同那邊的局面會崩壞至此?
各地都有土匪,朝廷中樞的大學士們不是傻子,他們當然知道這一點,不過鬧到能殺死郡王府中的宗室,用一個「匪患」就很難搪塞過去了。
文官們對死宗室肯定是無所謂的態度,從戶部的角度來說,宗室現在死一半,戶部堂官能連擺十天大酒……嘉靖年間,宗室的負擔曾經引發一次大規模的爭議,文官們提出種種辦法,不過礙着「祖制」這一條,勢大如嚴嵩,精明如徐階,霸道如高拱,強橫如張居正,先後多位首輔都是拿宗室改革這一條沒有辦法,其實出路有很多,但每一條出路都是要「革命」,也就是徹底推翻祖制,推翻朱元璋設計的這不倫不類的「封建」宗藩之法,這確是繞不過去的,不管是能徹底掌握朝局的嘉靖,還是拱手天子隆慶,或是長居深宮的萬曆,各代帝王也知道宗室之法不好,但礙着「親親」這一條,也是束手無法。
一直到明末才放開宗室科考這一條,可惜當時已經太晚了。
負擔很重,死再多的宗室又和文官無關,不會感同身受,相反還能減輕負擔,不過這種話只能私下說說,當然不能公開說,皇帝一怒,腦袋不會搬家,仕途肯定完蛋的。
內閣,兵部,禮部都跑出來湊熱鬧,從這一點來說張瀚的目標是圓滿達成,韓畦要應付這樣的事,哪還有功夫對付他,光是想辦法解釋宗室被殺的事就已經很頭疼了。
然後就是練勇和商團起衝突的事,死了很多人,傷的更多,幾千上萬人親眼目睹,在大同乃至山西的民間都引發軒然大波,但弔詭的就是這事韓畦不管,巡按不問,分巡道也不管,上奏朝廷也是淡化了這場械鬥是在土匪剛撤走不久發生的事,把背景給虛化了很多,韓畦本人也沒有太大的意見,這事雖然與和裕升有關,但韓畦似乎被宗室的事纏昏了頭,也根本沒有借題發揮的意思……管家兄弟確實是韓畦的狗,不過狗既然真的被人打死了,死了也就死了吧,韓畦在布更大的局,真的顧不上這兩兄弟和練勇的死活。
宗室死了,民間反響不大,最多拍手稱快,練勇被打死不少,拍手稱快的人更多,在民間更是爆炸性的傳播新聞,可在朝堂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反應,只有幾個不甘寂寞也沒黨派背景的御史跳了出來,當然是彈劾韓畦這個巡撫馭下無方,上任之後迭出大事,言下之意是撤換韓畦,不過也是和張瀚事前判斷的一樣,韓畦上任時間很短,朝廷還沒有心思換人,另外就是可能中樞覺得韓畦上任短,就算出事也是前任搞出來的,矛盾積累也是前任,總不能把所有的舊帳算在韓畦一個人頭上。
就算這樣,死了這麼多人,中樞行文下來,還是要大同這邊給一個交代,查明事由,並且要把責任人名單交上去……連續出了這麼多事,中樞也覺得面上無光,大同這邊只要交人,中樞肯定是要重重懲處的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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