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郭天敘陣亡的大事,馬秀英頓時沒有心情在河頭堡養病,不顧楊雲花和遜影的阻攔,匆匆帶着眾人趕往集慶。到了新的元帥府,只見一群護衛戒備森嚴地守在門外。
「這是怎麼回事?」馬秀英不由愣住,集慶已被朱元璋攻下,為何這些護衛還如臨大敵。
丁管家急忙迎上前來,小聲解釋:「是蓮夫人不讓郭老夫人進府……」
原來大張氏被張天佑勸回去後並未善罷甘休,天天跑到軍營鬧騰辱罵。
軍營重地豈容人隨便喧譁,加上將士們厭惡她,個個不給好臉色,不光不去通知朱元璋,還惡形惡狀地諷刺她。
周德興甚至凶神惡煞地直接將一把大刀劈到大張氏面前,唬得她撒腿就跑,她不敢去咆哮軍營了轉而就鬧到朱元璋的府上。
起初眾人看在她是郭惠的母親、朱元璋的岳母份上放她進門。可是她在府里撒潑嚎哭、謾罵詛咒,眾人越勸,她越鬧得起勁,弄得整個朱府天怨人怒,朱元璋索性都不回家了。慢慢大家從同情轉為憎惡,都把她當成瘋婆子對待。
馬秀英不在,郭惠又忙着安慰大張氏、處理郭天敘的後事,朱府就暫由郭寧蓮當家。郭寧蓮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她向來不喜這家人,郭天敘的死活跟她沒有半文錢關係,大張氏在朱府住的時候又經常欺負她,所以雖說這家人遭了難,她卻絲毫生不出同情心,更不會對來鬧事的大張氏客氣半分,立刻召集護衛守在門外,大張氏只要再來朱府,就會被護衛毫不留情地趕走。
郭惠為此跟郭寧蓮爭執過無數次,指責她冷血無情。
郭寧蓮說的理由卻得到朱府上下一致支持,「你|娘要鬧讓她回她家鬧,這是朱府,不是菜市場。嫂嫂們都被她氣出病了,老爺也不回府了,若是再鬧出個三長兩短,你怎麼跟老爺交代。」
王氏、田氏年紀大了,哪裏經得起大張氏天天在府里哭喪,吵得兩人腦仁痛,連院門都不願意出。
朱文正擔心王氏的身體,正在氣頭上,聞言嘲弄道:「二娘,這您就不知道了,三娘肯定是把元帥府當成郭府才由她娘隨意折騰。」
郭惠氣得倒仰,卻拿兩人毫無辦法,只好天天往郭府跑,想方設法勸大張氏留在府中。可是大張氏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每天都要到朱府謾罵一番。郭惠勸又勸不住,說又不肯聽,久而久之,也就懶得管大張氏,躲在府里不再露面。
「簡直是胡鬧!」馬秀英聽完丁管家的解釋,柳眉倒豎,「快把護衛撤下去,怎麼說郭老夫人和我們也是一家人,怎麼能弄得如此生分?寧蓮不懂事,丁管家你也不制止。」
丁管家有苦難言,郭寧蓮生性跳脫,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是他一個下人能制止的嗎?他也不敢多辯解,諾諾唯唯地轉身通知護衛撤走。
馬秀英吩咐楊雲花解散娘子軍,讓她們各自回去和家人團聚,又對吳夫人歉意道:「吳夫人,讓你見笑了,今日府中有事,只好改日再請你過府一敘。」
「哪裏,哪裏,夫人您先忙,妾身告辭了,有事讓人傳喚一聲,妾身馬上趕來。」吳夫人急忙擺手,她早就渾身不自在,巴不得立刻離開。
馬秀英安排車夫把吳夫人送回府,剛要進門,遠遠看到大張氏帶着郭芸殺氣騰騰地衝過來。她連忙上前問候,「秀英見過老夫人,老夫人節哀。」
大張氏停住步伐,打量她一眼,冷冷笑道:「你回來的正好,朱元璋那個小畜生呢?叫他滾出來!」
李碽兒和遜影臉色大變。難怪眾人提起大張氏就一臉厭惡,原來此人已經完全不要臉面、不講道理,竟敢在光天化日明目張胆地羞辱朱元璋。
馬秀英眉頭微微一躇,隱忍道:「我剛剛回府,老爺可能還在軍營,老夫人不妨進府歇息片刻。」又對丁管家說道:「去把惠夫人請出來。」
大張氏沒有想到今天這麼容易就進了朱府,但她本來就抱着自己不痛快也要讓別人不痛快的目的,能進朱府鬧個天翻地覆豈不更好,當下昂首挺胸往裏走去。
郭芸緊緊抓住大張氏的衣袖,偷偷瞄了馬秀英一眼,暗自後悔今天不該陪母親來朱府。馬秀英看似隨和,其實心計頗多,她在馬秀英手裏不知吃過多少虧,如今母親當着馬秀英的面斥責朱元璋為小畜生的那句話她也聽見了,正常人家當場就會翻臉,馬秀英居然忍了下來,還請她們進府……她越想越不安,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大張氏袖子被拽,腳步一滯,回過頭,「芸兒,怎麼了?」
郭芸囁嚅道:「娘,我們回去吧,我有些頭暈。」她不敢說自己懼怕馬秀英,也厭惡母親天天來朱府無理取鬧。
