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跑抬眼四望,李二鬼的同夥依然可憐兮兮地嵌的嵌、掛的掛在牆壁和天花板上。
「前幾批路過的健全鬼都被其他殘廢鬼搶了,」李二鬼繼續到,「我們根本沒有機會,今天終於輪到我們了。你們一來就是七八個,三位大哥可曉得,一般情況下每天路過的也就三兩個,七八個同路而來是十分少見的,我們心裏異常驚喜,心想功夫不負有心鬼,搶劫下這群鬼魂,這個店所有殘廢鬼都能馬上恢復成健全鬼,到時大家都唱着冥歌扭着秧歌去地府報到。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今天不僅碰到馬師,更碰上身懷武藝的這位大哥。唉唉——三位大哥看在我並非天生惡鬼的份上,就饒恕我吧!」
李二鬼講述完,垂下眼瞼,露出滿臉慚愧和祈憐之色。
馬小跑聽後,徹底明白這條街道的真正面目。暗自慶幸自己警覺性高,不然此時不知自己的哪個器官已安裝到人家魂體上去了。他見李二鬼一臉慚愧之色,心想幸好此鬼過野狗坪時良心沒有被狗掏去,否則剛才使出更加歹毒的手段來,縱使彪大武藝高強,能不能抵擋得住還是個未知數。
「原來如此!」馬小跑說,「這兒就是一個鬼纏鬼的冤冤不結之地啊!」
「是呀是呀,」李二鬼附和說,「這兒就是一個冤冤不結之地。我活着的時候本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好人。在鬼幻谷生出這份惡念,也是經過了一番強烈的思想鬥爭。」
「沒見你少一隻腳呢?」彪巴喝問李二鬼。
李二鬼將一隻褲腳挽起,只見那條腿少了腳掌,折斷處泛黑的肌肉已萎縮,露着缺缺丫丫的白骨。
「你他媽真是一隻邪沖鬼!」彪偉狠踢了李二鬼一腳,罵到,「當初害死了馬帥哥還嫌不夠,如今到了陰間還要繼續加害他,依照老子在槐沙村時候的脾氣,早把你捅了個蜂窩眼,扔進亂墳崗餵狗了事。馬帥哥,你說如何懲罰他吧?」
馬小跑擺擺手表示事情到此為止,拉上彪偉兩兄弟朝外走。彪巴不忘補踢李二鬼一腳罵到:
「便宜了你狗日的,小心不要讓老子再看見你!」
「趕快把你這個店拆掉!」彪偉不忘回頭命令李二鬼。
「是是是,小弟馬上拆!」李二鬼趕忙應承。
馬小跑有一事沒有想明白,忍不住問彪偉:
「彪大哥剛才說我是被李二鬼害死的,此話怎講?」
「大哥,我也沒想明白。」彪巴插嘴說。
「馬帥哥長得帥,素質又高,說出的話文縐縐的,真叫老子這種粗鬼慚愧。」彪偉先調侃了馬小跑一番,接着向他和彪巴解釋,「你在酒店廚房碰到李二鬼的魂魄,他的陰邪之氣侵入了你的身體,按人間的說法叫撞了邪,這會讓人不死也會大病一場。按理說你二十歲出頭,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是能夠戰勝他的邪氣的,最多大病一場也就過了。不知當時你是勞累過度還是思慮過多,或者其他什麼勞神傷身的事做多了,正巧身體虛弱,沒有能夠抵擋住邪氣纏身,所以喝幾杯酒就醉死了。馬帥哥你他媽死得真冤!」
「媽媽的李二鬼太可惡了!」彪巴聽他哥如此說,激動得蹦了起來,好象李二鬼害死的不是馬小跑而是他自己一樣,「害死小馬哥還不解氣,這條路上還要害他。走小馬哥回去找李二鬼報仇,把他捶成肉泥解你心頭之恨!」
彪巴說着拉起馬小跑就要回去。馬小跑擋住彪巴說:
「如果把我的死因全栽到李二鬼頭上怕說不過去,不過與他有些關係也說不定。我已經走上了這條黃泉路,難道暴打他一頓就能夠讓我重返人間嗎?」
「馬帥哥真是善良!」彪偉哈哈笑着說,「如果老子有機會投胎做人,一定向馬帥哥學習,努力做一個心地善良,寬容待人的好人,絕不再去那險惡血腥的黑道上當混混。」
「哥哥,」彪巴接續他哥的話進一步延伸,「如果我有機會投胎做人,我要象小馬哥一樣爭取更大的進步,做一個有思想有素質有理想有文化的四有新人,報效祖國服務人民。」
馬小跑吃不准彪偉兩兄弟是揶揄他呢還是真心懺悔,不明白他們是不是真心渴望下輩子做好人,所以只能打個哈哈表示回應。沉默片刻,馬小跑繼續問:
