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姑娘怎麼樣了?」楊厚承大步流星走過去,看着一群姑娘無從落腳,只得站在邊上放聲問道。
他生得濃眉大眼,是不同於文秀書生的一種英氣,但京城貴女青睞的是池燦那般風流俊美、精緻如畫的人物,乍然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子走過來,頓時駭了一跳,忙散開去,把喬昭給顯露出來。
「黎姑娘——」楊厚承一看喬昭捂着臉頰的手上滿是鮮血,當時就變了臉色,抬腳欲要過去,被朱彥拉住。
「黎姑娘,你莫要怕,大夫很快就來了。」朱彥拉着楊厚承在不遠處站定,安慰完喬昭轉頭對杜飛揚道,「表弟,你讓我的小廝速速回泰寧侯府一趟,我家有上品的雲霜膏,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嗯。」杜飛揚神色複雜看形容駭人的少女一眼,忙吩咐人去通知朱彥的小廝。
「黎三妹妹,痛不痛啊?」蘇洛衣臉色發白,光滑的額頭急出了一層汗。
「三妹,你傷勢怎麼樣?」黎皎啜泣起來。
歐陽微雨走過來,掏出雪白的帕子遞過去:「黎三姑娘,用這個按着吧。」
喬昭鬆開手,接過歐陽微雨遞過來的手帕,勉強道:「謝謝——」
她暗暗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還是痛得厲害,剛剛都已經麻木了,現在才慢慢感覺到疼。
喬昭鬆開手的瞬間,右臉的傷口呈現在人前,驚呼聲頓時此起彼伏,每個看到她臉上傷口的姑娘都嚇得臉色發白。
「天,竟然劃出一道口子,還是在臉上,黎三姑娘是不是毀容了?」
「看那傷口挺嚴重的,用再好的雲霜膏都會落疤的,以後黎三姑娘麻煩了。」
「哎呀,真是可憐——」
七嘴八舌的議論匯成雜音,像是無數蚊蠅在江詩冉耳邊嗡嗡作響,江詩冉閉了閉眼,大聲道:「都閉嘴!」
場面頓時一靜,無數視線投在江詩冉身上。
江詩冉越發窩火,揚弓指着喬昭道:「肯定是她胡亂動了,不然我不會射偏的!」
眾女不發一言,心中卻在冷笑:不愧是錦鱗衛指揮使的女兒,飛揚跋扈至此,真是無人能及了。恐怕就是公主站在這裏,面對被弄傷的女孩子都不會這麼囂張,連一個敷衍的歉意都沒有,還把責任推到受害者身上。
在場眾女並不是都對喬昭有好感,但姑娘家的容貌何等重要,親眼瞧着就這麼毀了,難免心生同情,而面對江詩冉的咄咄逼人,便又生出同仇敵愾的心理來。
她們這些人,不是文臣武將家的便是勛貴家的,唯有江詩冉的父親很特殊,特殊到人人敬上三分,卻難以歸到任何一派去。
喬昭仿佛成了局外人,面無表情看着眾女對江詩冉的無聲指責。
她有些想笑,卻不敢牽動傷口,只能在心裏暗想:這樣的一箭雙鵰,她還是挺喜歡的。
就算她身份不及在場眾人高貴,也是官宦之女,江詩冉為了讓她難堪,提出讓她去當箭靶子,何嘗有半點考慮過她的尊嚴與感受?她若只是個真正的十三歲小姑娘,恐怕早就出醜了。
哪怕江詩冉的箭法再好,自認再萬無一失,都是對被考教之人極大的不尊重。而說到底,江詩冉提出這個題目,刁難人是其次,更重要的還是展露江大姑娘高超的箭法,博個滿堂彩罷了。
喬姑娘從祖父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卻從沒學過「逆來順受」幾個字怎麼寫,想踩着她尊嚴露臉的人要真能如願才是怪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江詩冉並不傻,眾女的無聲指責讓她大感難堪,偏偏不能單獨揪出哪個來質問,最後還是把矛頭對準了喬昭,「你說話啊,是不是你自己亂動才射偏的?」
「夠了!」楊厚承終於大怒,幾步走到喬昭與江詩冉中間,黑着臉對江詩冉道,「你傷了人還有理了不成?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底氣拿活人當箭靶子?你爹嗎?」
楊厚承自幼喜歡舞槍弄棒,對那些公子哥們的聚會參加的少,認識的女孩子更少,江詩冉卻是自小就認識的。原因無他,太后是他姑祖母,他兒時常被叫進宮去玩,自然就認識了同樣時常進宮的江詩冉。
「你——你多管什麼閒事?」已經很久沒人敢這般對她說話了,江詩冉惱羞成怒。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我多管閒事總比你惹是生非強!」瞧着喬昭滿臉的血,楊厚承氣憤不已,半點面子也沒給江詩冉留。
朱顏眸光微閃,似是頭一次認識楊厚承一般,深深看了他一眼。
以往兄長的這位好友給她的印象就是大大咧咧、心無城府之人,如今看來,這樣的人也是不錯的,至少比她哥哥那干着急的強!
朱顏瞥了自家兄長一眼。
當她傻呀,別看兄長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也就是糊弄外人吧,實則還不知道多擔心呢,,沒看手上青筋都蹦出來了。
她就說五哥和黎三姑娘一定是認識的。
這些念頭在朱顏心裏一閃而逝,就見朱彥對她使了一個眼色。
兄妹二人心有靈犀,朱顏很快明白了朱彥的意思,上前一步扶住喬昭:「黎三姑娘,我扶你先去屋子裏等着吧。」
她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這該多疼啊,黎三姑娘居然一聲不吭!
「不用了。」喬昭開了口,看向身為主人的杜飛雪,「杜姑娘,我想告辭了。」
杜飛雪臉色一變:「這怎麼行,你這樣回去,不是讓人笑話我們伯府嗎?」
「是啊,三妹,你臉上流了好多血,怎麼也要等大夫處理一下傷口再回家。」黎皎跟着勸道。
喬昭拿帕子輕輕按着傷口,神色堅決:「不行,我必須回家再處理。」
「那不行,你這樣是故意讓我為難。你在我們家受了傷,就這麼回去,那別人該怎麼看我們伯府?」杜飛雪頓了一下,覺得這樣說有些無情,又補充道,「何況你先處理一下傷口才不會感染,將來能恢復得好些。」
「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是我要回去,不會怪罪杜姑娘的。」臉頰越來越疼了,喬昭手心冒出的汗卻是冰冷的,說完這話欠了欠身子,便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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