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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期臨近,整個長安府都變的熱鬧了,薛青離開家去往六道泉山經過縣衙看到門外擠滿了人,一眼望去幾千人。
郭子謙道:「是報名考試的三天也報不完。」
薛青帶着幾分同情點點頭她不用去排隊報名,周先生已經替她辦好,朝里有人辦事就是方便。
那邊擠着的人群中忽的喊了聲薛青,便有很多人都扭頭看來,其中大多數都陌生面孔,畢竟長安府社學多,還有很多鄉下私塾,薛青並不認得,但這些人卻對薛青這個名字很熟,熱情的打招呼,當初雙園讀書也有很多其他社學的學生們加入,薛青雖然沒有親見也聽說了,因此對這些打招呼的不認識的學生們含笑還禮。
郭子謙在一旁與榮有焉。
社學裏已經開學了,雖然依舊山冷樹枯,山上卻是熱鬧不已,學子們一改先前的散漫玩樂,時時刻刻到處都是讀書聲,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而薛青的功課卻放鬆下來,周先生對她的文章信心滿滿過關是沒問題了,徇私舞弊也不會心理負疚太大。
「文章是不用做了。」四褐先生亦是道,「隨便看些書吧功夫多練些,身強體壯才能好好讀書。」
正月末的夜風依舊呼呼,草堂里也依舊溫暖如春,香氣襲人筆墨紙硯的一旁永遠不缺小菜美酒。
薛青道:「這幾天就算了。」她是要裝手無縛雞之力的被人一撞暈倒的文弱書生的。
她要怎麼做這件事自然沒有瞞着四褐先生,四褐先生乾笑兩聲,竟然沒有再強求,道:「那我就祝學生你心想事成。」
薛青捏了一顆豆子,看四褐先生道:「古怪,先生不像是喜歡看我心想事成的人啊?」
四褐先生叫道:「失態!我只是歡喜失態而已。」
薛青更看他,道:「先生你又不是和尚,喊師太做什麼?」
四褐先生蹭的坐直身子,用戒尺狠狠的打薛青的肩頭,道:「師道之尊!你心想事成關係我的臉面和束脩,我為我自己考慮怎麼了?」
薛青任憑他打了一下,哦了聲點點頭道:「我說呢,果然不是這種人,這就對了。」
四褐先生呸了聲,戒尺向外一指,道:「出去練槍法三套。」
薛青接過他的戒尺向外走去,聽着外邊戒尺舞動破空聲四褐先生才鬆口氣,端起酒要喝,帶着幾分心虛,如今他一個人掌握着雙方的秘密以及等待讓雙方都大吃一驚的熱鬧實在是太刺激了難免失態,嗯師太,為什麼和尚就要喊師太?念頭閃過,四褐先生將到了嘴邊的酒噴了出來,嗆的連聲咳嗽。
「太壞了!太壞了!好好的一個詞又被毀了。」
「薛青!練完槍法三套,去給我爬山!」
寒夜冷風,木門半掩,瀉出的燈光照着草堂前的少年,少年身形穩穩,一起一收氣息文雅,但手中揮動的樹枝卻滿是凌厲殺氣,聽到門內傳來的咳嗽聲喊聲,她回頭臉上浮現笑意,因為是夜間,日常臉上擦的藥粉洗去,露出真實的面容。
夜墨膚白面紅,眼如星。
二月眨眼便到,從初七開始社學便放假了,讓學生們安心備考,薛青感覺新奇又熟悉,古今的考試氣氛都是一樣的,這縣試就是小升初?
