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迎之中文說得極好,是說他是在國內長大的遲筵也會相信,實在是沒什麼需要糾正的地方。兩人一般還是發消息聊天,但是葉迎之會揀夜裏的時間給他打電話過來,說是以此鍛煉自己的「口語表達」。
遲筵不得不為對方精益求精的求學態度所折服,心道自己當年要是有這個精神托福考試至少能再提十分。
葉迎之通常會在晚上十點鐘打電話過來,遲筵這時候一般剛洗完澡,開着窗,一邊講着電話,一邊讓頭髮自然風乾。兩人能聊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葉迎之也會同他講英文,倒是真的幫他糾正一些發音和口音問題。本來和對方交談很輕鬆有趣,又真的對自己有所裨益,遲筵自然更樂意和葉迎之通話了。
葉迎之的英語口音是較為純正的英音,說話時總有端着的感覺,那種感覺說出口更是令人無法招架。聽他講漢語的時候還不覺得,聽對方說英語的時候遲筵得加倍凝神去聽對方說了些什麼,每每覺得耳朵都在發熱。
他第一次理解了為什麼有人會說英音比美音勾引人。
這天晚上十點半左右,遲筵正和葉迎之說着話,突然聽到外面響起敲門和喊他名字的聲音。
聽聲音是亞歷克斯。
遲筵對着手機道:「稍等一會兒,有人找我。」
他從床上站起來,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將門打開,外面的果然是亞歷克斯。
亞歷克斯手上拿着兩張黑底燙金紋的帖子:「嗨,傑瑞,這周末有一個酒會,是普瑞斯公司主辦的。我現在在那裏實習所以拿到了不少請柬,他們很歡迎ahu的年輕學生到場,可能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宣傳公司的好機會。你不是想充分體驗一下索菲斯不同的生活和多種多樣的活動嗎?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我這裏有兩張請柬,你可以帶你那個朋友一起來玩。他叫什麼來的?凱文嗎?」
凱文是江田的英文名。
遲筵來這裏之後還沒有參加過比較正式的聚會,也的確對這個酒會有些感興趣,於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並感謝了對方的好意。他接過請柬道:「好的,謝謝,我會問凱文的。」
「你們能來那真是太好了,」亞歷克斯開朗地笑着,「聚會地點離宿舍有些遠,我和西蒙他們會開車去。你和凱文可以坐我的車。」
遲筵再次向對方道謝並互祝晚安後才關上門回去。
他的手機被放在桌子上,屏幕亮着,通話還在繼續中。
「你都聽到了嗎?住我旁邊的同學邀請我這周末去參加一個酒會。不知道這裏的酒會是什麼樣子的,你有沒有去過?」
葉迎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道:「住你旁邊的同學?是你給我講過的那個經常和一群朋友鬼混的黑髮藍眼的男生麼?我勸你少和他們接觸,他們聽起來都不像是什么正經人。」他的聲音中罕見地透露出些許不滿之情。
「好了,知道了。」遲筵笑笑,沒想到葉迎之居然這麼保守,他還以為國外的年輕人都比較玩得開,葉迎之這個樣子卻活生生像他們中學的教導主任。
「他們也只是玩而已,人都很不錯的。我國內也有很多同學平時優哉游哉期末的時候臨時抱佛腳能有不錯的成績,每個人的努力方式不同嘛。再說這次我都已經答應他了,只是去看看不喝太多酒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普瑞斯也是很有名的公司不是嗎?」
普瑞斯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在澳洲還是很有知名度的。澳洲本土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環境和演化過程而擁有許多北半球沒有的奇妙動植物,在生物科技、製藥保健方面一直都有領先優勢。
遲筵一邊說着一邊翻看着亞歷克斯送來的請柬。請柬製作得極為精緻,且帶着一股獨特的暗香。黑色的卡面,上面燙着金色的花紋,翻開後是同樣的燙金花體字——
誠邀您於本周末參加我們的盛宴,您一定會擁有一個難忘的夜晚。
同時註明了宴會的時間和地點。沒有明確的署名,卻讓人看了很有參加的*。
葉迎之聽了他的話後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卻沒再阻止。
時間已經不早了,遲筵和他的湯姆葉互道晚安,給手機充上電便沉沉睡去。
窗外街道上一片寂靜,偶爾有車飛速行駛而過,車道間的綠化帶間或響起一兩聲蟲鳥的鳴叫。一道巨大的四蹄黑影從他的窗前急速掠過,陰影覆蓋了整個窗面,甚至透過窗紗映在了對面的牆上。房間的主人在夢中嘟囔了一聲,一無所覺。
——————
