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在下朝之後,他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跑去褚遂良家做客去了。
除他之外,還有韓瑗、來濟、柳奭。
他們也被打了措手不及,也得馬上商量商量,這事究竟是有利還是有弊。
「這話說回來,韓藝那小子也並非是胡說八道,確實是有些道理。」
韓瑗若有所思道:「如今雖然年年豐收,米價低廉,但是百姓種的也是地,手中拿着的也是糧食,總不可能拿少量的糧食去購買更多的糧食,還得用糧食去換其它東西,如此算下來,狹鄉百姓手中倒也沒有多好糧食了,地主手上的米只能賣給外商,關中道的百姓並未受益,如果朝廷利用行商,或許能夠收穫奇效,也猶未可知啊!」
褚遂良愁眉緊鎖道:「話是怎麼說沒錯,但是商貴在流通,重商又勢必會引起百姓重利之心,從而導致百姓大規模遷徙,水土肥沃之地的人會越來越多,而土地貧瘠之地的人會越來越少,從長遠看來,對於國家是大不利,可能還會因小失大。」
來濟道:「右僕射所憂甚是,但是土地兼併日發嚴重,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話,可能也會引起朝野上下動盪不安,如今只是一種嘗試,倘若不行,再關閉夜市就行了。」
褚遂良點點頭嘆道:「陛下都已經決定了,也只能如此了。可是歷朝歷代從未放寬過宵禁制,誰也無法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輔機兄,如今陛下將此事交給令郎,說到底還是想借你這棵大樹給韓藝乘涼,風吹雨打都由你擋着,但是這好處確實他拿,要不咱們聯名上奏,讓陛下換人,畢竟秘書監與這事毫無關聯。」
他們幾個都是老油條了,李治這點小心思,焉能瞞得住他們。
長孫無忌面色平靜道:「不用了,這事用不着老夫來操這心。此事陛下心裏有數,不成功,那也怪不得沖兒。」
幾人見長孫無忌並不在意,自然也不便多說什麼了。
一直沉默的柳奭突然道:「放寬宵禁制這不過就是陛下欲蓋彌彰之計,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武昭儀,若無此人,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放寬宵禁制。」
此話一出,幾人紛紛沉默下來。
其實這話也有道理,若不是後宮之爭,韓藝縱使提出這事,也不見得會成功的。
褚遂良擺擺手道:「子邵,此事絕無可能,你放心好了。」
柳奭瞧了眼褚遂良,沒有做聲,眉宇間還是非常擔憂,王皇后一倒,他基本上仕途也就到此為止,能保住性命都是萬幸了。又瞧向長孫無忌,道:「太尉,上回陛下去貴府,你何不直接拒絕。」
褚遂良搶先道:「我覺得輔機兄做的非常對,這感情之事,焉能長久,陛下貴為九五至尊,後宮佳麗多不勝數,又怎會專情一人,這事越往下拖,對咱們越有利,等到陛下不再喜歡武昭儀,到時她自會被趕出後宮,根本用不着我們動手。而且輔機兄乃是陛下的舅舅,又是君臣關係,這若撕破臉皮,可無挽回之地,故此,不到最後一步,輔機兄最好還是不要表態。」
長孫無忌微微笑道:「漢高祖何等英雄,滅項羽,殺韓信,但他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違,廢呂后,立戚夫人為後。」
言外之意,就是難道你們認為李治比漢高祖還厲害?
幾人一聽,好像是這麼一個道理,有前車之鑑在那。
柳奭道:「太尉言之有理,但是不可大意,我最近聽說在萬年宮時,武昭儀懷孕消息傳出來後,除了韓藝送了禮物過去,還有一人也送了禮物前去,並且此人就在中書省。」
褚遂良驚道:「還有這等事?」
長孫無忌也望着柳奭。
柳奭道:「千真萬確。就是那中書舍人李義府,只不過他是讓他的妻子偷偷跑去送的禮物。」
「他?」
韓瑗哼了一聲道:「此人心術不正,心胸狹隘,巧言令色,乃小人也。」
「這事我會解決的。」
長孫無忌對此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隨即道:「如今最要緊之事,還是這放寬宵禁制,原本老夫以為放寬宵禁制,也僅僅是放寬宵禁制,可是從韓藝的話來看,這事遠非這麼簡單,我們一定要慎重,可不要像今日這樣,被人說的是啞口無言。」
褚遂良老臉掛不住了,道:「這我們根本就沒有準備,而韓藝是有備而來,陛下也沒有給我思考的工夫,就立刻下了旨,倘若現在再去爭辯,這事估計還就成不了了。」
長孫無忌見褚遂良老臉漲的通紅,笑了一聲,「登善啊,你這般年紀,銳氣可是不減當年啊!與一個小娃都能爭得興致盎然。」
褚遂良聽得更是尷尬無比,爭就算了,問題沒有一次爭贏過。
長孫無忌又道:「我並非說一定要爭贏韓藝,老夫只是在想,如今已經是永徽年了,不再是貞觀年間,貞觀年間一斗米上百文錢,如今一斗米五六文錢,這世道在變,我們要不是不變的話,恐怕登善臉上的尷尬只會愈發頻繁。其實今日之事,不是說明韓藝的話就是對的,而是我們找不出更好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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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悄降臨,還是如往日一般靜悄悄的,但是明日可就不一定了。
韓藝與小胖他們吃過夜飯之後,就與小胖、小野、華仔三人玩起了撲克。
畢竟這幾****和小野一直在外面,可是這讓熊弟有些不太開心了,畢竟在揚州的時候,他們三個可是形影不離,不管是偷,還是騙,他們三個都是一起上,但是來到長安後,就很少讓他參與進來,小野也因此感到非常內疚,這一場牌局,完全就是為了哄熊弟。
