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馳就這樣靜靜地抱着他, 臉頰貼着他的面孔,兩人看起來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侶。
林驚蟄喜歡這個懷抱,對方的胸懷大而寬廣, 散發着好聞的氣息。短暫的意外過後他很快放鬆了下來,朝後靠去,目光自玻璃微弱的反光里掃了眼辦公室大門的方向,離開的胡少峰和鄧麥短時間內並沒有返回的跡象。
轉回目光,划過落地窗時, 他與肖馳的視線短暫碰撞。對方嚴肅到近乎冷淡的神情配合上腰部緊緊箍着的那雙結實有力的胳膊簡直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他不由失笑, 抬手覆上了對方的手背。
肖馳得到回應,面色不變, 隻眼神更加炙熱了一點,箍着他的胳膊也縮緊了,像是只不願位於人下的貓,倔強地將手抽了出來,反握住林驚蟄的手。
林驚蟄的手比他小了一號,又瘦,輕鬆便能掌握,肖馳輕輕捏了捏,抓起來攤在手心裏垂眸看, 嘴裏說:「好涼。」
確實很涼, 和他渾身散發出的旺盛的熱意相比, 林驚蟄就像是活在冬天, 從臉到手都是冰冰涼涼的。
肖馳懂一些醫理,知道這樣的人大多身體不好,他有些心疼,珍視地用大拇指在林驚蟄手背輕柔地來回揉了揉。
「裝模作樣個屁。」林驚蟄被摸得發癢,沒好氣地抽出手來朝後抓了他褲襠一把,力道不輕不重。他先前都以為肖馳是想劃清兩人之間的關係界限了,否則怎麼會從碰面起一點暗示也沒有,那神情專注嚴肅撥動佛珠的模樣,知道的人知道他在談生意,不知道還以為他在佛堂超度亡靈呢。
肖馳原本想要追問一下林驚蟄最近這段時間為什麼對自己不冷不熱,他先前還想帶對方回家吃飯來着。林驚蟄卻明顯不想和他談這個,抓過一把後,手也沒有離開,只輕輕覆在原處,上下滑動了兩把。
肖馳的身體一下火熱起來,他急喘一聲,朝前一步,更加緊貼林驚蟄的身體,將對方抵在了窗邊的牆壁上。
鼻尖觸碰着林驚蟄的臉頰,摸索着,林驚蟄側仰首和他接了個吻。
林驚蟄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太缺乏放縱的機會了,竟然一瞬間就沉浸在了其中,他的手臂朝後環勾住肖馳的脖頸,反應一如前兩次那樣熱烈。的熱血上涌到眼皮都在發沉,意識像被遮掩在一處屏障之後,如同兩汪碰撞在一起後迅速融為一體的水,接吻的間隙,肖馳的嘴唇滑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啃咬,林驚蟄費力地睜了下眼睛,呼吸急促:「門……」
鄧麥和胡少峰出去的時候都沒有鎖門,此時一旦有人進來,站在窗邊耳鬢廝磨的他們瞬間就會成為焦點。
肖馳含着他的下巴咬了一口,鼻息噴灑在他臉上。
林驚蟄和他對了個眼神,肖馳的目光比剛才更加鋒利而兇狠,但沾染上了的氣息,林驚蟄所接收到的內容已經不一樣了,他簡直有種自己會被對方生吞下肚的錯覺。這種錯覺更給他一種難以形容的勢均力敵的衝擊,就像是一場真·刀·真·槍的戰役,沒有男人會對此無動於衷。肖馳拽了他一把,朝後退了幾步,林驚蟄牽着他的手轉過身來,面對面擁抱在一起,吻得難捨難分。
肖馳摟在林驚蟄腰上的手微微下滑,用了點力,林驚蟄摟緊他的脖頸,輕輕一躍,雙腿夾在他的腰間,被輕鬆抱了起來。
糾纏的舌頭沒有片刻分開,保持着這個抱姿,肖馳轉了個身,大步走到門邊,將林驚蟄抵在上面,然後按下了圓形門把手上那顆小小的落鎖鍵。
