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雄 第四百六十九章 進退

    十一月,杜重威率領三十萬大軍進軍瀛州,馬軍都排陳使梁漢璋輕軍冒進,中了契丹人的埋伏,全軍覆滅,杜重威率軍退兵武強,原本打算襲擾莫州,呼應杜重威大軍奪取瀛洲的游擊營得到消息後,急忙撤回到狼山藏軍谷。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趁着瀛州之戰全殲晉軍兩千餘騎精騎,陣斬晉國大將梁漢璋之機,率領十萬鐵騎揮師南下,取易州,直奔定州而來。

    此時杜重威所率的三十萬大軍已經撤到了武強,距離定州足有數百里地,游擊營本待救援定州,誰知沒等游擊營趕到定州,守軍接戰即潰,定州輕易落到了契丹人的手中。

    游擊營再次無功而返,營中的將士氣得跳腳。

    易州丟了也就罷了,契丹人出兵突然,游擊營是在易州丟失兩天後才得到消息的。

    但定州丟得不應該,怎麼說定州周圍也有近萬兵馬,又有游擊營這支強軍星夜趕往定州,只要定州的兵馬再堅持一下,游擊營進入定州,憑藉定州的城防,以游擊營為骨幹,周圍近萬兵馬為支撐,契丹人不丟下上萬具屍體,無論如何也難拿下定州。

    契丹軍總共才多少人,又有幾個上萬人可丟?

    這時,若是杜重威能及時趕來救援,也許就在定州城下,便能一舉擊潰契丹大軍。

    可是時光不會倒轉,為了防止陷入契丹人的重圍,游擊營再次回軍狼山。

    聽聞契丹大軍攻下了定州,兵鋒直指鎮州,杜重威認為大軍若趕往鎮州,與契丹在鎮州會戰,自己的補給線太長,不利於己方,準備繼續撤往貝州、冀州一帶佈防。

    先鋒都指揮使薛懷讓(注1)大聲叫道:「大帥,皇上命我等帥三十萬大軍收復燕雲十六州,討伐契丹,結果大軍千里跋涉去到了瀛洲,連半個契丹人的影子都沒見着,便慌裏慌張撤了回來,反倒折了梁將軍和兩千精騎。

    如今契丹韃子殺將過來,奪了易州與定州,鎮州也岌岌可危,大帥又說要撤往貝州、冀州。若耶律德光佔了鎮州,仍不肯罷休,繼續南侵,來到貝州,大帥請明示,末將該撤往何處?

    究竟是我大晉在北伐契丹,還是契丹在南征中原?」

    有薛懷讓挑頭,帳中的諸將頓時鼓譟起來。

    這些日子,杜重威帶着大軍來回奔波,梁漢璋首戰失利,讓原本鬥志昂揚的軍心沮喪萬分。近來軍中流言不斷,說杜重威帶兵打仗徒有虛名,沒有什麼真正的本事,只知一味的消極避戰,保存實力。

    當初陽城、白衛團村一戰,其實靠的都是李風雲、皇甫遇在外圍拼命搏殺,出奇兵奪回了陽城,又從背後偷襲了耶律德光,這才取勝。若非李風雲,當時的二十萬晉軍,就被杜重威帶到閻羅殿去了。

    鎮州大捷更是因為郭威、李風雲率領的救兵及時趕到,殺了楊光遠一個措手不及。要不然,鎮州也未必能夠保得住。

    更有傳言,杜重威在悄悄與契丹聯繫,意圖投降契丹。

    ……

    如是種種,說得有鼻子有眼,就像是親眼看到一般。

    杜重威氣得滿臉通紅,大聲喝道:「薛將軍,你說此話是何意,究竟本帥是主帥,還是你是主帥?」

    薛懷讓犟嘴道:「主帥自然是大帥,末將也是想代大家問個清楚明白,免得日後也像粱將軍那般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末將是帶兵的人,乾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幸也,戰死了也就戰死了。但是末將不想像被攆死狗一般被活活地累死,那樣,死得也太不值得了。

    所以,末將想請大帥明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帶着大家跟契丹韃子痛痛快快的干架?」

    看來世上沒有傻子,杜重威借契丹人之手除掉梁漢璋之事終究禁不起有心人的推敲。不過這一次,杜重威的確是認為該退守貝州、冀州一線。

    他與契丹之間的合作還沒有談妥,這三十萬大軍便是他的底氣,若是真與契丹人在鎮州一帶對峙,那大晉的補給線太長,要保證這麼長補線的安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契丹人兩次南征中原,河北早已經被破壞非常嚴重,河北的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擄的擄,還有大批人淪落成土匪,說十不存一也毫不為過,自身的糧食都難以保證,又怎麼可能供給三十萬大軍的糧草?

    河東劉知遠以河東之地也慘遭兵亂之禍為名,拒絕給杜重威三十萬大軍提供糧草,所有的糧草都是從河南、山東運來,勞民傷財不說,還容易收攻擊。

    契丹人來的可都是騎兵,來去如風,可以在任何地點對他運送糧草的部隊發起襲擊。

    糧草要是被契丹人斷了,這三十萬大軍不戰自潰。沒有了這三十萬大軍,他杜重威又拿什麼與契丹人談判?


