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酈食其傳》:「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
目送着崑崙老頭走過安檢,高陽心頭一時五味雜陳,崑崙老頭這次來北京雖然沒住幾天,但這期間發生的事真是讓人想忘都難。高陽下意識的隔着衣服摸了下自己手臂上的印記,心裏回味着崑崙老頭臨走前對自己說的話:
「你最近要看好王辰,他早前在共村沐浴龍血,這次在檀拓寺又吸入了如此多的鳳凰旗,這二者雖皆是至陽之物,但物極必反,易招無妄之災,還是小心為上。」
高陽不知道崑崙老頭所說的「無妄之災」到底是具體有所指,或者僅僅是一句善意的提醒,等恍過神來再抬頭看時,崑崙老頭已消失在人流之中,高陽隨即轉身離開候機大廳,疑惑、感激、不舍在心中混亂交織。
今年北京下雪格外的早,雖只是十一月中旬,但已飄過兩場小雪。秋冬更迭之際,寒邪瀰漫易侵人體,所以自古以來多強調在這個時節進行食補,藉以溫陽培元,民間也有「北吃餃子南吃蔥,銅鍋羊肉好過冬」、「立冬食蔗齒不痛」等風俗習慣。
一家火鍋店內,喧譁如沸,座無虛席,服務員端着各種菜品滿頭大汗地在各個桌子間來回穿梭。食客們三三兩兩推杯換盞,箸筷大動,一個個吃的滿面紅光,整個店裏熱氣騰騰,好不熱鬧,跟窗外寒冷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視線轉到店內某個靠窗戶的桌子前,只見一個食客用筷子夾起一大塊牛百葉放入沸騰的鍋內,百葉接觸鍋內的紅油熱湯,瞬時遇熱蜷縮,蜂窩狀的表面吸滿了香氣四溢的湯汁,筷子夾着百葉在湯內上下竄動,僅過了幾秒食客就將百葉從鍋內夾出,浸入裝滿濃稠蘸料的小碟內,而後吞入口中大快朵頤,臉上露出滿足享受的表情。
「陽哥,我這招叫『七上八下』,百葉在沸湯內上下滾涮,少一下不熟,多一下煮老了不嫩,惟有『七上八下』才恰到好處。」王辰一邊大嚼一邊賣弄着說道。
高陽抓起一把翠綠的蒿子杆扔到鍋內,煞有介事地說道:
「你最近火氣夠旺了,少吃點肉吧,來!吃點蒿子杆,聽說最近咱國家有個叫什麼『嗷嗷』的科學家研究這玩意兒都得諾貝爾獎了。」
聽了高陽的話,王辰差點笑的將嘴裏的東西噴出來,趕緊喝了口啤酒壓了下去,隨後說道:
「你逗我呢,什麼嗷嗷,人家叫屠呦呦!得的是諾貝爾醫學獎,真給咱中國人長志氣!再說了,人家研究的青蒿素是從黃花蒿中提煉出來的,咱吃的蒿子杆是茼蒿,雖然都帶個『蒿』字,但一個是蒿屬,一個是菊屬,完全是兩種植物,我就是學醫的,我會亂講?」
「對了陽哥,今天你去送昆大爺,昆大爺說啥了嗎?」王辰接着問道。
「你又不是不了解崑崙先生,整個一冰山老頭兒,送他這一路總共說了不超過三句話。噢,想起來了,他說以後咱倆遇到啥事可以找魚祿幫忙。」高陽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將崑崙老頭說的關於王辰的事壓了下來沒提。
原來崑崙老頭在檀拓寺整整住了四日,眼見魚祿情況好轉,這才準備啟程回東北,高陽見魚祿傷勢初愈,不忍心讓他再折騰,於是就讓魚祿繼續靜養,打算由自己和王辰去送崑崙老頭,不巧當日王辰的單位又趕上培訓考核,所以最後去送行的只有高陽一個人。
高陽和王辰倆人圍着火鍋邊吃邊嘮很是愜意,這時一個年輕男子風風火火地跑過,一不小心將兩人放在桌子邊上的啤酒颳倒地上,只聽「嘭」的一聲,碎玻璃四濺,啤酒瓶摔的粉碎。
「抱歉了您嘞,服務員!再給這桌加瓶酒,算我賬上。」年輕男子見撞了東西趕緊停了下來,跟高陽和王辰到了個歉,一股京片子口音,語氣卻是十分誠摯。
「沒事,算了。」在外邊吃飯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再加上對方態度也挺好,所以高陽根本沒當回事。
「我差你這瓶破酒嗎?你他媽是不是瞎?」王辰突然站了起來,惡狠狠地拋出這句話。
聽了王辰的話,高陽第一感覺十分詫異,心裏想着這小子是不是喝高了,這麼多年自己從來沒見過王辰因為這點小事兒就對人惡語相向。
「我已經道歉了,也打算賠你酒,你丫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兒。」年輕男子顯然被王辰的莫名發難惹火,臉色頓時陰了下來。