屋外輕微的說話聲和腳步聲透過薄薄的門板傳了進來,林驚蟄昏沉着朝門鎖方向看了一眼,視線迅速回到肖馳的方向。他的手從側面滑進了肖馳的髮絲里,將對方那頭被摩斯固定住的捲髮搞得一團亂,他討厭摩斯幹掉那種生硬的質地,指腹觸到對方乾爽的髮根,他來回磋磨,在肖馳四處尋找他嘴唇的時候湊在對方的耳邊輕聲道:「下次不要抹那麼多髮膠了。」
相比較現在一絲不苟的模樣,他反倒更喜歡對方在長青市招待所那天早晨滿頭蓬鬆微卷的頭髮。
肖馳的手抽出他的襯衫下擺,探進去,什麼也沒說,只發出清晰可聞的急促的呼吸。
短暫分開的嘴唇重新粘在了一起,雙腳離地的抱姿讓林驚蟄成為了比較高的那個。說不清是他掌握了肖馳,還是肖馳掌握了他,他按着肖馳的後腦垂首落下親吻,肖馳有力的胳膊和身體也成為了懸空時唯一的依靠。後背抵在門板上,外頭能聽到肖馳公司的接待秘書和緩的招呼,很輕:「胡總,in您回來了?」
胡少峰迴來了。
林驚蟄有片刻的停頓,他收回舌頭回首朝門後看了一眼,但明顯不可能沒聽到動靜的肖馳卻迅速追了上來。
心臟在敲門聲響起的那瞬間開始激跳,腰上火熱的大手從後背流連到胸口,沒有半點猶豫,林驚蟄隨同對方不顧一切地跳進了沼澤中。
胡少峰帶着法務修訂完畢的合同回來,敲了兩下門,沒反應。
他有些疑惑,又敲了兩聲,但仍舊泥牛入海。
肖馳這人規矩很多,沒得到同意隨便進門肯定是要被罵的,胡少峰朝秘書那邊投以疑惑的眼神,秘書點了點頭,朝辦公室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肖馳沒出去,還在裏頭。
胡少峰試着扭了下門把手,發現居然鎖了。
怎麼回事?辦公室里為什麼鎖門?
他一時之間陷入了深沉的疑惑,畢竟以往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的先例。要說休息也不可能啊,前頭說了肖馳的規矩很多,他連現如今很多老闆都愛搞的連通辦公室的休息室都不同意弄,只說這裏是辦公的場合,平常絕不在裏頭做任何私事兒,包括休息。
這扇門是沒有備用鑰匙的,胡少峰頓了頓,只能輕輕喊了一聲:「肖哥?驚蟄弟弟?」
門板卻在這時仿佛是響了一聲,他微微一愣,盯着好像是震動了一下的那塊位置。
「小梁。」他喊了一聲旁邊正在工作的秘書,「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對方投以不解的目光,搖頭,示意自己沒有聽到。
胡少峰摸不着頭腦地站在那裏,左右看看,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聽錯的。他再敲了敲門,朝內喊了一聲,同樣沒得到回應,遲疑片刻,緩緩地將一邊耳朵貼了上去。
但那聲仿佛用什麼東西重重碰了下大門的震動聲確實沒再響起,他賣力聽了一會兒,除了一點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不是噪音的摩擦聲外什麼都沒有聽到,裏頭也沒有談話的聲音。
奇了怪了,肖馳在裏頭的到底在幹什麼?
後頭突然傳來一聲驚奇的呼喚:「胡總?」
胡少峰趕忙直起身來,此時門板仿佛又輕輕地響了一聲,他卻無暇顧及,只能尷尬地朝來人露出一個笑臉:「咳,鄧總。」
他雖在公司里一直表現得吊兒郎當,對外卻實打實是精英形象,尤其當着鄧麥這樣的合作者的面,決計是不會將自己性格中真實的那一面展現出來的。
他趕忙朝大門方向指了指,轉移話題:「林總還在裏面?」
鄧麥點了點頭,他剛才是被林驚蟄打發下去開車的,便聽胡少峰皺着眉頭憂心忡忡地道:「倆人都在,鎖門幹啥……」
涉及到和林驚蟄相關的問題,方才胡少峰在做什麼立刻就變得不重要了,鄧麥嚇了一跳,聽胡少峰說完情況後,心臟立刻懸到了半空。
鎖門了?肖馳和林驚蟄還都在裏面?