「如果我真是因為撞上李二鬼的邪氣而死,那我的師弟會不會也因此死了呢?」
「如果你師弟血氣旺盛的話,死是不容易的,但是大病一場不可避免。或許現在還他媽躺在醫院裏的。」彪偉說。
馬小跑想起師弟龍小虎,心裏不竟七上八下地猜測起他的死活來。
不知師弟是死是活,或許他照常活蹦亂跳着,或許正躺在醫院裏,或許也如自己一樣,踏上了去陰曹地府的黃泉路。但願師弟什麼事都沒有,如果重病一場甚至已來到陰間,自己這顆心如何能夠安寧。如果當初不叫他到廚房為自己打下手,如果那天沒有叫他參加聚會,他一定什麼事都沒有。當晚他也喝了那麼多酒,肯定傷了身體,可千萬不要死,他年紀那么小,連廚師學徒期都還沒有滿,連女朋友都沒有一個,如果他也死了,實在太過可憐。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麼自己一定能夠在這條路上見到他,對,一定能見到他。多麼希望能停下來等待些時候,看一看師弟究竟死了沒有。這條路太過兇險,如果他真的死了,不知他能否一路平安走過。唉——師弟,你千萬不要死,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雖然人活一輩子不容易,但是你不知道,死亡之路並不比人生之路好走多少。雖然我遠未走完全程,也不知道前方路途還有多遠,但是我已經深切體會到黃泉路道的坎坷和兇險。師弟,你一定是平安無事好好地活着的,一定是的!那麼,有空到我的墳前去看看我吧。
馬小跑正心神不寧地猜想着他師弟的死活,一首放得震耳欲聾的歌曲聲將他驚醒。他抬頭望見一處廣場,只見幾百個鬼魂里里外外圍成數個大圓圈,踩在歌曲《小梨子》的樂點之間,七伸八縮地扭動着僵硬的肢體,場面蔚為壯觀。馬小跑瞧着那場景心裏發笑:這也叫廣場舞?叫擾魂舞差不多,植物大戰殭屍中的殭屍舞也比這好看得多!
馬小跑想,不知這群殘廢鬼又準備用什麼方法蒙蔽打劫他們。他本打算提醒同伴們快速通過這個廣場,但見彪偉他們閒庭信步似地走着,心想這些同伴身懷武藝,料那些居心叵測的鬼魂用任何手段也奈何不了他們,便也放下心走路。況且前面不遠就見街道的出場口了。
但是,廣場上的形勢瞬間陡變,廣場音樂嘎然聚停,所有的惡鬼冤魂齊齊奔來將他們圍了個裏九層外九層,一下子水泄不通,令馬小跑一行魂魄始料未及。
這下真的完蛋了!馬小跑的心裏一下子恐懼到極點。
馬小跑一夥真是太過輕敵!一路走來識破了那麼多場騙局,卻在快走出下場口時麻痹大意,縱使彪偉這幾個鬼打手的武藝高強到獨孤求敗的程度,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這幾百隻惡鬼將他們圍了個鐵桶般密不透風,哪裏施展得開拳腳,即使一隻鬼魂伸出一根手指,也能將他們的魂體戳得個千艙百孔!千百隻鬼手齊齊攻擊,分秒間就能將他們拆卸成單塊單塊的零部件,被安裝到其他鬼魂的殘體上去。千均一發之際,紅白女鬼尖聲高叫:
「趕快撒錢!」
除了馬小跑、摔死鬼和流浪鬼,彪偉一夥鬼打手身上都帶有錢,那是與活無常豪賭之後贏來的大面額巨鈔,他們立刻掏出來奮力向空中撒去。千百張綠陰陰的冥鈔好似天女散花般在群鬼頭頂上飄飛,一大群殘廢鬼真是見錢眼開,紛紛丟下馬小跑一夥,歡天喜地的瘋搶。馬小跑一夥趁勢撥開混亂不堪的鬼群,一口氣衝出街道下場口。
馬小跑喘着粗氣心有餘悸地想,終於趟過了這條陷井重重的街道,數度差一點丟掉魂命,總算是有驚無險。他扭頭回望,大吸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後路過之處哪裏是一條繁華的街市,只見鬼火熒熒,陰風陣陣,分明是一處骷髏遍地白骨縱橫的亂荒谷,拖着殘肢敗體的無數鬼魂一陣陣發出悽厲的納喊:
「給我只手吧!」
「還我條腿啊!」
「我的心肝哪!」
「搶你個肺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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