    當初他支持北伐,是因為他想把握住這三十萬人馬,如今真的開打了,他又怎能拿他這些資本去冒險?

    如若將大軍撤到貝州、冀州一線,甚至更博州一線,背靠黃河,補給就會容易許多,而且不容易被截斷。相反,契丹的補給線就要漫長許多。契丹人打仗向來是就地籌糧,可是看看河北之地如今的形勢,就差人吃人了,還搶得到糧食麼?

    這樣,他杜重威完全能再複製一場陽城大捷,無論是與契丹人打下去,還是與契丹人合作,他都遊刃有餘。

    杜重威抬頭望向李守貞,希望他出來幫忙說兩句話。

    誰知李守貞的頭歪向一邊,根本不朝他這個方向看。杜重威明白過來,李守貞只怕也在私下裏與契丹人接觸,而且顯然,他已經知道了杜重威與契丹人接觸的事。

    原本杜、李聯盟是以李守貞為主,誰叫永固宮主支持的是李守貞而不是他杜重威呢,現在的形勢正好反過來了,變成了杜重威為主,李守貞為輔。如今又聽說杜重威與契丹私下接觸,而契丹又似乎頗有偏向杜重威的意思,這教李守貞如何能接受。

    所以,李守貞也有為難杜重威之意。

    看來李守貞是決意不會為他說話了,杜重威又將目光移向親信符彥卿,這大帳中說得上話的,也只有他了。

    符彥卿眉頭緊皺,低頭看着腳下。

    「別人也罷,你是老夫親手提拔起來的,你也一句不吭?」杜重威心中大怒,點名叫道:「符彥卿將軍,你如何看?」

    營帳中頓時靜了下來。

    符彥卿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猶豫了一下,答道:「末將也在想此事,按理說,退守貝州,的確能減輕不少我軍後勤糧草的壓力,是萬全之策。可是契丹人來勢洶洶,將士們又求戰心切,如果就這樣撤到貝州,對軍中士氣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況且,契丹軍為騎兵,若不取鎮州,而是星夜兼程直奔我軍而來,我軍多為步卒,我軍又有多大把握能趕在契丹人之前撤到貝州、冀州一線?與其這樣,還不如奮起一博,與耶律德光決戰於鎮州一線。畢竟,鎮州是堅城,有堅城可守,我軍的勝算要大出不少。」

    原來,符彥卿竟然是支持薛懷讓的。

    薛懷讓大叫道:「說得好,符將軍,你們讀書人肚中就是學問多,俺老薛憋在肚中說不出來的話被你一語道盡!」

    眾將紛紛應和,又是一片嘈雜之聲。

    杜重威氣得臉色發青,渾身哆嗦,心中暗道:「好你一個符彥卿,老夫算是看錯你了!」

    符彥卿本是執公道之言,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卻不料被杜重威看作是赤果果的背叛。符彥卿心裏面當然明白,暗嘆一聲,心道:「我還有話沒說,難道躲在貝州、冀州一線就一定能耗走契丹人?大帥,你也未免太小看契丹人了。

    這次契丹人南侵,勢在必得,不會輕易撤軍。沒有糧草,人肉便是糧草,更不消說契丹人還有那麼多馬匹。

    我軍最重要的是什麼,便是士氣,若是沒了士氣,將士們失去了血氣之勇,還怎麼能指望他們與如狼似虎契丹人作戰?

    坐守貝州、冀州一線,只有敗亡一途。

    我將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注2)」

    正在帥帳中氣氛微妙之時,忽然有親兵報道:「報大帥,彰義軍節度使張彥澤將軍率軍抵達營外,請示大帥是否許他率軍進營駐紮?」

    杜重威眼睛一亮,大聲喝道:「准!速請張將軍來帥帳!」

    張彥澤是杜重威最信任的心腹愛將,絕不似符彥卿那般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傢伙。

    不多時,張彥澤大踏步進入帳內,插手施禮道:「末將奉大帥將令帶兵來會合,彰義軍已經帶到,前來交令!」

    杜重威點了點頭,道:「好,張將軍辛苦了!」剛要提及帳中的爭論,誰料讓薛懷讓搶先說道:「張將軍,你來得正好,大帥正在為難,究竟是前去鎮州,與契丹人決戰於鎮州一線好呢,還是退守貝州、冀州一線好。」

    張彥澤一愣,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當然是去鎮州一線好!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注3)如今契丹人已經兩次敗於我軍,我軍士氣正旺,正該趁此良機,一舉攻克敵軍,怎可出退守貝州、冀州一線這等喪我軍志氣之策?」

    帳中眾將暗中罵道,這薛懷讓夠損的!

    注1:薛懷讓(892—960年),五代時著名戰將,祖上為西北少數民族,後移居太原。後唐莊宗李存勗鎮守太原時,他投到帳下,作戰勇猛好鬥,深受後晉高祖石敬瑭讚賞。抗擊契丹入侵,屢立戰功。歷任絳州、申州、沂州、遼州、權州、密州、懷州刺史,任上橫徵暴斂,貪婪無度而留惡名於青史。

    注2:出自元代高明的《琵琶記》,啊~啊~別咬我!

    注3:出自左丘明《左傳?莊公十年》中的《曹劌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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