不會是起什麼矛盾了吧?最近燕市流傳得熱火朝天的那個八卦里,這倆人就是鎖着門在長青招待所房間打架被代高峰踹門而入阻擋住的。這個傳聞被說得有鼻子有眼,回燕市後話題內的雙方便形同陌路再沒有見面,且據說有人當面從代高峰處證實了消息的真實性,來前路上鄧麥還旁敲側擊地問過林驚蟄呢,沒有得到正面回答。
很明顯這個傳聞胡少峰也是聽說過的,他原本還沒當回事,畢竟他肖哥雖然脾氣並沒有外表平時看上去那麼平和,從小到大打架這種情緒外露的事情卻也肯定沒做過。但當下,他有一些不敢確認自己的篤定了,和鄧麥對視,雙方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濃濃的擔憂。
我天。
聯想到剛才還以為自己聽錯的撞門聲,他心說不是吧。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萬一打出個好歹來!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默契地有了動作——
鄧麥敲門喊:「林哥!林哥!!」
胡少峰來回扭動那個上鎖後怎麼都打不開的門把手,差點都想讓行政去找鎖匠了:「肖哥!肖哥!!」
秘書部那邊也被這個動靜嚇到了,全部停下手頭的工作愣愣地看着他倆,胡少峰朝他們擺手:「給辦公室里和肖總的流動電話打電話!!」
一時間門板後面座機同大哥大的鈴聲此起彼伏,期間胡少峰貼在門上仿佛聽到了幾聲含糊的哼哼,門板又似有若無地響了幾下。他心中覺得不妙,越發緊繃,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那麼優柔寡斷下去了。
他抬手招來秘書,讓對方聯繫行政找個鎖匠來撬門。
那名鎖匠在眾人期待的眼光中背着箱子顛顛跑來,正俯身打開工具箱的蓋子,門鎖處居然發出了一聲輕響。
然後那個圓弧把手緩緩地轉動了起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那扇死寂的,長久沒有任何回應的辦公室門緩緩拉開。
肖馳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從門後露了出來,雖然看起來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但眾人乍見之下卻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強烈的氣勢挾裹着憤怒洶湧在他身後和那雙居然微微泛起紅色的眼睛裏,當中還有一些另外的什麼奇妙的氣息,只是一瞬間而已,大門徹底拉開後,辦公室內流通的風接着變回了那股帶着淡淡木質香氣的味道。
肖馳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沙啞:「都圍在這裏幹什麼!」
秘書部和行政部的員工立刻作鳥獸散,開鎖匠迅速背着工具箱跟着跑了個沒影,肖馳讓人頗具壓力的視線從眾人身上轉了回來,掃過鄧麥,落在胡少峰身上。
「……………………」
胡少峰被那雙因為泛起微紅越發顯得可怕的眼睛盯得頭皮發緊,咳嗽了一聲:「……肖哥,你沒事吧?」
「肖總。」鄧麥雖然也有些壓力,但問候了一聲後,立刻將警惕的視線投進了辦公室里。
裏頭和剛才他離開時有些不同,所有的窗戶全都打開了,高層辦公樓外的風吹進來,幾扇窗簾如同招展的風帆。
肖馳沒好氣地收回目光,轉身進屋,門就開在那裏沒關。
鄧麥趕忙追上去,甚至比胡少峰還快了一步,進屋後視線立即搜索,鎖定了正靠在沙發上做閉目養神狀眉眼安詳的林驚蟄。
臉上沒有淤青!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錯覺,林驚蟄衣服好像比自己離開時皺了,嘴也比自己離開時紅!
鄧麥反覆觀察不敢確認,閉目的林驚蟄卻在此時睜開眼朝他看了過來,那帶着些許笑意的卻又像是被霧氣遮擋住的水光朦朧的眼睛眯了起來,先是掃過鄧麥和胡少峰,隨後又意味不明地落在肖馳身上。
他張口,像是想說話,但首先出來的卻是一道笑聲:「嗤——」
這一下就像打開了什麼閥門,他額頭抵着自己的胳膊,整個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軟狀態倚在沙發里,像是一隻饜足而慵懶的貓,抖動着無聲大笑。
鄧麥和胡少峰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只能看到站立着的肖馳朝他身上投去了銳利的視線。
這視線鋒利得像是開了刃的兵器,甚至比以往的更加具有威嚴,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已經憤怒到了極致,而林驚蟄則是那個一點也不知察言觀色的對手。
胡少峰後背冷汗都快下來了,他跟肖馳從小長大,可以說形影不離,他知道肖馳很不同於表面表現出來那樣的暴戾的真實秉性,但即便如此,也從未在對方身上感受到過如此暴虐的氣息。這倆人沒矛盾是絕不可能的,估計剛才在辦公室里的爭執還是林驚蟄略佔上風,肖馳連頭上從來固定得一絲不苟的頭髮都亂了,這得多激烈才能做到啊。
他一時又對林驚蟄生出了無限的敬畏,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他當下是真的徹身感受到了。想他剛開始時還以為這是一隻無害的小白兔,天哪!
