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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低頭一看,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自己身上貼的那兩張黃符,半信半疑地囁嚅道:「這是我特地從白龍觀請的符, 就怕在墳地邊上待久了……」然而這句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五行沖煞, 半生孤苦。八字那麼硬,鬼都不願意招惹, 還請什麼符?」
守墓人猛地怔住, 有些急迫得上前抓了下「湯臣」的胳膊,卻被對方淡淡一瞥,嚇得鬆開了手,「求高人指點!我, 我確實是命硬, 不僅剋死了老婆, 還把兒子剋死了, 做什麼工作都不長久, 只能幹這行,求求高人給我想個方法, 把這命格給破了……」
「哦,反正都剋死了,還破命格做什麼?」
守墓人:「……」
接下來一直到墓園門口,守墓人都沒能從這高深莫測的年輕人嘴裏再挖出半個字,又迫於對方的氣場, 不敢追問得太緊, 於是他靈機一動, 心說這小後生是來給人上墳的,總歸以後逢年過節還要來的,不愁沒有機會結交,總好過這次把人給得罪了,於是也不再多做糾纏,還把之前坑的香燭紙錢退了回去。
「湯臣」被塞了一把零錢,頗有些嫌棄地看了看,似乎是覺得這些雞零狗碎髒了他高貴的雙手,不過他似是努力回想起什麼,判斷出這些東西也不是全無用處,這才勉為其難地收了起來。
一輛出租車開過來,「湯臣」有些遲疑地抬起手,見出租車果然停下,露出十分新奇的表情,然後又試探地去摸車門把手,那鄭重的神情像是科學家試驗新研發的精密儀器。
出租車司機顯然沒見過把「攔出租」當一行為課題分步驟研究的,不耐煩探過身直接從裏面打開了車門。
「去哪兒?」
「湯臣」愣了一下,說出了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知道的地名:「明夏醫院。」
一個小時後,當湯臣在出租車上醒來,被司機告知已經到地方了下車付錢時,臉上是一片茫然。等他付了錢下了車,站在明夏醫院的大門前,被醫生葉楓叫住時,更是回不過神。
「湯臣?你不是出院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
湯臣:「……」
葉楓:「……」
「你想去哪裏,剛好我下班,開車送你一程。」葉楓從大衣口袋裏拿出車鑰匙,旁邊的一輛黑色suv隨着他按下開鎖鍵,車燈閃了兩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沖湯臣微微一側頭,示意他上車。
湯臣坐在葉楓車裏的時候,依然沒有想明白,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墓園和母親說着話,大概是太困睡着了,怎麼一睜眼就坐上了出租車。
「去哪裏?」葉楓將車子從醫院的停車位開出,打着方向盤問。
「電影學院。」
葉楓明顯感到意外,轉過頭來看湯臣,「你在那裏念書?」
「嗯,本科三年級,表演系。」
「怎麼過的體檢?」
「家裏找了關係,平時的體育測試我也可以不參加。」
葉楓這幾天已經聽說了各種版本的豪門恩怨,對湯臣的身世有了大致了解,自然不會再像初見時那樣以為他是個看不起病的窮孩子,因此只是見怪不怪地點了下頭。
「做這行會很辛苦,你身體吃得消嗎?」
「嗯,不然也沒有別的出路了吧?」湯臣笑了笑,轉頭看向窗外。街道上的燈光映在他眼睛裏,給人營造出一個澄澈明亮的假象。如果不是他的主治醫生,葉楓恐怕永遠也不會想到,這樣一雙眼睛的背後,居然隱藏着一個讓人那麼不愉快的故事。
車子駛到電影學院正門,湯臣道過謝,正準備下車時,葉楓卻叫住了他。
「徐護士說你在病房裏還有東西沒拿走。」葉楓下車打開後備箱,拎出一個大紙袋,裏面裝着湯夫人那把斷成兩半的小提琴,還有湯臣住院臨時買的一些日用品。
湯臣之前打算去墓園看母親,因此特地拜託徐護士幫忙保管,說是過幾天再來取,可是東西怎麼跑到了葉醫生這裏?
葉楓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徐護士明天換休,怕東西放在醫院被人弄丟,就寄存在了我這裏。剛好,這樣你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湯臣這才接過東西道謝:「謝謝,給您添麻煩了。」
葉楓已經發動汽車滑出去十幾米,見湯臣抱着大紙袋低着頭往學校走,忽然又掛了倒檔,將已經開出去的車子重新倒回來。
「湯臣,那把提琴對你很重要吧?我認識一個朋友,或許能幫你把它修好。」
「真的?」湯臣的眼睛亮了亮,重新走回葉楓車窗邊,「真的能修嗎?」
葉楓目光穿過冰冷的鏡片,落在湯臣那因眼睛忽然恢復少許神采,而變得格外吸引人的臉上,「嗯,你把琴給我,我可以幫你問問。」
「那就拜託您了,只要能修好,多少修理費都沒問題!」
葉楓接過提琴放在副駕駛座,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方向盤,「那你給我留個聯繫方式吧,如果有消息,我可以通知你。」
湯臣毫不猶豫,立刻報出自己的手機號。
「你在哪個班?哪個寢室?」
湯臣這回愣了愣。
葉楓神色坦蕩,解釋得有理有據,「以防我用手機聯繫不到你。」
湯臣也不再多想,將自己的班級寢室全都交待出來。
猝不及防地,湯臣突然聽到一聲冷笑。
那聲音屬於一個男人,極輕,卻低沉地壓着他的耳膜發出來,似乎透着嘲諷和不屑。
湯臣背後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四周看了看,也沒見着人,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怎麼了?」葉楓敏銳地察覺到他表情的異樣。
「沒什麼……」湯臣緩緩搖頭,卻輕輕蹙起眉。
「等我聯繫你,注意身體,記得按時吃藥。」葉醫生說完,這回真的開車走了。
因為大多數電影學院的學生在校期間就開始接活,尤其是表演系,有的考進來時已經簽了經濟公司,再比如湯臣的室友薛子林這種,直接是娛樂公司當練習生培養起來的,學雜費生活費都由公司承擔,更是經常外出不上課。所以儘管湯臣消失了四五天,也沒有被當成失蹤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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