薛青坐在廊下一面默讀幾篇文,一面看着暖暖在院子裏躡手躡腳的走路躡手躡腳的拿東西,躡手躡腳的玩羊拐薛母讓她安靜些別打擾了少爺讀書。
門外不時的響起說話聲。
「我是柳家的這是我們五兒小姐在慈恩寺求來的保青子少爺高中。」
「誰信啊?拿走拿走。」
「那這個考籃是我們春陽少爺送的總可以吧?」
「誰家用赤金的籃子做考籃?傻不傻啊?拿走拿走。」
因為臨近考試,郭寶兒讓人守着薛家門口,以免閒雜人等打擾薛青讀書,當然所謂閒雜人等自然是指柳家,這等大事柳家肯定會趁機來送禮拉親近畢竟柳老太爺在滿長安城把以薛青當孫女婿。
市井嘈雜吵鬧但沒有令人心煩,反而有別樣的寧靜,薛青靠着躺椅閉上眼搖搖晃晃,屋子裏還有檀香傳來,那是一向不信佛的薛母在燒香。
二月初十天不亮,薛青就聽到薛母又在佛前喃喃祈禱一切順利,不由好笑的問什麼順利?別人求的是順利考上,她求的是考的不順利嗎?道:「全天下如此祈禱的只有娘一人,佛祖肯定聽得到記得住讓你如願。」
薛母被她逗笑,推着她道:「不要頑皮了,快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吃過早飯,薛青拎着薛母早就準備好郭子謙又檢查了好幾遍的考籃走出家門,然後看到大雜院的鄰居老少男女都在外邊等候,這讓薛青有些恍惚,想到去年自己去上學的第一天不同的是此時大家臉上並沒有看熱鬧的嘲諷,而都是羨慕和關切。
「青子哥哥加油!」
能喊出加油這兩個詞的自然還是那群踢球的頑童們學了薛青的話。
不過很快其他人也跟着喊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加油。
「青子少爺好好考啊」
「青子少爺必當能案首」
「這是一躍龍門了」
「嗚嗚青子少爺,你要好好考我家蟬衣一直希望你能考上出人頭地」
「哎呀宋嫂子這時候別提這個傷心事了大喜的日子。」
夾在在人群中的哭聲很快掩去,薛青回頭看了眼,見宋嫂子被人勸着捂住了嘴只流淚,光活着也不夠,親人不知也是很殘忍,嗯,但現在只能先這樣了
薛青對眾人一抬手揮了揮。
「此一去必將蟾宮折桂!」
這句話總算可以說了。
四周歡呼聲雷動,一片叫好。
長安縣的縣衙很小,容不下幾千名考生,但也並沒有圖便利借用府衙,縣令也是有自尊的,只借用了府學宮。
府學宮位於六道泉山,山下地方大得很,早在兩天前就已經搭起了考棚,如同當初蹴鞠賽龍舟賽一般,考棚里還搭着一個高台,供官員們坐鎮。
薛青坐車過來時,這邊已經人山人海,郭子謙搭眼看去,那邊已經有人喊他,原來是知知堂的同伴們,這次包括楚明輝柳春陽張蓮塘張雙桐等等在內有十人參考,大家提前約好集中在一起。
裴焉子自然在其中,他已經是秀才了,只等明年去參加鄉試,之所以來這裏倒也不是為同伴們加油,是因為作為薛青的保人按規矩要前來。
少年們相聚自然少不得一通說笑。
「楚明輝你還笑得出,你不緊張嗎?」
「緊張什麼,今年過不了下次再說那邊的同窗都不怕我怕什麼。」
大家隨他說的看去,見不遠處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考生,頓時都鬨笑起來。
「楚明輝你不要臉,怎麼不跟那邊的小娃娃比。」
薛青也跟着笑,看着滿眼形態各異的考生,有老有少有穿金戴銀的也有寒門子弟,熙熙攘攘你推我擠或者緊張或者激動或者歡喜期待還好不用跟他們一樣,薛青臉上的笑越發的雲淡風輕。
「看看三次郎,這才叫泰山壓頂色不變呢。」
「這是因為胸有成竹,三次郎可是要考狀元的人。」
「來送三次郎的人最多。」
不僅薛母暖暖坐車同行,郭寶兒也不顧郭大夫人的阻攔跟來了,當然還有柳家的人,柳大老爺柳五兒也都來了
「不要臉,你來幹什麼。」
「寶兒小姐,我來送我哥哥啊」
「送你哥哥你眼往哪裏看?看着薛青做什麼!」
女兒家在路邊爭執嬌嗔,這邊少年們嘻嘻哈哈的說笑着,也化解了緊張。
裴焉子道:「快進去吧,我還有事呢。」
薛青忙應聲是,這麼多人排隊也要等好一會兒,不過這正合適,考生們擠來擠去隨便發生些碰撞並不意外,當下捏了捏領口薛母給她配的藥丸就縫在其上舔一下就能昏迷過去,內里還裹了一包不知道哪裏搞來的血,待會兒倒下的時候撞破就可以大約是太好用,以至於薛母再三小心叮囑不到時候千萬別用。