肖馳的武力值他可是領教過的,直接拎着衣領就能把人摔出去的級別啊!
林驚蟄果然不怕死,面對肖馳活像是要吃人的狀態,他笑完之後竟還抬手托腮直接同對方對視,眯着一雙眼睛懶洋洋地開口:「肖總,時間不早,我得先告辭了。」
肖馳盯着他那雙彎出十分好看弧度的眼睛,半晌後才開口,聲音沙啞:「我送你。」
一行人離開辦公室,朝着外頭的電梯走去,沿途不少聽到了剛才糾紛的員工都朝他們投以注目禮。
林驚蟄被這樣注視着,笑容卻越發明顯,他眉目俊秀,眼含春意,配合上那一身慵懶而饜足的氣息,簡直像一隻時刻試圖將自己的荷爾蒙氣息昭告天下的正處於求偶期的開屏孔雀。
肖馳簡直想用一塊布將他嚴嚴實實包裹起來關在家裏,目露凶光地將那些不好好工作到處瞎看的眼睛瞪了回去。
車邊,兩方人馬正式告辭,林驚蟄伸出手道:「肖總,告辭了,您早點上去接着工作吧。」
肖馳伸手與他交握,接觸到對方帶着隱秘的只有雙方知道的如同鈎子一樣笑意的眼睛,手中的涼涼的手指也仗着沒人能看到肆意地鈎騷手心,他喉結上下滑動,握緊另一手的珠串,心中念了兩句經,下頭的內容卻死活都想不起來。
壞出油了都!
他真恨不得就在這會兒把對方按在車上扒光了褲子狠狠教訓一頓,但卻只能用沙啞的聲音回答:「林總路上小心。」
雙手長久交握,看上去就像牽在那裏,林驚蟄壞笑地垂眸迅速掃了對方某處一眼,平靜地道謝:「謝謝肖總的招——待——」
招待兩個字他說得格外輕,如同從齒列里踮着腳尖輕靈跳躍出來一般,肖馳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左右兩邊,手上猛然用力拽了一把,將林驚蟄從人群里朝旁邊拽去。
林驚蟄被拽得半邊身子都偏了,偏偏臉上的笑容還紋絲不變,他順從地跟着肖馳離開,還抽空朝原地錯愕過後想要跟上來的一行人擺手:「站那等會。」
肖馳將他拉進了寫字樓側面的樓梯間,門關上的瞬間用力一扯將他抱進了懷裏,臉埋在他的頸窩裏噴出火熱的鼻息。林驚蟄發出笑聲,雙手搭在他肩上,而後又緩緩滑下,摸到褲子上。
肖馳抬手按住他的手背,不許他亂動。
林驚蟄縮着脖子頭朝後仰想看肖馳的表情,對方卻只保持着埋首的動作沉聲道:「不要動。」
林驚蟄怎麼可能聽話,手背被按住,卻不妨礙他靈活的手指。
他十分善良:「幫你弄弄啊。」
肖馳的呼吸有些亂序,隨後用力咬了口他的脖子,迅速抓着他的手捏在手心,徹底不叫他動了。
休閒褲雖然比較寬鬆,但起立之後還是可以看出的。
手腳都被制着,林驚蟄被肖馳好玩的反應弄得想笑,心眼特別壞,還不依不饒地開口:「我用嘴幫你啊——」
肖馳聞言直接渾身一震,但拿他根本沒轍,只能無奈地抬起頭來,將那雙喋喋不休的嘴唇吮住。
林驚蟄順從地和他接吻,眯開看了一眼,才發現對方居然連眼睛都紅了。
畢竟剛才在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切都非常愉快,林驚蟄這下終於覺得自己欺負得有點過分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挖掘到了這個看似無趣的炮·友不為人知的一面,心軟地抽出手來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肖馳鬆開他的嘴唇,垂眸看他:「去我家吃晚飯?」
林驚蟄收到邀請,有些蠢蠢欲動,開口問:「家裏就你一個人?」
「我妹,我爸媽。」肖馳想了想加上一句,「還有我奶奶。」
林驚蟄:「!!!」
我靠這人有病吧這是要把炮·友都介紹給家裏人認識的意思嗎!林驚蟄被嗆了一口,腦子裏原本聯繫着「家」這個字眼浮現出的柔軟的床鋪頓時被驅散出了腦海,他趕忙搖頭:「不了不了。」
肖馳看起來有一些失望:「不去嗎?我爸媽很難得才在家。」
那就更不能去了好嗎!林驚蟄頻率飛快地搖頭。
肖馳垂下眼,有點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拒絕,心中猜測兩人才確定關係,林驚蟄估計還沒準備好。
因此他也不再多堅持,只捏了捏對方的臉頰,溫聲叮囑:「好吧,回去路上小心點。」
