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在遼鎮只剩下遼西一地,而且幾乎沒有多少兵馬,只剩下遼西將門祖家一支獨秀,這點兵當守備都很懸,現在的情況和撫順丟失,薩爾滸打敗時已經不同,那時的人們只是害怕流言,而當初滑稽的流言已經漸成事實,後金兵很有可能直撲遼西,直薄山海關,如果關門失守,就等於是京師直面敵人的兵鋒!
不僅如此,京師在幾十年前還兩次被俺答汗侵入,但所有人都知道蒙古人打不下京城,也沒有攻克宣府,大同,這和遼東失土是完全的兩回事,蒙古人最多是越過邊牆打秋風的強盜,東虜已經成為危及社稷的強大敵人了。??.??`c?om
所謂「女真滿萬不可敵」的傳言,也是在京師和北方各地流傳開來了。
局面大壞,從塔山一帶近二百多里的地方遼民逃散一空,幾成無人區,遼西各地都是逃難的難民,文官膽寒,武將失措,兵馬不備,不僅遼東和遼南等於落入敵手,遼西幾乎也成不保之勢,還好女真的實力太弱,努兒哈赤的胃口沒有那麼大,並沒有追擊過來,朝廷委派了薛國用為經略,整頓兵馬,然後下令沿九邊戒備,各地的馬市幾乎都停止了,只有給土默特部的一年十幾萬銀子的撫賞和一年一次的官方馬市仍然可以進行,這也算是明朝對蒙古高層的收買,朝中現在已經很有高層想着與蒙古和解,甚至利用蒙古來攻打後金,如果執行力夠的話這也是很好的打算,不過張瀚知道與新興的女真政權相比,明朝註定做不成這事,再說蒙古人和女真人畢竟是遊牧和漁獵,從型到衣着和傳承都很接近,另外蒙語和滿語可以直接勾通,滿洲各部有不少直接就是說蒙語的,兩者才是真正天生的盟友,只是蒙古現在並沒有被打服,女真徹底征服和融和蒙古還需要時間而已。
在張瀚回到新平堡的時候,他覺街面上的商旅還是很密集,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不論局勢怎麼展,只要戰爭沒有加在自己頭上,很多人其實不是很在意遼東生的事情。??.??`c?om畢竟遼東離大同這裏還是太遠,簡直象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那般遙遠。
真正的影響也還是有,很多堡內過於依賴馬市的商家生意普遍不好,市面上略顯蕭條。
張瀚回想起來,幾年前自己頭一回見識小市時的情形。
幾千蒙古牧民跑到新平堡來,大明這邊由參將帶隊,蒙古那邊是銀錠這個台吉當互市官,雙方擺開陣勢交易物品,蒙古人換糧食和布匹一類的雜貨,大明這邊購買馬匹,牛羊和各種皮貨。
用後世時髦的話來說,這叫經濟上很有互補。
在遼東就不同了,大明用銀子和糧食,鐵器,鹽,換的是女真人的東珠人參皮貨等奢侈品,完全虧本的買賣,只是養熟了一群白眼狼。
主店當然還在北街,周逢吉打頭,梁宏和李遇春分別在兩側,其餘的一些年輕的掌柜,大夥計,兩邊排開,百十人站開來,不僅店前口站滿了人,連兩側街口都站了一地的人。
對面的騾馬行主店,帳局主店,老蔡等人和鏢師們也站在外頭,兩邊街道算算近二百來人都是和裕升的人,看到張瀚的馬車停穩之後,各人都是叉手,齊聲道一聲:「見過東主。」
張瀚笑着一擺手,對周逢吉道:「老掌柜,這聲勢鬧的太大,不象你的性格啊。」
周逢吉還是舊年間老掌柜的習性,講究的是低調,是悶聲大財,對張瀚頗為張揚和快的佈局展一直心存疑慮,前一陣主店被封,周逢吉十分憂慮,身體都受了不小的影響.?`c?om
張瀚也覺了這一點,他有些愧疚的道:「因為店裏的事,連累老掌柜耗了心神,頭都白了許多。」
周逢吉不僅是白多了,連腰也躬了些,只有眼中還是那精明異常的神采,這才叫張瀚略微放心。
「東主放心。」周逢吉爽朗笑道:「我還能給東主再當幾年掌柜,再過幾年,就只得在家養老了。」
「和裕升在一日,老掌柜始終是老掌柜。」張瀚說道。
周逢吉十分感動,他看看四周,圍攏過來觀看的人怕已經有好幾千人,當下悄聲道:「今日這樣的排場也是故意為之,前一陣咱們的店都被封了,連東主的家宅也被撫標兵給圍了,各處的人都傳言咱們定然完了,這一次也是故意為之,搞大一些,消息就傳的快些。」
