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落在黃金雕板之上即刻就發生了反應,更讓他們欣喜的是液體對黃金的腐蝕性要比鋼鐵更強。
兩人小心控制液體腐蝕黃金的範圍,用去了大半瓶液體,已經將下方的黃金雕板溶出了一個直徑約有八十厘米的不規則圓洞,陸威霖看到裏面還有液體,決定再將洞口擴大一些,將瓶口傾倒之時,一個龍眼大小淡黃色的透明物體隨着液體滾落出來。那小球落在金屬板上沿着傾斜的角度滑落下來。
羅獵眼疾手快,一把將小球摁住,他帶着手套,已經證明瓶內的液體並不會腐蝕手套。
羅獵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青瓷瓶內的小球很可能就是瑞親王奕勛收藏的至寶,瑞親王奕勛的心機可用深不可測來形容,在他從海外歸國之前就已經意識到他的身邊人出了問題,所以就提前做出了準備,連最壞的結果都已經考慮到。
將用七寶避風符雕刻成的四把鑰匙分別交給了四名親信,表面上是對他們信任,其實是為以防不測,就算自己遇害,這些人也必然會因此而產生猜忌和內鬥,事實證明奕勛的佈局最終如願。
羅獵將那小球收入囊中,還好身邊人是陸威霖,他和羅獵之間彼此信任,就算是稀世之寶也不會產生覬覦之心。
「我想應該夠了!」陸威霖望着他們溶出來的洞口道。
羅獵點了點頭,兩人用手電筒照亮下方,看到下面是一個極其空曠的空間,從他們的位置距離底部應當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下方空氣潮濕卻並無任何的異樣,甚至比起水銀洞的空氣都要清新的多,此前從水銀洞中流走的水銀並未流入下方的空間內,此前他們拋落的金幣也不知去了何方,看來水銀洞底部的排泄口和這裏並不相通。
兩人將繩索固定在石棺上,羅獵先行沿着繩索滑下,雙腳落在實地,地面鋪着烏沉沉的方磚,羅獵先是環顧了一下周圍,並未發現有危險的存在,這才用手電筒向上方閃了兩下,以此給上方同伴傳遞訊號。
陸威霖又將信息傳達給了白雲飛和福山宇治,四人依次從上面滑落下來,本來他們都以為生機渺茫,在水銀洞內的狹窄空間內等死,現在突然來到了一個這麼大的空間內,雖然暫時還無法脫困,可是對他們來說已經有柳暗花明的感覺。
陸威霖將面具摘掉用力吸了口新鮮的空氣,如釋重負道:「總算逃出來了。」
白雲飛忍不住提醒他不要太過樂觀:「咱們只是換了個大點的地方,還沒逃出去呢。」
陸威霖道:「人必須要樂觀一點,根據我的經驗,羅獵的運氣一直都不錯。」他的這番話中即表明了自己的樂觀也表達了對羅獵的信任。
白雲飛和羅獵認識的時間最短,福山宇治對陸威霖的這句話卻是深表贊同,羅獵當初能夠從危機四伏的蒼白山全身而退就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這廝的確是福大命大,興許這次還能像過去一樣逢凶化吉。福山宇治卻沒有想到,羅獵走運到從他的眼皮底下撿到了青瓷瓶內暗藏的寶物,若是知道,他難免又要感嘆人生了。
幾人的語氣雖然輕鬆,可誰也不敢真正放鬆下來,興許他們可以找到出路,興許他們只是從一個籠子到另外一個籠子裏。
他們利用手電筒的光束尋找可能離開的道路,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就在他們的右前方找到了一條甬道,沿着甬道走了十多米就看到滲水的痕跡,地面非常乾淨,幾乎纖塵不染,如果不是在地宮內,甚至會懷疑這裏有人打掃。
羅獵率先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氣,他吸了吸鼻子確定自己沒有聞錯,其餘三人也先後聞到,他們都感到非常詫異,在這黑暗的地下,怎會有烤肉的味道?可越是前行,肉香的味道越是濃烈。
他們的內心先是感到驚喜,既然有烤肉就證明有人生存在這裏,可很快他們又感到忐忑,在遭遇了形形色色的地底怪物之後,焉知烤肉的是不是一個古怪的生物?
