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雲陽侯府?!雲陽侯府居然能看上秦錦春?!
秦錦儀心裏象被螞蟻咬過一般,隱隱約約地刺痛起來。
就算她再不清楚朝廷上的事,也知道裴國公府的權勢地位無法與雲陽侯府相比。哪怕是裴國公府成功送女入東宮,生下了皇孫,成為了真正的外戚,那也比不得手握兵權的當朝大將。外戚能做到秦家與塗家這般,就已經到達了頂點,但秦家不出高官,一直被排斥在實權官員圈子之外,塗家則是僅憑皇帝對太后的敬重存活,一旦犯了忌諱,根本就不堪一擊。這兩家,哪一個能與蔡家相比?
就算當初盧悅娘嫁給雲陽侯世子時,她與祖母說了多少酸話去貶低人家,都沒有意義。盧悅娘就是攀上了高枝兒,盧普與秦幼珍夫妻就是風光無限,再也不必看秦家二房的臉色了。祖母薛氏頂多就是在家裏說說酸話,哪裏敢真的當着秦幼珍的面破口大罵?父親秦伯復更是一改過去的傲慢態度,對妹妹妹夫殷勤親近起來。這就是雲陽侯府的權勢所帶來的力量。
這是她秦錦儀無論如何也攀不上的人家,叫盧悅娘攀上也就算了,雖然不知道後者走了什麼狗屎運,但好歹盧姑父是三品高官,不論秦家的外戚身份,三品高官自然比六品的秦伯復地位更高些。然而,秦錦春又算什麼?與她同樣出身於秦家二房,同是嫡出,相貌才華性情教養……樣樣都不如她!憑什麼她秦錦儀攀不上的人家,能看中她秦錦春?!
難道日後姐妹倆都出了嫁,走出去與人交際時,跟人介紹自己,一個是失去了國公的國公府長孫媳,另一個卻是堂堂雲陽侯府的少夫人麼?就算蔡十七不是雲陽侯的親生兒子,兩家身份地位上的差別,也足以讓秦錦儀心中燃起妒火。
薛氏還在那裏抱怨個不停:「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老子娘勸我說,這門親事能做成了,對你也有好處,裴家的長輩們知道你妹妹嫁進了雲陽侯府,也能高看你幾分。我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還想着要重新考慮這門親事,若是雲陽侯願意多多提拔他這個遠房侄兒,而不是一直叫他做世子的跟班,那也不是不能把你妹妹嫁過去。誰知道你老子娘通不肯聽我吩咐,竟然拿一碗安神湯對付我,叫我睡了大半日。等我醒過來時,婚事兒早就定下了!連庚帖、信物都交換了,已經板上釘釘,無可更改。真真氣死人!我覺得你娘太不孝順了,居然頂我的嘴,我要罰她在佛堂跪幾個時辰罷了,你父親都能公然違我的令,把你娘帶走,可見他已經沒有了孝心,完全把我拋到腦後去了!我罵他,他竟然還有恃無恐,說什麼我若覺得自己有道理,就去衙門告他去,你說這是人話麼?!」
秦錦儀不耐煩聽她的長篇大論,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祖母,四妹妹的親事,怎麼就忽然定了雲陽侯府呢?此前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薛氏不以為意地道:「你爹說是蔡家早就來試探過了,盧悅娘那丫頭親自搭的線,還有長房的姚氏從中幫忙說項。只不過你爹當時正在猶豫裴家的親事,兩邊都沒答應,我們才沒聽說罷了。」她覺得這事兒沒什麼可說的,任憑是誰,在裴國公嫡長孫與雲陽侯的遠房侄兒之間,也都會優先考慮前者。
秦錦儀的臉色卻變了變:「四妹妹應該早就知道蔡家想來提親的事了吧?因此我搶了裴家的親事去,她還能不慌不忙地,原來是早有退路。」秦錦春甚至在裴家人面前為她圓謊!多大度,多體貼人呀,可惜這般大度又體貼的言行,才是她秦錦儀最難忍受同胞妹妹的地方!她用得着處處比不上她的妹妹可憐麼?!