很快到了周六,遲筵之前同江田說了酒會的事情,江田性格外向,日常閒不下來,聽說之後果然興致勃勃地同意和遲筵同去。
遲筵和亞歷克斯約好了下午六點在宿舍門口見,然後由亞歷克斯開車帶他們同去。
到約定的時間時門口只有亞歷克斯一個人,已經穿着整齊打扮規整得等着他們。
「西蒙他們呢?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亞歷克斯那一群朋友至少有五六個人,最常見的看起來脾氣性格也比較溫和的有兩人,一個叫做西蒙的男生和一個叫做朱迪的女生。遲筵不擅長記外國人的名字和臉,能記住的只有這兩個人,因為他們最常來找亞歷克斯並且每次見到遲筵都會同他主動打招呼。
「他們已經先過去了,不過我們還得再等等,還有一個人。」亞歷克斯微笑着道,看上去心情很好。
不一會兒穿着一條白色裙子的艾米麗便出現在三人面前,她一頭美麗的金髮高高挽起,手上提着一個珍珠色的小包。
原來亞歷克斯要等的人竟然是艾米麗,不過這也說得過去,畢竟他們住得都很近,看上去亞歷克斯和艾米麗的關係也不錯。對方既然邀請了自己那麼很自然也會邀請艾米麗。
「白色,真不錯。他們一定會喜歡的。」亞歷克斯輕聲讚美着,帶着三人上了車。他們兩人坐在前面,遲筵和江田坐在後座。
索菲斯是這點好,遲筵來了這裏這麼久,從來沒有經歷過堵車。
亞歷克斯開着車一路向城郊的方向駛去。
江田忍不住出聲問道:「請柬上不是寫着說宴會在城西那個會所舉辦嗎?怎麼往東邊開?」他上學期去城西那邊參加過一個學校舉辦的學術會議,所以還記得路。
「昨天臨時改了地點,」亞歷克斯答道,「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改地址。」
酒會在近郊一處莊園中舉行,離這裏不算遠,汽車行駛一小時後到達了目的地。
亞歷克斯挽着艾米麗的手走在前面,江田小聲對遲筵嘟囔着:「你可真可憐,你看亞歷克斯多聰明,你也應該帶一個女伴來而不是帶我。」
遲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要妄自菲薄。」
亞歷克斯一走進會場感受到了一種非同尋常的緊張的氣氛。
他皺了皺眉,找到了正摟着一個人類男孩*的西蒙,把他強硬地拽到了一邊,壓低聲音小聲問着:「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那麼多老傢伙都過來了?他們不是很久都不出現了嗎?」
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滿月鮮血宴會而已,怎麼會吸引那麼多年長的同族?他粗略看了一下,竟然還有幾張根本不屬於索菲斯的面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些傢伙應該是特意從悉尼或是墨爾本趕過來的,甚至可能還有來自阿德萊德及其他地方的。
那些老傢伙碰着酒杯,彼此喁喁私語着,神情舉止都帶着幾分刻意端着的莊嚴肅穆。
拜託,中世紀都已經過去多久了?
亞歷克斯不耐煩地扯着自己的襯衣領口,希望好友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西蒙把頭湊近了他,低聲道:「聽說……我只是聽說,你那天晚上碰到的那位接了請柬。」
他看向有些愣住的亞歷克斯:「不過我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你沒看到有外地的目前管事的同族特意趕過來嗎?而且宴會地點也從我們常去的城中會所臨時改到了這裏……畢竟那位這次來南半球一直很低調,也沒公開露過面,沒誰想在這時候出岔子吧?」
「天吶,」亞歷克斯捂着頭□□一聲,像一位普通的青年人在抱怨來自長輩的約束,「那位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怎麼突然會對我們這樣的小聚會感興趣?居然接了請柬?完了,有那麼多老傢伙在,這次大概又玩不了什麼新奇的把戲了。」
「噓,小聲一點。」西蒙看了看四周,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拍了拍友人有些僵住的肩膀,安慰道:「放輕鬆,這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按照傳聞里那位的一向作風他即使來了也不會公開露面,最多在偏廳里接受一些老傢伙的拜見。那和我們可沒什麼關係。不是我說,你這次可真行,居然帶來了三個人類,還有兩個是東方的新人……」
他舔了舔牙:「……我們今天有的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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