張瀚心中十分感動,月前李莊那邊也搞了幾次大規模的拉練,雖是拉練,藉口當然是剿匪,周大牛他們剛從廣靈城一帶打完了秋風,抄了當地郡王在城外的別業,還抄了不少大戶的店鋪和莊園,當然不及到城裏搶掠來的多,但算算開銷和分成,也落到手好幾萬的銀子,常威笑說這是純利,加上蔚州,天成衛,還有朔州,靈丘一帶,估計最終搶個十幾二十萬的問題不大……周大牛這夥人,平時的物資後勤供給算是李莊這邊包了,還幫他們整肅隊伍和練兵,一半的收益張瀚會吩咐周大牛把這銀子給分下去,用來平和土匪內部的氣氛,免生不滿,雖然張瀚和李莊這邊肯定不怕他們不滿,去年冬天的事相信這些土匪還記憶猶新,但能不生事端還是不生事端的好,張瀚是商人,相信共贏。
除開這事,就是主店這邊和相當多的分店終於解封。
韓畦被彈劾的滿頭包,這邊土匪又是聲勢浩大,韓畦下令麻承恩等人出動兵馬剿匪,但他覺軍頭們都不怎麼聽從吩咐,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韓畦這才覺,自己不論是在大同官場還是武夫們的眼裏,怕都是已經淪為小丑般的角色……拿不到張瀚的短板,只能誣陷,抓不到人,只能圍人家的家裏,拿張瀚的母親威脅,想要人家的產業,便是封店強拿,這般的吃相,比親藩派太監去強搶還難看,士大夫們當然看不慣韓畦這吃相,武夫們都覺得這廝沒品,加上張瀚經常的關係網和走私利益,這些軍頭能聽他的才怪。
也就是現在還是天啟年間,要是崇禎年間,韓畦早就得經歷若干場鬧餉式的兵變了。
主店和分店都解封,張瀚的罪名當然也是免除,韓畦名義上還是叫張瀚去大同,不過連他自己也知道張瀚不會理他,一個九品官巡撫數招不至而且毫無辦法,幾乎也算是官場的異數。
韓畦當然也了狠,放言出來,只要他在大同一日,張瀚不管怎樣都不要想升遷,不過在明白人眼裏,這只是失敗者的泄恨之語罷了。
「請東主進店。」李遇春最近在調配糧食的事上很得力,現在他常駐天成衛城,和馬人他們打交道的多,今次回來也是專門為了在主店迎接張瀚,一會兒完了事就得回天成衛去。
張瀚看了李遇春一眼,笑道:「二櫃催了,也不怪他,這陣子離夏收可不遠了,今年收多少糧,可得看二櫃的了。」
眾人轟然大笑,張瀚也是邁步往裏走,李遇春笑了幾聲,說道:「李莊那一邊,光是東主自己就能供給十萬石以上的糧食,當初買地時我和大櫃還嘀咕,東主有點好大喜功,咱們商人伺弄不好莊稼地裏頭的事,我可真是該打嘴。」
張瀚笑而不語,沒有細說這事,待他進店之後,所有人都是喜氣盈腮,感覺心思一定。
從張瀚執掌這裏之後,整個和裕升都是生了轉天換地般的變化,但張瀚實在太久不到這裏來,遼東一行就是很久時間,自遼東回來後,在和裕升這裏只呆了很短時間,張瀚的重心又是放在靈丘和李莊那邊。
事實也是證明了張瀚的主張是正確的,李莊那裏已經成了更重要的核心地方,靈丘的出產收入也是越來越高,相形之下,新平堡這個和裕升的主店,似乎已經只是一個象徵性的地方了。
張瀚一來,往東主的那個房間一坐,似乎每個人都有了主心骨一樣。
「東主,」梁宏這時才說話,他笑着道:「北街這裏,有十七家店鋪的東主聯名送帖子來,你要不要看看?」
「聯名?」張瀚失笑道:「怎麼我現在竟跟不上趟了?哪有送帖子還聯名的?」
帖子是大紅燙金,格調很高,當然也較為俗氣,考慮到送帖人的身份張瀚也就釋然,只是這帖子並不是白送的,這玩意就象名刺一樣,是當時人的名片,送上司是一種格式,送長輩也是一種格式,弄錯了就是笑話。
現在手中的這帖子,標準的送上司的格局,打開一看,果然除了套格的賀詞客套話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十幾家東主的親筆簽名。
「看來我果然是落伍了。」張瀚看完一笑,將帖子放了下來,對梁宏道:「三櫃來說說吧,這裏頭必定有什麼新鮮的花樣。」
「確實是有。」梁宏看看四周,見蔣義等人把守着門口,剛剛激動的人群已經散去,外頭圍看的人當然也進不來,這才放心說道:「東主,他們現在的想頭就是和咱們。」手機用戶請訪問http://m.piaot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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