不過熊弟這憨娃,也太好哄了,一局下來,那是開心的不得了,手舞足蹈,載歌載舞的。
正當四人玩得開心時,茶五突然走了進來,小聲道:「小藝哥,長孫公子剛剛到了盧公子的藥鋪。」心裏卻是暗自驚訝,這小藝哥怎麼就料到長孫延會在這宵禁之時來此。
韓藝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前面盯着,等會見他們出門了,就趕緊來通報我。」
「是。」
茶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韓藝又向小野他們道:「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熊弟笑呵呵道:「韓大哥,你放心就是了,我們都準備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杜祖華道:「韓大哥,你準備這些幹什麼?」
韓藝嘆道:「沒辦法,現在我當官了,不讀書哪行,但我也不是一個讀書人的,只有來人的時候,做做樣子,免得讓人說閒話。」
杜祖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熊弟突然道:「韓大哥,你這話可就不對了。」
韓藝錯愕道:「怎麼不對呢?」
熊弟道:「你跟我不是這麼說的呀,你說有書讀是一種幸福,這不讀書就沒出息,好用功讀書。」
「我說過這話?」
韓藝道:「你確定不是你大姐姐說的。」
小野道:「這話是韓大哥你說的。」
「是嗎?」
韓藝略微有些冒汗,我還真不適合給人當榜樣呀,輕咳一聲,道:「小胖,韓大哥腦子不如你,讀書對書的一種褻瀆,你這麼聰明,不讀書簡直就是浪費。」
熊弟撅着嘴道:「韓大哥你也不笨呀。」
言下之意,就是我聰明不假,但是你也不笨呀。
真是自信的小胖子。
韓藝訕訕道:「是是是,你說的對,改日,改日我也洗心革面,好好念書。咱們還是玩撲克吧。」
這為了任務學東西是一回事,正兒八經看書又是另外一回事,相比起讀書而言,韓藝寧可玩一宿撲克,不然好意思說自己是老千啊!
幾人又玩了一會兒,茶五突然急急走了進來,道:「小藝哥,長孫公子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都不用韓藝吩咐,小胖他們就立刻扯下賭桌,然後四散,各自跑到一個燭台前,過得片刻,屋內大亮。
「韓大哥,我們先回屋去了。」
熊弟擠着眯眯眼,賊賊笑道。
「快去,快去。」
韓藝整理一下衣服,坐在燭火之下,手拿竹書,沉眉苦讀,頗有關公夜讀春秋之氣勢啊!
過得片刻,聽得一個爽朗的笑聲,「韓小哥勤奮好學,真是令盧某汗顏啊!」
這麼大聲幹嘛,我還想裝裝入迷,對你們視而不見了。韓藝抬頭一看,只見盧師卦和長孫延走了進來,故作驚訝之色,哎喲一聲,起身相迎,「二位公子大駕光臨,韓藝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盧師卦笑道:「是我們打擾了韓小哥看書,罪過,罪過。」
「哪裏,哪裏。」
韓藝謙虛一笑,又向長孫延道:「長孫公子你今日怎地來了?」
長孫延兀自是顯得非常內斂,輕描淡寫道:「哦,我方才去找師卦哥討教學問,順道就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
韓藝手一伸,道:「請坐,請坐。」
三人坐下,長孫延道:「想不到韓小哥恁地用功,真是令我等汗顏啊。」
韓藝苦笑道:「我這是笨鳥先飛,用勤補拙啊。實不相瞞啊,我這官當的是如坐針氈,朝野上下,恐怕就我學問最低了,再不用點功,怎麼能行。要是我跟二位公子一樣,滿腹經綸,那就好了,你看盧公子,從容自在,好不愜意。」
你小子是在諷刺我呀!盧師卦笑道:「那不知韓小哥正在看何書?」
韓藝道:「春秋左傳。」
不深沉一點的書,哥都不看,反正TM都看不懂,何不用來裝裝逼。
「春秋左傳?」
盧師卦點點頭,向長孫延道:「長孫,韓小哥歷來就以見解獨到著稱,我想韓小哥對這左傳定有一番獨到的見解,看來我們是不虛此行啊!」
長孫延點點頭道:「師卦哥言之有理。」
二人望向韓藝。
老盧,你丫懂不懂什麼叫做人艱不拆,我都被你們逼到這一步了,你還要我怎樣。韓藝一個字都沒有看,啥內容都不知道,有個屁的見解,笑道:「二位謬讚了,但是在下也是今日才看這左傳的,別說獨到的見解,怕是連胡說八道的資格都沒有。」
說着他抬起手來,輕輕捏着鼻樑,疲態盡顯無疑。好似在說,哥們,我都這麼疲累了,你就放過我吧。
盧師卦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那我就日後再來向你討教。」
「互討,互討。」
韓藝趕緊借坡下驢。
長孫延突然左右張望了一下,道:「奇怪,我發現這屋子特別亮一些。」說着,他又望着邊上的燭台,驚奇道:「你這蠟燭怎是白色的?」
韓藝哦了一聲,道:「這是我最近才搗鼓出來了。實在也是沒有辦法了,白天我得去御史台,又得照顧買賣,哪裏有空充實一下自己,只能晚上讀書,但是這光線太暗,看書費電,不,費眼裏,就尋思着弄一個比較亮一點的蠟燭來,還真就被我找到了一種更亮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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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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