高陽看這架勢再發展下去年輕男子非得跟王辰打起來不可,趕忙起身打個圓場道:「不好意思,我這哥們兒有點喝多了,你別往心裏去。」
「看你這樣的像個明白人兒,以後出門之前教育教育這丫,別喝了幾杯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年輕男子得理不饒人,說話越來越難聽。
王辰聽了年輕男子的話,一聲不吭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從桌子上拿起一張面巾紙,開始擦自己的額頭,旁邊的高陽看的一頭霧水,不知道王辰又在唱哪出。
年輕男子以為他自己嚷嚷了兩句把王辰嚇的慫了,臉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嘴裏說道:
「慫蛋,就這麼點本事也敢出來裝……」
年輕男子的話還沒說完,王辰突然起身,一把摟住年輕男子的脖子猛地拉向自己,緊接着用自己的額頭狠狠地撞向年輕男子的鼻樑!
王辰突然動手讓年輕男子猝不及防,只聽「哎啊」一聲慘叫,年輕男子已跌坐在地上,滿臉鮮血。變故發生的太快,以至於高陽根本來不及阻止王辰出手,高陽吃驚地看着眼前的王辰,發現王辰此時雙眼血紅,嘴角竟然掛着一絲詭異的笑意,看的高陽不寒而慄。剎那間高陽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這個王辰變的好陌生,崑崙老頭臨走時說的話再一次在高陽的腦海中響起。
周圍的食客見有人打架,轉瞬四散,唯恐受到殃及,反倒是火鍋店內的很多男服務員都圍了過來,一個個滿臉怒相,有的手裏還抄起了椅子,看樣子店裏的服務員跟這個年輕男子很熟,要替他出頭。
「都愣着幹嗎!給我乾死這孫子!」年輕男子的鼻子被王辰撞的仍血流不止,一邊捂着自己的臉一邊咆哮着喊道。
眼見眾人就要過來圍毆,高陽生怕王辰吃虧,也顧不了許多,左手抄起一個空啤酒瓶子,用力在桌角一磕,瓶底隨之碎裂掉落,瓶身的斷裂處如狗牙般參差不齊,銳利無比,高陽抄起這酒瓶「兇器」指向迎頭衝過來的一個服務員。
「都給我住手!」眼瞅着雙方就要打在一起,不成想在這節骨眼兒上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高陽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中年男人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大背頭梳的鋥亮整齊,臉上的肥肉把本就不大的雙眼擠成了一條線。圍着高陽和王辰的服務員們好像很是敬畏這個中年男人,聽見他喊住手,紛紛放下手中的傢伙,退到兩邊閃出一條路。
「程叔,是他先動的手……」
跌倒在地的年輕男子剛要辯解,但話還未說完就被中年男人瞪了一眼,只見年輕男子說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不敢再出聲。
「鄙人程牧野,我店裏這幫夥計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兩位,還望兩位海涵。」中年男人拱手說道,一臉發自肺腑的懇切之色,看不出絲毫矯揉造作。
這個「程叔」的態度讓高陽十分意外,高陽心知事端是由王辰挑起,為何對方反倒如此謙恭,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程叔見高陽半天沒吭氣,以為高陽不肯善罷甘休,於是指着高陽握着啤酒瓶子的左手繼續說道:
「牧野年少時也曾受過崑崙先生的恩惠,多年來一直紉佩銘心,不敢忘卻。希望二位能看在這點淵源的情分上,饒了我這幫夥計,我定感激不盡。」
高陽聽了程叔的話,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左臂,原來剛才高陽和王辰被這麻辣火鍋弄的燥熱難耐,吃到興起倆人都脫去了外套、擼胳膊挽袖子,不知不覺中高陽小臂上的黑色印記早已赫然暴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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