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直接就表明了立場,韓藝雖然與長孫無忌沒有私下交流過幾回,但是他一直謹記着自己是吃三家飯的人。
「這些恭維的話,你就別說了。」
長孫無忌擺擺手,又指向邊上的椅子,道:「坐吧,坐吧。」
韓藝突然作揖,道:「小子今日來此,其中一個目的,就是來向太尉請罪的。這些日子來,小子做了不少對不起太尉的事,還請太尉恕罪。」
長孫無忌一愣,隨即擺手道:「無妨,無妨,這老夫都能夠理解,你如此年紀,又沒有勢力,夾在中間,本就難做,若是再瞻前顧後的話,怕是一事無成,到頭來還會害了自己,而且你做的事,也算是中規中矩,並未是針對老夫。坐吧。」
「多謝太尉諒解!」
韓藝這才坐了下來。
長孫無忌笑道:「其實你能有今日,全憑你自己的努力和才智,老夫也並未幫到你什麼。」
韓藝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若非太尉暗中對小子手下留情,小子怕也難有今日之地位。」
「你小子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這麼會說話!」
長孫無忌呵呵笑了幾聲,其實這話也沒有錯,從韓藝入仕以來,長孫無忌可以說是從未打壓過韓藝,一般都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私下還屢屢從旁勸導褚遂良他們不要去跟韓藝斤斤計較,嘆道:「不瞞你說,其實老夫一直都非常後悔當初的決定,老夫也不否認,當初還是小看你了,倘若再給老夫一次機會的話,老夫可能當時就是直接出面保你了。真不知這一步棋走得是對還是錯。」
開什麼玩笑,老子現在吃三家飯吃的正歡了。韓藝道:「小子若是待在太尉身邊的話,其實能發揮的作用不大,因為太尉身邊已經有足夠的幫手,現今這種情況,小子的那些小聰明才得以發揮。有道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你說得倒也有些道理。」
長孫無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問道:「你今日是奉皇命前來吧。」
韓藝道:「太尉真是神機妙算。」
長孫無忌道:「行了,行了,這話你還說的沒完沒了了,這事並不難猜。」說到這裏,他目光一瞥,笑問道:「那你以為這筆買賣可做得?」
這老狐狸果然對我生疑了,這可不行,我必須打消他對我的懷疑,不然的話,他若出手阻擋我前進,以後我怕是會寸步難行。韓藝微一沉吟,道:「如果太尉問的是買賣的話,那小子認為這買賣如果做了,那將會虧的血本無歸。」
長孫無忌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韓藝道:「不管此案的結果如何,張銘與蔣秦氏通姦,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他的名譽已經毀了,想要挽回,那是極難的,用天下最大的女人去交換一個身敗名裂的官員,這一筆買賣怎麼算也是虧的。」
長孫無忌點點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道:「倘若不算成買賣呢?」
韓藝兀自搖頭道:「那也做不得。」
長孫無忌饒有興趣道:「這話又如何說?」
韓藝道:「即便不算買賣,那也是一種交換,但我認為這是兩回事,如果當成一回事來看的話,不管怎麼做,太尉都是虧的,如果太尉有心要答應陛下,小子建議不要考慮去與陛下交換什麼,因為陛下手裏沒有什麼值得去交換的,除了人情和感激外,還不如直接答應,賣一個人情給陛下,這遠比交換要得到的更多。」
「說得好!說得好!」
長孫無忌哈哈笑了幾聲,又道:「但是你又是否想過,這道理,你明白,陛下難道就不明白嗎?為什麼他還要派你來呢?」
韓藝皺眉思索片刻,道:「當初陛下手中沒有任何條件,都屢屢派人來遊說太尉,如今手中還有些資本了,自然更加該派人來談判,這也合情合理吧。」
「你只說對了其一,而且還只是片面的。」
長孫無忌擺擺手道。
「其一?」
韓藝皺了皺眉,暗道,難道裏面還有更深層的意思?他思索半響,還是搖頭道:「小子不太明白,還請太尉賜教。」
長孫無忌笑道:「你想不到,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你很聰明,但畢竟入世尚淺,倘若你一點即通,那老夫這幾十年豈不是白幹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不管怎麼樣,老夫也當了將近三十年宰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此案老夫自己是難逃其咎,不便發言,但是你以為老夫不張這口,誰就真敢將張銘怎麼樣嗎?這張銘好說歹說,也是老夫的外甥,陛下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你明白了嗎?」
韓藝一怔,道:「太尉的意思是,陛下此舉看似試探之舉,其實是給太尉下最後的通牒,如果太尉不答應的話,陛下就真會拿張銘開刀。」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如果是在以往的話,陛下在處置張銘前,一定會來詢問老夫的意見,世上之事,人情難免呀,但是陛下這一回並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派你來,並且將武昭儀一事參雜其中,其目的就是要老夫給他一個動手的藉口,倘若老夫答應的話,那自然最好不過了,但是如果老夫不答應,那就是老夫不通情理在先,陛下就無須再問老夫意見了。」
