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叮噹這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過,片刻之後,只見陸塵笑呵呵地擺擺手,道:「靈石常有,可是你這般的美人卻不常見啊,有機會一親芳澤,這種機緣我可不能放過了。」
叮噹臉頰一紅,白了這廝一眼,然後便轉身走了。
陸塵看着她走回遠處那處屋子,便也轉身向前方繼續走去。當走到那棵大槐樹下時,只見那個名叫老余的老漁翁仍然還坐在那片樹蔭下釣魚,似乎剛才整個村子裏就只有他對外頭發生的事無動於衷了。
不過,此時除了這個老漁翁外,老馬居然也站在老余背後,看着前頭那條清水溪,張望個不停。
陸塵走了過去,站到老馬身邊,道:「這溪水裏沒魚的。」
老馬看起來半點也沒有驚訝他的突然出現,反而是手一指腳下清澈溪水裏那些大小卵石間的縫隙,正色道:「這你就是胡說了,看,那邊有很多魚。」
陸塵有些無奈地看了一下那些比手指還小一圈、此刻正在悠閒遊動的灰黑小魚,嘆了口氣,道:「我是說,這水裏沒有老余想要釣到的那種大魚。」
老馬想了想,道:「你說的對。」
※※※
兩個人並肩走在清水溪畔,春風拂面,舒爽怡人,走着走着,老馬忽然開口道:「那個叫叮噹的女人,如果真的集齊了一千塊靈石,又僥倖過了千秋門鑒仙鏡那一關,拜入了千秋門成了一個修士的話,你猜她第一件事會做什麼?」
陸塵看着遠處青山,嘴角掛着微笑,道:「哦,發奮修煉求一個長生不死?」
老馬看了他一眼,道:「我覺得她有道行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偷偷回到這裏,把你這個和她有過關係的男人殺了。」
陸塵笑了起來,用手拍了拍老馬的肩膀,道:「老馬啊,你怎地心思如此陰暗?人家一個女人,也沒招你惹你吧,怎麼你就那麼不待見她。再說了,那些沒發生的事,誰能說得清楚,要我說,說不定叮噹得道之後,顧念舊情,反而回來度化我上山修道也說不定,你說呢?」說着,自己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
老馬冷笑一聲,沒去理會他,向前又走了幾步,眼看着到了那條往小酒館的岔路口,他忽然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是對的。」
陸塵腳下頓了一下,走到了那條岔路口,回頭對老馬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回你的小酒館,我回家去睡大覺。」
老馬盯着他,道:「你見過的事比我多,何必視而不見?」
陸塵眼帘微垂,沉默了一會兒後,道:「見過的多,所以想看開些,這樣至少活着舒坦。」
他聳了聳肩,道:「不然就算活着,說不定也是生不如死,所以還是讓自己開心點就好了。」
說完,陸塵哈哈一笑,看上去開朗而高興,在那春風裏的溪水邊,在那青竹桃花下,對着老馬揮揮手,然後轉身去了。
老馬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面上漸漸露出幾分感慨之色,只是終究也是沒有再說什麼。
離開了老馬的陸塵沿着清水溪一路往上走,一直走到山腳下,便能看到一間有些孤零零的草屋建在山腳一邊,更遠些的地方便是一汪碧綠深潭,那便是清水溪的發源地。
陸塵這時也不知是從哪兒折了一片竹葉,含在口中嚼着,那有些微苦卻又清幽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舌頭,腳步悠閒地向着那草屋走去。
只是在距離草屋還有十餘丈遠的地方時,他身子忽地一震,猛然間竟是一個踉蹌,看上去險些摔倒在地,幸好路邊正好有一株桃樹,陸塵一把抓住桃樹的樹幹,用力之猛,以致於桃樹一陣顫動,落下了無數粉紅花瓣,似一場繽紛誘人的春雨。
陸塵猛地張口,面上肌肉扭曲,看着像是放聲大喊,就像是一隻野獸受傷後咆哮嘶吼一般,但不知為何,哪怕他張大了嘴巴,卻詭異地竟沒有一絲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來。
接着,他的身軀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仿佛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承受到了難以想像的痛苦。
毫無徵兆地,在他的一雙眼眸里,在那雙黑色的瞳孔中,突然之間,燃起了兩團火焰。
黑色的火焰!
黑火熊熊燃燒,一如當年那個夜晚!
黑色的火焰突然出現,燃燒在陸塵的眼睛裏,緊接着在他衣衫之下的身軀各處,似乎是在同一時刻都傳來了奇異的低沉怪聲,似骨骼的摩擦,又像是血肉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然後大步向那間山腳下的草屋跑去,他的腳步帶着幾分踉蹌,似乎每一次的步伐都會帶給他極大的痛苦。
才衝出幾步,隱約便能看到在他身體一些裸露的肌膚部位上,臉、脖頸和雙手等,都隱隱泛起了詭異的黑色條紋,看過去,就像是一個個的圖紋。
像是燃燒的火焰。
陸塵喘息着,大步奔跑着,前方的草屋越來越近,但是在他身上的異象卻仿佛也一觸即發。
忽地,在他頸背處的肌膚上,一團詭異的黑火猛地從肌膚之下沖了出來,然後開始燃燒,只是一轉眼間,這黑火附近的血肉肌膚便一片焦裂。
陸塵低吼了一聲,身軀顫抖,似乎險險就要摔倒,但他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勇氣和毅力,在這般黑焰焚身的酷烈痛苦中,仍然是強撐着沒有倒下,而是繼續向前跑去,跑向那間草屋。就好像那間普普通通的草屋中,有他的救命稻草一樣。
隨着時間的流逝,幾乎每一刻陸塵身上的情況都在惡化,黑火不斷地從他身上的每個角落冒出來,一下子是手背,一下子是胸口,還有後背、頭頂、大腿、小腿,幾乎無處不有,以致於當陸塵衝到那間草屋門外的時候,看過去他似乎已經全身都被黑火吞噬了。
他一把推開了草屋的門然後沖了進去,那門扉打開又隨即關上,被黑火焚身痛苦萬分的他在這個時候卻突然還停頓了一下,然後從他的頭頂上某個地方,忽然飄落下來一枝毫不起眼的灰色草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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