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麼回事,我剛給鎮長打了個電話,請示了一下,鎮長說了,你這個事兒,專家組那邊給你開多少工資,我們管不了。但是等你回來,鎮上可以給你幾個優待。第一,鎮上公家藥店缺個打理中藥的臨時工,你不是採藥的麼?想來對藥材不陌生,等你回來,我們讓你幹這個活兒,你就有了工資,每個月有個幾百塊錢。另外,你們家困難,鎮長說了,如果你這次帶路有功,我們鎮上給你們家辦低保,一個月也有幾百塊錢,加起來差不多一個月上千,在咱鎮上日子就過得去了。」
山寶早就聽說有個什麼政府低保能照顧困難戶。他一直想弄這個低保,但是一直沒門路,不知道咋弄。這回機會送上門來,他自然兩眼放光。
但是他沒想到馮主任口裏的「好處」還沒說完,「鎮長還說了,你是殘疾人,這回你跟着上山,我們這邊就給你辦個殘疾證,到時候憑着這個證件,你在生活上又能得到政府各種照顧。」
辦殘疾證這個事兒,山寶也聽說過,但是也不知道咋辦,這回一股腦的好事兒都來了,他心裏有些激動起來,「這,這都是,真的?」
「對,村長還說了,萬一,他是說萬一啊,萬一你要是這次上山有什麼不測,徹底殘廢或者死了,那你不是幹不了整藥材的事兒嘛?不要緊,我們鎮政府還缺個清潔工,就讓你老婆來干,算是頂了你的缺,拿同樣多的工錢。另外,你就算受傷,也算工傷,另有工傷傷亡補償,也是一筆不小的經費,至少五千塊錢。你看鎮長這麼照顧你,都是愛惜人才啊,你不能辜負了鎮長的一番心意不是?」
山寶連連點頭,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馮主任這一番話,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他山寶原本不是怕死的人,現在眼看着家裏活計有着落了,他腰杆子也硬了起來,腰杆子一旦硬了,你叫他山寶上山跟殭屍拼命他都敢幹。
「要是您說的都是真的,那我豁出命去,也跟你們走這一趟。」山寶堅定的說道。
「好勒!」馮主任大叫一聲,喜出望外,心想,「還是鎮長了不起,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事情也就解決了。」
「你先坐坐,我再去隔壁辦點事兒。」馮主任又走到隔壁房間,鼓搗了半天,走了回來,手裏拿着兩張紙。
他遞了一張給山寶看,山寶也認識些字,仔細一看,馮主任居然把之前那些允諾的條條款款的都寫了出來,而且擬成了一份合同,合同上已經蓋上了鎮政府的公章,只要他山寶簽字畫押,那剛才馮主任說的那些個好處,就都成真的了。
山寶看着那合同,十分激動,指着合同說不出話來。
馮主任呵呵一笑,「沒什麼問題,就簽字摁手印,你留一份,鎮上留一份。大家好有個憑據,其實是你們有個憑據,這個事情,對鎮上沒什麼影響,只要你路帶好了,對你們家是天大的好事兒。」
山寶知道馮主任所言不假,再不猶豫,從桌上拿起一支筆,刷刷刷的簽上了大名,摁上了大拇指手印,這事兒就算說定了。
馮主任看事情辦成了,相當開心,拉着山寶就往鎮上招待所去。到了招待所,正好關雲也收拾好了東西,打算找馮主任起身上山。
關雲看見馮主任帶着山寶,知道馮主任此行不虛,嚮導找到了。於是走上前跟山寶握手,「這位就是要給我們帶路的山寶同志吧?」
山寶看見關雲這麼個鐵塔似的人物,一下子就愣了。他自己原本身子就很結實硬朗,劉獵戶比他又強上一些。但是兩人在關雲面前,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他看着關雲這人,一身疙瘩肉,臉上露出堅毅之色,脖子裏若隱若現的疤痕,顯示出這人定然歷經了許多兇險的事故,其本事該當非同小可。兩人一握手,山寶被對方握得手骨頭生疼,他自己是時常徒手攀爬的,手上握力不小,但是這一握之下,根本頂不住關雲手裏的力道。他心裏清楚,對方這是拿捏着分寸,十分友善。要是雙方是敵對的關係,那這張飛似的漢子能把他山寶的手給捏碎了。
想到這,山寶更加放心了,這國家下來的專家組,果然非同一般,不同凡響。
馮主任看山寶眼眉都舒展開來,臉上透着一股子對關雲的敬佩之情,知道他是在心裏又更加放輕鬆了些。所以馮主任乘熱打鐵,跟關雲說了一下山寶家的困難情況和山寶對此行的擔憂。關雲聽了情況介紹,立馬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百元大鈔,數了十五張,塞給山寶,「你先拿着,這是上山工錢的一半,算是定金,今天我就只帶了這麼多,等回頭完事兒了,下山以後再叫溫所長給你補齊,尾款只會多不會少,你看成麼?這錢你先拿回去給你老婆老娘用着,安頓好了家裏,你上山也安心了。」