原來裏面還有這麼一層意思在。韓藝暗自思索着,也知道長孫無忌漸漸淡化了心中的猜忌,點點頭道:「多謝太尉相告,小子受教了。」
長孫無忌道:「那你以為老夫現在該怎麼應對呢?」
這隻老狐狸,老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要榨乾我啊!韓藝這回算是聽明白了,道:「現在對太尉最為有利的方案,就是幫助張銘脫罪。」
「不錯!」
長孫無忌道:「御史大夫一職,張銘是如何也保不住了,現在的關鍵是保他的命和那些與他有着不小關係的人,私通雖然也是不小的罪名,但罪不至死,這只是私人作風問題,無法牽連到其他人,但是殺人就不同了。現在的關鍵就在於張銘是否真的殺了人。」
韓藝沒有任何猶豫,立刻道:「實不相瞞,小子認為張銘不是兇手,蔣獻才是真正的兇手。」
長孫無忌眼中閃過一抹精芒,道:「你手中可有證據?」
韓藝道:「具體的證據沒有,只是當時盧師卦在幫蔣獻療傷時,發現蔣獻的傷口有些奇怪,不像似被人砍的,倒像似自己砍的,而且蔣獻身上並沒有淤傷,只有刀傷,但這只不過是盧師卦的經驗之談,他也只是猜測,不過這也提醒了我,在現場勘查時,我發現在小院邊上的斜坡上有被人壓過的痕跡,我想徐暢、徐亮曾潛伏在那裏,但是他們目的不是去阻止,也不是去殺人的,而是確定蔣獻是否將事情辦妥了。」
長孫無忌何等精明,一聽,立刻想通了所有的事,道:「難怪你一個問題,就將張銘給問倒了,原來你早就看出張銘在這一點上說了謊。」
韓藝苦笑道:「太尉,我那也是無奈之舉,若不審出點什麼來,陛下也不會派我來此。」
「這你毋庸解釋,老夫明白。」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那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證據嗎?」
韓藝搖搖頭道:「因為現在罪證對於張銘已經是非常不利的了,甚至可以說就憑現在的罪證,足以將張銘定罪了,在這情況下,如果我再查下去的話,陛下可能就會懷疑我的用意了。」
長孫無忌道:「那陛下可知道這些?」
韓藝搖頭道:「陛下並不知道,我想陛下也不想知道這些,於是就沒有說。」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道:「如果老夫立刻派人前去調查,會不會讓陛下懷疑你?」
韓藝笑道:「那就得看太尉你是怎麼查,如果太尉直接奔着我說的證據去查,那我可能就會曝光,因為這事王玄道、盧師卦他們都知道,但是如果太尉你暗中派人全面調查此案的話,那就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但是這一切必須基於我這一次遊說失敗的前提上。」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不錯,如果你遊說失敗,那就預示着陛下要對張銘動手了,老夫為了這不爭氣的外甥活動一下筋骨,倒也合情合理。呵呵,年輕人就是腦子轉得快啊!」
韓藝道:「不過太尉,我想陛下不會給你太多的時日調查。」
長孫無忌道:「這我自有辦法。不過,就算老夫找到證據,可以證明張銘並非兇手,但是私通一事,同樣也會能讓他身敗名裂,並且還會連累到老夫,說不定還會有人說我們官官相護,你有沒有辦法可以扭轉這一切?」
韓藝笑道:「想要保住官職是不可能的,並且罪名也洗脫不了,但是要幫助太尉挽回一些名聲的話,這倒也不是很難。」
長孫無忌立刻道:「快說。」
他當然明白,李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肯定要將張銘定罪的,他現在關係的是名譽問題,這關乎到整個關隴集團。
韓藝道:「太尉只要抓住兩點,便可將輿論扭轉過來,其一,就是蔣獻以前是如何對待蔣夫人的,以及張銘與他妻子之間的隔閡,根據我掌握的資料,蔣獻以前不但冷落蔣夫人,還常常在酒後常常發酒瘋,辱罵蔣夫人,我相信可能還有施暴,這並不難查,而張銘與謝氏的話,都是自己人,我相信謝氏可以為了幫助張銘,而犧牲自己一點點的名聲,如果張銘是因與妻子的不睦,又因同情蔣夫人而生出愛意的話,這就可以博得很多人的理解。
其二,就是霍元德等人利用此事威脅張銘提拔他們為御史中丞。這其實也是違法的,只不過霍元德等人已經死了,以至於人們忽略這一點,現在當事人就剩下張銘,如果太尉適當的加一些情節進去,將張銘塑造成一個受害人,塑造成一個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徇私舞弊的大臣,那麼就能幫助張銘挽回不少名聲來,同時也能幫助太尉挽回一些名聲來,至少張銘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朝廷的事,他還是堅守了朝廷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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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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