林驚蟄這一瞬間猛然生出一股雙方正在戀愛的錯覺。他盯着肖馳望着自己那雙專注鋒利,卻明顯藏不住溫柔的眼睛,怔楞了片刻,隨後心中失笑着驅散開了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認知。
車上,鄧麥驚魂未定:「林哥,要不下次迅馳這邊的工作還是我一個人來吧。」
「為什麼?」林驚蟄疲倦地歪靠着回憶方才在肖馳辦公室里那場酣暢的釋放。不間斷的敲門聲讓他緊張卻又不知為何更加亢奮,如同做了一場緩慢攀升到頂峰後飛速降落的過山車,他整個人現在還沉浸在那種強烈的戰慄中。
為什麼?鄧麥心說這還用問嗎:「您和肖總的矛盾……」
「什麼矛盾?」林驚蟄意識到他的意思,臉上不由露出了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笑容,「別成天瞎想,我跟他哪來的矛盾。」
鄧麥心中嘆了口氣,他肯定不相信,但林驚蟄這樣說了,他也沒了辦法,只能閉嘴開車。
商場上是沒有秘密的,林驚蟄和肖馳在長青矛盾之後再度在肖馳的辦公室里大打出手的消息頓時成為了當下燕市地產界最熱門的新聞!
不說別人,就連沈眷鶯都聽說了。周六的例行晚餐之後,桌上的人轉戰客廳,林驚蟄泡茶時,坐在旁邊的沈眷鶯突然道:「驚蟄,下周阿姨有個長輩過壽,家裏人都要到場,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林驚蟄泡茶的動作微微一頓,但他仍舊將一隻茶盞續滿之後才放下茶壺。他望着沈眷鶯看不出太多內容的面孔,沈眷鶯也望着他的,雙方對視片刻,林驚蟄收回目光,將自己剛才倒好的那杯茶推到了沈甜甜面前。
沈甜甜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忐忑,但還是拿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沈眷鶯沒有讓他用沉默逃避這個邀請,追問道:「一起去吧?」
林驚蟄和他們的關係一直保持在心照不宣的安全距離里。這是林驚蟄自己的意思。
他只想讓雙方都安安靜靜過着平淡一點的生活,互相偶爾聚在一起吃頓飯,買買東西,關心一下各自生活,沒有必要宣揚得人盡皆知。他對自己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也不願意讓自己這個尷尬的存在如同上輩子那樣變成父親一家被人關注和熱議的話題。再婚家庭本就是特殊的,一點點普通的矛盾換上這個前提都顯得格外洶湧,更勿論沈眷鶯家裏還有些背景。
他不想讓大家都尷尬,也不想自己尷尬。
沈眷鶯明顯一直以來都對此心照不宣,這還是第一次提起這樣有些逾越的話題。
一旁的林潤生神情嚴肅,緊盯着茶盞,看起來像是想要用目光掰裂這片小小的瓷器。
沈甜甜也喝茶沉默着,顯然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沒有辦法讓她如此輕易地適應,但在林驚蟄一直沒有回答之後,她還是跟着小聲加了一句:「你不用擔心,舅公人很慈祥的。」
林驚蟄看了她一眼,上輩子兩人關係惡化到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沈甜甜一直致力於讓所有人都知道林驚蟄只是個拖油瓶,別說母族這邊的親人了,就是朋友都不想給林驚蟄見到一個。
沒想到這輩子居然能聽到從她口中出來的邀請,林驚蟄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接觸到他目光的沈甜甜面頰微紅地重新低下了頭,林驚蟄沒忍住抬手摸了一把她的腦袋。
壞脾氣的沈甜甜頭髮居然也和普通女孩子一樣,是乖順柔軟的。
沈甜甜被摸到腦袋,愣了一下,保持低頭的姿勢偷偷抬眼看他,卻沒有躲開。
但林驚蟄仍舊狠心地拒絕了:「不了,我最近比較忙,過幾天買個禮物,沈阿姨您讓甜甜代我送給老人家吧。」