大張氏扶穩郭芸,又飛快地掃了一眼落在後面的馬秀英,看到那隆起的腹部,一個歹毒的念頭油然而生:既然朱元璋害了我兒子,我也讓他斷子絕孫!她假意摸着郭芸的額頭,驚慌失措地喊道:「秀英,快來看看芸兒,怎麼這麼燙?」
馬秀英不知是計,鬆開遜影的攙扶,快步上前,手剛搭上郭芸的額頭,大張氏衝着她的肩膀用力一推,她身子晃悠,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台階倒去。
「啊!」郭惠剛剛走出來,正巧看到母親推倒馬秀英,忍不住驚呼出聲。
跌落之際馬秀英只覺得天旋地轉,什麼都抓不住,她身體並未完全康復,如果再重重一摔,孩子很有可能不保。她絕望地閉上眼睛,誰知竟撞上一個柔軟的身體,定睛一看,李碽兒一臉痛楚趴在台階上,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做了人|肉墊子。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七手八腳把馬秀英和李碽兒救起來抬進屋裏,又快馬去追離開還不到一刻鐘的吳夫人。
吳夫人不敢耽擱,進屋連禮都不行,先急忙檢查馬秀英的身體,好在台階不是很高,加上有李碽兒及時墊底,馬秀英除了受到一點驚嚇,身體倒沒什麼大恙。
此時大家都擔心馬秀英的身體,無暇顧及大張氏,丁管家讓人先把她押下去,等朱元璋回來再發落。
大張氏被幾個僕婦押進柴房,還在歇斯底里地狂笑,「哈哈,朱元璋,我要你孩子給我兒子償命!」
一個婆子就想上前給她幾個嘴巴子,被尾隨趕來的郭惠制止。郭惠滿臉惶恐,語不成聲,「娘,你怎麼這麼糊塗……」
郭芸渾身發抖,嘴唇哆嗦,「姐,怎麼辦?怎麼辦?馬秀英和朱元璋會不會殺了娘?」大張氏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推到馬秀英,那惡毒猙獰的表情被她瞧個正着,她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都不知道去拉馬秀英一下。這會回過神來,方知後果有多嚴重。
「你在這看着娘,我去求馬秀英。」郭惠咬咬牙,一跺腳衝進馬秀英的房間,當着眾人的面噗通跪下,痛哭流涕,「姐姐,請你原諒我娘,大哥的事讓她不清醒。她不是故意的……」
馬秀英知道大張氏討厭自己,但從未想過大張氏竟敢在眾目睽睽下喪心病狂地傷害自己,一想起剛才的事情就後怕不已,若不是李碽兒搭救及時,自己現在能不能說話都成問題。她冷漠地挪開視線,「你母親辱人在先,傷人在後,碽兒妹妹現在還躺在床上,叫我如何原諒她?這事等老爺回來了再說。」
「姐姐,你大人有大量,求求你饒恕我娘吧……郭惠磕得咚咚作響,額頭一片烏青。
上次左君弼偷襲樓船害馬秀英動胎氣,朱元璋一怒之下剿滅其勢力,連投降的機會都不給。這次大張氏當眾暗算馬秀英,朱元璋知道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郭惠明白不趁朱元璋知曉前處理好這件事情,只怕大張氏性命難保,所以她不敢爭辯,只是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馬秀英自己也快當母親的人了,看着一個母親因為喪子變得癲狂,一個女兒為救母親苦苦哀求,心中不禁一軟,嘆息道:「趁着老爺沒回來,你先把老夫人送回去,我會儘量勸說老爺,但不敢保證能否讓老爺息怒。」
「謝謝姐姐!」郭惠一咕嚕爬起來,連忙着人把大張氏弄回郭府。只要馬秀英不計較,朱元璋那裏她自由辦法安撫。
遜影關上門,也不迴避吳夫人,厭惡地問道:「夫人,您就這樣放過大張氏?這個瘋婆子太歹毒了!」幸虧當時李碽兒反應及時,沒有釀出大禍,否則她百死難辭其咎。
「不然能怎樣?」馬秀英疲倦地靠着床頭,看了看眼觀鼻、鼻觀心、如泥塑木雕的吳夫人,嘆氣道:「她終究是我義父的結髮妻子,是八哥的岳母。如今郭天敘剛死,許多人都盯着八哥的一舉一動。如果八哥不處置大張氏就對不起我和碽兒妹妹,可是八哥處置了大張氏就有可能激起郭天敘舊部的反彈,倒不如把這件事掩蓋下去,不叫八哥為難。」
遜影憤憤道:「可這也太便宜那個老妖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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