山寶真沒想到這幫人做事這麼幹淨利索,而且十分仗義。事兒都沒辦,就掙了人一千五,他覺得不妥。山寶不像劉獵戶和信守老道那麼滑溜,他是個實誠人,所以沒好意思伸手接錢。還直擺手,「不能,不能拿錢,等事辦了再說,這也太多了,就是進趟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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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雲看山寶的模樣,聽着他說話,就覺得這人靠譜,十分喜歡,沒等他把話說完,一把將錢塞進山寶手裏,「趕緊送回去,給你老婆孩子,快去快回,時間不早了,我們可要趕路上山回村了。」
山寶拿着錢,感動得眼淚又要往外冒了,他連連點頭,瘸着腿,一路小跑的跑回家裏,把錢和傭工合同交給老婆,要她保管好,又簡要的說了說情況。
山寶的老婆和老娘都十分高興,同時又對山寶上山有幾分擔心。但是畢竟這個家裏的生計有了着落,還是天大的好事兒。所以囑咐了山寶幾句,要他照顧好自個兒,然後就放山寶出門了。
山寶回到鎮招待所,高高興興的上了驢車,跟着關雲和馮主任,一路往下頭村而去。
關雲下山收拾裝備,馮主任在鎮上找山寶的時候,專家組的其他幾個人也沒閒着。
溫深、李思廣和宋偉仁博士三人一起約談了趙大亮一家子。
說是約談,其實也就是嘮嗑。所有人里,只有宋偉仁博士一本正經,坐得筆直,不時的用手在鼻子前頭煽一煽其他幾個人吐出來的二手煙。
溫深、李思廣和趙大亮則都在吞雲吐霧。
趙大亮一邊抽悶煙,一邊搖着頭,一邊說道:「哎,可悔死我了,害人害己,可憐了我這兒子,好端端一個人,成了這副模樣。」
那邊趙二牛聽着趙大亮的自責,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只顧着嗚嗚的從瞎眼裏淌眼淚。趙大亮老婆也不停的抹着眼淚。
溫深對他們一家的遭遇表示了一翻同情,李思廣也溫情的予以了安慰,只有宋偉仁博士十分不耐煩的等着他們說到正題。在他看來,甚至跟這一家子約談也是浪費了他寶貴的科研時間。他認為,這一家子人根本說不出具有科學精神的任何事情,除了妄想,就只有杜撰。唯一真實的,是趙二牛身上的重傷。但是這些重傷很顯然是被群狼所致,跟所謂的特殊生物,或者說「殭屍」沒有半點關係。
但是宋偉仁博士被溫深拉來,一定要他也聽一聽這一家子人的談話,他實在沒辦法,再加上野外科考的裝備確實沒到,於是只能耐着性子陪着溫、李二人在這兒「浪費時間」。
「對你們一家子的事情,我們是都知道了,但是我們還有一些疑問,希望你們能夠儘量回答我們。」溫深和藹的說到。
對於這位溫和的老學究,趙大亮一家心裏充滿了好感。對於李思廣那個假農民,趙大亮一家心裏更是存在天然的親近感,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李研究員長得跟那信守老道有幾分神似,這叫趙家三口對他的親近打了些折扣。他們一家人對那位老道現在是厭惡至極,唯一的評價就是:「該死的騙子。」至於宋偉仁博士,趙家三人有些敬而遠之。
所以當溫深開始詢問的時候,趙家三口不約而同的都點了點頭,表示了相當的配合度。
「關於在那件事情裏面,你們每個人的經歷,我們都通過趙村長先後的幾次報告了解得很清楚了。我們想知道的第一個問題是,小趙同志,在被群狼給拖走以後,是怎麼逃脫出來的?」
大家把目光轉向了趙二牛,趙二牛似乎沒有聽清楚,所以沒什麼反應。他娘高聲把溫深的問題在趙二牛殘缺的耳朵邊重複了一遍,他才聽明白。
只見趙二牛恐怖的臉一直在毫無規律的搖着,搖了半天,吐出三字,「不知道」。
「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麼?」溫深問道。
「沒,沒有啊,掉下樹就被狼咬住,有些狼死命的咬着手腳拖,有些狼直接就從身上啃下肉去,還有的拿舌頭在我臉上舔,狼舌頭過處,鼻子耳朵皮肉頭髮都沒了。渾身上下都是要命的疼啊,沒一會兒就疼昏死過去,等活過來還是渾身疼,疼得要命,再後來,就聽見我娘的聲兒,那就是在醫院了,然後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活過來的,我還以為我死了,進了閻王殿呢。」趙二牛說話的聲兒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喉嚨十分沙啞。
就連趙大亮和他媳婦都是第一次聽趙二牛述說這段經歷,他們一直不忍跟趙二牛談起這些。這次是上頭派來的專家組一再要求,趙二牛自己也在身心上恢復了一些,趙大亮媳婦才同意一家三口一起受訪。
「那你是怎麼掉下樹的?」李思廣問道,「咋那麼倒霉?坐在一個細樹丫子上,斷了?」
趙二牛回想了一會兒,「沒有,那樹杈挺結實,不過樹杈前頭的枝椏挺沉,八成是個老樹杈,我爬上去就斷了。」
李思廣聽了問道:「那麼倒霉?你一爬上去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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