沈甜甜張了張口,目光有些無措地看了母親一眼,林潤生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沈眷鶯嘆了口氣:「潤生,你帶甜甜先上樓。」
兩人走後,沈眷鶯終於問出了不敢在丈夫面前問的問題:「驚蟄,你老實告訴我,你最近在商場上,是不是和人起了矛盾?」
原來是因為這個!林驚蟄明白過來,心中不禁有些暖意,他給沈眷鶯倒了杯茶:「阿姨,這些事兒您就別管了,外頭那些傳聞,十句話您聽三句就成。」
「你別瞞我!你跟肖馳打架的事情難不成是假的?代高峰親口告訴的我!」沈眷鶯卻不聽他的解釋,只皺着眉頭嚴肅開口,「燕市這幫孩子從小無法無天慣了,什麼事兒都能幹的出來,他們這是當你好欺負呢!」
林驚蟄嘆了口氣:「真沒打架……」
沈眷鶯無奈地看着他:「驚蟄,你也聽阿姨一句勸,阿姨沒有想打擾你的意思,但你在燕市做生意,適當的背景真的非常需要。就跟你跟肖馳這事兒一樣,咱們過個明路,混個臉熟,哪怕雙方有點矛盾,他看在家裏的面子上,也不敢那麼肆無忌憚地欺負你……」
林驚蟄笑着聽她說完:「我懂。」
「你懂個屁!」沈眷鶯罵道,「你們這些臭小子,都是群倔驢。」
但林驚蟄終究還是沒有答應她的邀約,沈眷鶯是好心,但自己的出現屆時肯定會讓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陷入尷尬里。尤其是沈甜甜,她當下是所有人眼中林潤生夫婦的掌上明珠,自己出現之後,讓她如何自處?
他離開沈家時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二樓陽台處沈甜甜的注視,大約是沒想到他會回頭,沈甜甜顯得有些驚慌,林驚蟄笑着抬手朝她擺了擺。
沈甜甜漸漸平靜下來,她垂首站着,也伸出手來輕輕地揮了揮。
這邊的例行星期飯過後,反正挺近,林驚蟄順路去了一趟方文浩家,探望許久不見的老爺子。
老爺子精神奕奕,但明顯也消息靈通,拽着他問了不少跟肖馳矛盾相關的問題,也叮囑他遇到事別老自己扛,被欺負了也別忍氣吞聲。
老爺子年輕時當過兵,說到被欺負了一定要揍回去的話題整個人都殺氣騰騰的。林驚蟄失笑着跟他下了一盤棋,然後在老人家反覆的叮嚀囑託中告辭離開。
方文浩沒在家,他便自己一個人往外走,天色已按,這附近不同於人流密集的居民樓,被深深籠罩在一種靜謐的氛圍里。
拐出小道,踏上大道,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一束刺眼的燈光從拐角打出,隨後便是一聲急促的剎車聲。
面前停下了一輛囂張的跑車,車窗落下來,露出裏頭祁凱欠揍的臉。祁凱嘴角還帶着沒能消退的淤青,目光瞥了眼林驚蟄身後,認出是方文浩家,頓時笑得一兩諷刺:「喲,林總!聽說前幾天您跟肖總挺熱鬧啊,怎麼着,來找方文浩替你出頭?」
林驚蟄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笑了一聲:「可不是嘛。」
祁凱原本想惹他生氣,聞言如同一拳打空,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我勸您一句,別費工夫了,您這好哥們可沒那麼大的能耐。」祁凱倒是一肚子氣呢,但怎奈何林驚蟄不肯接茬。想想他也不敢在方老爺子門口挑事兒,萬一把那脾氣暴躁的老頭招惹出來,估計劈頭能打斷他的腿,因此只能憤憤地說些狠話。
林驚蟄點了點頭,笑得格外有禮:「勞您惦記,等您養好傷,我可得請您吃頓飯,好好謝謝您。」
祁凱定定地盯着他,目光磨蹭難辨。
林驚蟄朝他揮手,心情愉悅:「回見。」
他道別完,也不等祁凱的回答,轉身就走。
一面走,一面回憶了一下自己這一天受到的諸多關心,不禁萬般不解——
怎麼所有人都如此篤定他和肖馳起了矛盾?明明成天都在惦記怎麼上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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