秦錦儀勉強笑着對薛氏說:「祖母,這雲陽侯府的親事不能答應!父親和母親糊塗了,您可不能糊塗!盧表妹是姑姑生的,姑姑卻是姨娘養的,生就不如父親身份尊貴。而盧表妹如今嫁給了蔡世子,做了雲陽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蔡十七將來註定要在蔡世子手下當差,四妹妹若做了他的妻子,豈不是要一輩子對盧表妹卑躬屈膝?那與父親在姑姑面前一輩子卑躬屈膝有什麼區別?祖母您是姑姑的嫡母,這事兒關係到您的尊嚴,絕不能讓步!」
薛氏嘆了口氣:「你當我沒想過麼?我原本也是因為這一點,才堅決反對的。可你父親就象是豬油蒙了心一般,非要跟我對着幹。後來你娘又勸我,說裴家也會樂意與蔡家做姻親的,四丫頭嫁給蔡家人,對你也有好處。我想想覺得也有道理,這才鬆了口。不過,就算我答應讓四丫頭嫁過去了,也不代表我就原諒了你爹娘!他們對我太過分了!這哪裏是做人兒子媳婦該有的態度?!」
薛氏越說越激動,又打算罵起兒子媳婦來,卻再一次被大孫女兒打斷了:「祖母!父親定是貪圖雲陽侯府權勢,方才犯了糊塗的。這事兒關係到您的臉面,萬萬不能退讓!如今張姨娘還住在長房那邊呢,聽說盧家表弟時常還過去給她與符老姨奶奶請安,就連盧表妹,也時常送東西過去。他們姐弟何曾對您這般孝順來着?若是四妹妹真的嫁給了蔡家的侄兒,將來盧家人定會站在張姨娘那邊,幫着踩您的面子,踩您兒孫的面子了!」
秦錦儀深知祖母心中最難忍受的點,這話果然就戳中了薛氏的心窩子。她沉下臉來:「沒錯,我一想到這事兒,心裏就說不出的彆扭。誰叫你老子不肯聽我的呢?他也不知是發了什麼瘋,自打去年我病了一場,他就越發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先前還肯聽我幾句勸,如今是直接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秦錦儀忙道:「既如此,您就再想法子勸勸他呀?他是您的兒子,您還怕他膽敢忤逆您不成?若真把您惹惱了,您上衙門裏告他一狀,任他有天大的雄心,也休想再做官了!父親還能不害怕?」
薛氏皺了皺眉頭,看着秦錦儀道:「儀姐兒呀,這些道理,你不說我也懂,但你父親若真是鐵了心,不肯讓步,我也拿他沒法子呀,總不能真箇去衙門告他吧?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真告了他,他固然是前途盡毀,但我也同樣落不着好。再說了,他的名聲若是壞了,你又要怎麼辦?裴家還能喜歡你麼?」
秦錦儀窒了一窒,乾笑着道:「我這不是……勸您嚇嚇父親麼?哪裏就真箇叫您去告他了?」
薛氏也沒起疑,嘆息道:「就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會真箇去告他,才這般有恃無恐呀!」說着又罵起了薛家來,「若不是他們為了銀子,跟我們生分了,如今還能有人幫着勸一勸。虧得他們還有臉來吃你的喜酒,甚至問我,能不能把家裏的女兒再嫁進來,竟是打起了遜哥兒的主意!若薛家真有好女兒,還能拿得出好嫁妝,我也樂得再娶一個貼心的侄孫女來做孫媳婦,可薛家小一輩里哪兒有什麼好女孩?先前又為了銀子跟你爹鬧得天翻地覆,如今你爹連我都惱了,我哪裏好意思開這樣的口?!」
薛氏抬頭看向秦錦儀:「我看薛家那邊,先前那般決絕,如今卻又低聲下氣地求上門來,只怕是真遇到什麼事兒了。我正惱着你娘,你爹又恨上了薛家,我在家裏沒處打聽去。你如今出了嫁,行事比在家時方便,得了閒,就讓陪房們出去幫着打聽打聽吧?看薛家到底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回頭給我遞個信兒,若是急事,你能幫的就幫一幫。到底是我們家的血親呢!」
秦錦儀哪裏有心情理會薛家?她心裏還念叨着秦錦春的親事,正煩惱沒法阻攔妹妹的姻緣路呢,隨口就說:「我在裴家行事也不大方便,還要養傷呢,又在守孝,哪裏出得了門?裴家如今是裴二奶奶當家,她與我婆婆有些個不和睦,我若是輕舉妄動,就怕她會抓我的把柄。」
薛氏忙問:「你先前不是說,在婆家過得很好,人人都待你十分客氣,連你婆婆都不用你立規矩,裴大姑娘也不敢再怠慢你麼?怎的裴二奶奶還敢與你為難?」
秦錦儀道:「我才嫁過去幾天?自然是人人都維持住面上情的。實際上如何,誰知道呢?反正我們大房跟二房、三房合不來,就連我這個才嫁進去的新媳婦都看出來了。不過我是秦家女,她們再斗,也不敢輕易惹到我頭上。祖母您盡可放心。要是真有人不長眼,打起了我的主意,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沒留心自己的話自相矛盾了。
薛氏也沒深想:「成,你的本事,我是最放心不過的。裴家還有求於我們秦家呢,他們不敢怠慢你。你只管好生在自己的院子裏養傷,時不時也要見見你女婿,說些關心的好話,把他的心給籠絡住了,再慢慢兒在他身邊安插耳目,免得有哪個不長眼的小蹄子勾了他的心去。如此,等到他一年孝滿,與你圓了房,連你腿上的傷也解釋過去了,再早日懷上孩子,你就真在裴家站穩腳跟了!」
秦錦儀紅了臉,點了點頭,接着又撒嬌道:「祖母,裴家如今要守孝,吃的都是素菜,清湯寡水的,好沒滋味!而且他們家只許我新婚三天裏穿綢,等今日回門結束,我就要跟裴程一塊兒披麻戴孝了。就算我說要養傷,不必到靈堂里哭靈,也要在房裏抄佛經呢,好辛苦!」她張開十指給薛氏看,「您瞧,我抄得指頭都腫了。」
薛氏並沒有發現大孫女的指頭哪裏腫了,但還是柔聲安撫她:「沒事兒,這是該守的禮節。等你把這一年的孝守過去了,裴家就真箇動不了你了。我給你安排的陪嫁丫頭裏,有個會寫字的,會仿你的字跡。你若是抄佛經抄累了,就悄悄兒叫她幫你代筆,只千萬別讓人知道就是。」
秦錦儀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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