隨着他們前行,這股烤肉的香氣變得越來越濃郁。羅獵做了個手勢,所有人同時將手電筒關掉,取出了各自的武器。
前方隱隱有光亮透出,他們向光線發出的方向走去,從光線明暗波動的狀況不難推斷出前方必然是點燃了一堆篝火。走出甬道,前方霍然開朗,這裏應當是一座用來存放石料的場地,到處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條石,在場地的正中擺着一隻精美絕倫青銅鼎,鼎下堆着劈柴,如此價值連城的青銅鼎在這裏只是被當成一口普普通通的鍋來使用。
直徑一米的頂蓋就隨隨便便扔在一旁,鼎內冒着熱氣,裏面的水應該已經開了,他們都可以聽得到裏面的沸騰聲。
一人身穿破破爛爛的清朝官服背身坐在青銅鼎旁,雙手抱着膝蓋,因為身體太過瘦弱,一對肩胛骨高高聳起,仿若一隻即將振翅飛起的老鷹。
在他的腦後結着一根雪白的辮子,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羅獵幾人同時停步,雖然那人坐在鼎旁一動不動,但是他們都能夠確定此人必然活着。
白雲飛任何時候都保持着江湖人物的做派,抱拳道:「這位前輩,我等誤入寶地,叨擾之處還望不要見怪。」
那人舉起右手,寬大的袍袖滑落下去,露出一條皮包骨頭的黝黑手臂,五根手指有若鳥爪,瘦骨嶙峋,指甲尖利,緩緩擺了擺手。
羅獵心中暗忖,此人不知在這地底生活了多久,長時間的幽閉生涯會大大損害一個人的語言能力,興許他已經不會說話了。
福山宇治低聲道:「此人古怪。」
陸威霖端起手槍瞄準了那人的頭部,只要這怪人有任何的異動,他會毫不客氣地轟爛此人的腦袋。
白雲飛壓低聲音道:「你們看他的衣服,是清朝的官服。」
羅獵忽然想起葉青虹曾經告訴自己的一件事,英法聯軍闖入圓明園燒殺搶掠之時,負責圓明園的管園大臣文豐投福海自盡,關於文豐之死的說法很多,有人說文豐是害怕事後罪責畏罪自殺,有人說文豐忠肝義膽,為了保全園子裏的秘密方才選擇投海自盡,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真相已經變得並不重要,反正文豐之死也未讓圓明園躲過接二連三的劫難,如今更是淪為一片廢墟。
此人會不會是文豐?這個念頭悄然浮現在羅獵的腦海中。
羅獵向前走了兩步,仔細打量着那人身上的官服,雖然破爛不堪褪色嚴重,可仍然能夠看出一些端倪,羅獵道:「敢問您可是文大人?」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他的身軀未動,腦袋卻整個旋轉過來。四人都是膽色過人,可是看到眼前一幕也覺得心驚肉跳。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一張面孔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一具骷髏。
此人非但手臂無肉,臉上也是如此,皮包骨頭,這表皮也絕不正常,密密麻麻佈滿了綠豆大小的黑色疙瘩,七分鬼相,三分人形。
羅獵並沒有被此人古怪的形容嚇住,依然客客氣氣道:「您可是文大人?」
那怪人看了看羅獵,然後又將脖子一點點轉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聽到一個古怪的聲音道:「哪個文大人?」
四人同時聽出這古怪的聲音絕非是通過喉頭髮出,白雲飛指了指肚子,對方使用得是腹語,通過調節腹部的氣壓發生。這也是武林秘技之一,少有人能夠掌握,這種武功往往只有一些喉部生有疾患的人才會修煉,普通人練這種武功並無什麼實用意義,不過練成也是極難,需要修煉者有極強的內力。
羅獵道:「圓明園管園大臣,文豐文大人!」他一邊說話一邊向那怪人走近,雙耳注意傾聽此人的呼吸和心跳,以羅獵最近突飛猛進的聽力和耳力,他相信完全可以把握住對方呼吸心跳節奏的細微變化,然而讓羅獵驚嘆的是,對方的呼吸心跳節奏並無半分變化,即便是自己指出了文豐的名字,對方的情緒都沒有興起半點波瀾。
對方用腹語道:「我還以為這世上已經無人再記得我了。」他從地上緩緩站起然後轉過身來,因為雙膝過度彎曲,所以看起來他的身材有些矮小,因此雙臂極長,垂手觸及膝蓋,脊背躬得很厲害,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個大號的蝦米,死氣沉沉的目光盯住羅獵:「你們都會死!」
陸威霖冷冷道:「那就看看誰會先死。」
羅獵道:「任何人都會死,無非是早晚罷了,文大人在這裏過得應該是生不如死了。」一個人長時間生活在遠離人群和光明的地下,其孤獨和辛苦可想而知,方克文只不過是在九幽秘境中呆了五年,就已經變成了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如果眼前這怪人當真是文豐,那麼他已經在圓明園的地底生活了五十餘年,這麼漫長的歲月煎熬換成任何人都是不可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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