薛青回頭沖站在車邊的薛母揮揮手,便跟着同學們向考生群走去。
郭子謙就不能跟隨了,踮腳目送薛青,聽耳邊薛母喃喃什麼,便扭頭安慰:「嬸子你不用緊張。」
薛母看着薛青遠去的身影苦笑,心道不能不緊張啊,第一次做沒有效果的藥丸,真怕分寸沒掌握好有效果這話說起來怎麼這麼彆扭?還有,那些人安排的行不行啊,這幾次的事,她對這些文人真是不放心了,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要是篤大人在就好了,薛母輕嘆一口氣,看前方薛青的腳步忽的停下來。
薛青看着走向另一邊的裴焉子,道:「焉子少爺,是這邊吧。」一面指了指右手邊,那裏已經排起了幾十條長龍,前方有人引,兩邊有差役維持,人挨人擁擠着蠕動着。
裴焉子回頭道:「我只是你一個人的保人,縣令先前讓人傳話與我直接帶你進去。」
楚明輝頓時叫道:「後悔!我也該找只有一個人的保人。」
張雙桐哼聲道:「楚明輝你錯了,不是看保幾個,而是看保人是誰。」少年人並不掩飾嫉妒,坦坦然之。
張蓮塘笑而不語,裴焉子更是不理會徑直向前去,唯有薛青面色微變,倒是沒有料到這一點,不妙呀,但也還有機會,她看向考棚入口處,幾十個差役們在負責搜檢,場面也是有些混亂到那裏也可以。
薛青抬腳跟上裴焉子,一個書吏正等着看到裴焉子便含笑上前施禮。
裴焉子也不多話,核驗了保書身份便轉身走了,連句祝福都沒說在他看來這小小的縣試祝福是羞辱。
書吏對薛青一笑,道:「薛少爺請隨我來。」
薛青施禮道謝,忽的向身後看了眼,書吏又喊了聲薛少爺,關切的問道:「可還有什麼事?」
薛青搖頭忙跟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很多人盯着她現場如此嘈雜亂誰會刻意看着她。
看着薛青跟書吏走向考棚,站在考棚東南角被一眾差役擋住的青霞先生忍不住道:「可安排妥當?」又皺眉,「哪裏有妥當的人這可是當眾解衣。」
一旁穿着便服的李光遠道:「你放心就是。」。
薛青很快來到門前,看着越來越近的已經準備迎過來搜檢的幾個差役,再看旁邊正有些手忙腳亂脫衣服的其他考生一步兩步三步這時候絆倒可以一下子撞到三個人身上那位差役手裏還拄着一根哨棒踩住翹起撞擊有把握。
就要到了,可以了,就是現在
薛青抬腳運氣書吏回頭道:「薛少爺,請從這邊走你不用搜檢。」
咿?薛青面色一僵
「為什麼?」
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是那邊正在被搜檢的考生。
「舞弊!」
「徇私!」
喊聲隨之傳來。
書吏神情淡然道:「這是薛青薛少爺,連京城的王大相爺都誇讚他,如此才華,還用作弊夾帶嗎?」
聽到薛青這個名字,考生頓時啊了聲,再次響起喊聲。
「薛青!」
「那個知知堂!」
「水調歌頭!」
「少年俠氣」
還有人念出幾句詩,神情羨慕又激動,還有人顧不得衣衫不整就對薛青施禮,再無質疑。
書吏滿意的一笑,對薛青道:「薛少爺請吧。」
考生們沒有異議,這書吏又是奉縣令之命,差役們便不阻攔,看着薛青跟隨那書吏走過去。
「不過,這薛少爺臉色怎麼發白?」一個差役道,「看起來也並非不緊張啊。」
「到底是第一次。」其他的差役理解道,「才十四歲呢,有才華也是孩子嘛。」
青霞先生臉色也有些發白,轉頭看李光遠道:「你的辦法就是這樣啊?」
李光遠捻須道:「對啊,她不是有名氣嗎?那就借她的名氣行不合規之事,合情合理。」
青霞先生道:「這也太冒險了,萬一其他考生不答應呢?」
李光遠道:「那就讓他們也去讀書靜坐抗議。」
無賴啊青霞先生道,怎麼也學的薛青這般了但好歹還是平安順利的進去了,謝天謝地,嗯,陛下保佑,他抬頭看了眼天。
李光遠沒有看天,而是一笑:「不知那薛青現在什麼表情。」假摔還未來得及,藥粉尚在領口,準備如此齊全卻無用武之地,身為知府不能進縣試考棚一觀,遺憾啊。
薛青站在偌大的考棚里,看着整整齊齊一排排的座位,神情茫然,她怎麼進來了?還摔不摔?暈不暈?
(合更,感謝sumiregusa、念三首詩打賞一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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