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圍在篝火旁, 一個穿着布衣的雌蟲跪在中間的高台上。
火舌燎到了他的衣角,卻沒有燒起來,那衣服變得更加潔白起來,幾乎可以說是閃閃發光。
他的頭深深地垂下,貼着地面,所有的人圍着那篝火跳呀——唱呀——
跳的是祭神的舞,唱的是祭神的歌,每個人臉上都帶着迷亂的笑, 發出的聲音桀桀,詭異極了。
秦簡之很不舒服地動了動脖子, 他覺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出古老的木偶劇, 明明這些人的表情十分誇張, 他卻覺得僵硬。
&也要進去嗎?」他問那個雌蟲。
&不能進去。」雌蟲垂下眼。
&什麼?」
&曾經犯了違抗神的罪,神不再允許我祭拜他了。」
&你還是首領。」
&雌蟲的側臉很是平靜,「大巫的意思。」
&巫?」
&中間的就是他。」
秦簡之眯着眼看去,那雌蟲正緩緩抬起頭來, 他終於看清了大巫的臉,那是一張何等蒼老的臉——
他的皮膚像最古老的樹皮,層層疊疊的皺紋掩蓋住了五官,深的淺的, 深的裏面又刻着幾條淺的皺紋, 淺的皺紋又重合堆成深的, 老人的斑在眼窩處格外顯眼, 他就像一個早該踏入棺材板中的死人,早已渡過了人生的所有階段,卻一直沒有死去,只好就這樣一日日地老下去。
但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那是一雙年輕人的眼睛,燃燒着年輕的靈魂。
這極端的衝突令秦簡之十分驚訝,他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人。這時,那大巫拄着杖,緩緩地走下了台子。
那火柱就從中間分開,避開了大巫。他踩着火焰的階梯,走向秦簡之。
他並沒有說話,秦簡之卻聽懂了他的話。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大巫蒼老的手握上秦簡之的手,那手乾枯瘦癟,力度輕得如同羽毛。大巫看到了他手上的通訊儀,年輕的眼睛裏轉過光芒。
大巫舉起右手,通訊儀不穩定地晃動起來,仿佛要炸裂了。
就在秦簡之擔心它壞掉的時候,雌蟲伸手拉住了大巫的右手,他們說了幾句話,秦簡之看到大巫緩緩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隨後就放開了秦簡之。
&同他說了什麼?」秦簡之懷疑地看着雌蟲。
&什麼。」雌蟲移開視線,往後一靠,轉了個話頭,「我勸你接下來的還是不要看的好。」
&什麼?」
雌蟲卻閉上眼,不再說話了。
遠處的周小悉看見了他們,雀躍地朝秦簡之跑來,雖然還有些勉強,但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簡之,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指嗎?」
&倒不是,」周小悉擦了擦鼻子,他攤開手,手心裏躺着一支短笛。「你看這個!」
這短笛上還帶着新鮮的泥土痕跡,應該是剛挖出來的,秦簡之仔細一看,這竟是傳統的「的啟」制式。但細節又略微有些不同,像是很古早的模樣。
他拿起來在手裏轉了轉,遺憾地看見在一側裂了一個口子:「這是壞的,吹不了了——你在哪兒找到的?」
&在前面的樹下,我一腳踢到這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踢壞的。」
秦簡之皺眉看着它,懷疑它大約是從前有人闖入了這個緊閉的部落領地,不慎遺失在了這裏。在它的一端似乎還刻着什麼字,但磨損太嚴重看不清了。
&認得這個東西嗎?」他問雌蟲。
雌蟲瞥了它一眼,搖頭否認:「不認得。」
秦簡之嘆息了一聲,大概那人已經死了……
一聲震天的歡呼突然響起,秦簡之回過頭,看見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大巫站在高高的台上,雙手朝天抬起。
他又緩緩放下手,將將熄滅的火舌又猛烈地往上躥了一躥。
秦簡之聽見雌蟲的聲音:「你確定還要繼續看下去?」
有四個人,抬着一個木做的架子緩緩上場。在木架上,有一個巨大的碗,或者說缸,四四方方的,周圍刻了不知名的圖案。
木架子放下來,秦簡之看清了盛放在其中的東西。
那是三個血肉模糊,被剝了皮的物什,浸在鮮紅的血湯中,白慘慘的肉暴露在火光中,冰冷而僵硬。
頭顱上的兩個空洞,正對着秦簡之,大張的嘴仿佛還在發出嚎叫。
秦簡之蹲下來,不住地嘔吐起來。
那是三個人。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對這個部落有了切實的感受。這就是人牲,原本他和周小悉也是這個下場。
大巫又抬起手,兩個健壯的雌蟲上前,從血湯中撈起一個物什,那火舌也分開了,他們踏上台階,腸子從破裂的肚腹中流出,在地上拖出細細的痕跡,伴隨着淅淅瀝瀝的血花濺下,難以言喻的腥臭味瀰漫在場中。
&別看了。」
周小悉拉住秦簡之,對方卻一動不動,死死地盯着那塊肉。
比起來,周小悉的臉色好多了,雖然也蒼白,但他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心理上早已有了準備。
&是他們的習俗——這是原始部落!」他使勁搖晃秦簡之的肩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不是我們,很正常不是嗎!往上追溯幾千上萬年,我們也是這樣的!」
「……秦簡之!」
周小悉快哭了,秦簡之這個狀態,是要出大問題的。他抽了抽鼻子,已經有肉燒焦的氣味傳來。
周小悉忽得一愣。
過了五秒,他驚聲叫出來——
&這不是猴子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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