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之後,社學的課程便少了很多,不是長安府的很多同學都提前回家準備過年,大約是對薛青過縣試沒有擔心了,周先生對薛青的功課也放鬆了很多。
薛青走上六道泉山,沒有往學捨去而是拐到後山,還沒走到約定的地點,就聽得一陣喧譁,伴着琴聲歌聲。
薛青愕然,莫非走錯地?這裏已經有其他人相約玩樂?卻聽得女聲脆亮婉轉吟唱,正是春曉的聲音。
「好好!」
「春曉姑娘歌舞俱佳!」
「樂亭的琴也好」
「樂亭還會吹笛子。」
「咿,薛青來了。」
在一片笑聲中響起喊聲,圍坐在亭子裏的少年們都轉過頭,看着剛轉過山路的拎着竹杖的青袍少年。
薛青無奈:「你們怎麼都來了。」看着坐在其中的張蓮塘柳春陽,甚至連裴焉子也來了。
楚明輝舉着一壺酒喊道:「有福同享,有歌同賞,三次郎,你不能偏心。」
裴焉子則道:「是知知堂聚會,怎麼能不來。」
一旁的春曉聽到嘻嘻笑道:「那這樣,我豈不是也是知知堂的了?」
少年們一陣鬨笑。
而不遠處也有一亭子聚集着不少女孩子,錦繡斗篷映照的亂石山間花團錦簇因為社學很多學生放假離去,不少女子們終於有機會來六道泉山賞冬此時也看到了走入視線的薛青。
「咿,五兒姐,你的女婿來了。」
郭寶兒大怒回頭,罵道:「不要臉。」將手裏的馬鞭舉起。
那女孩子被嚇到哎呀一聲向後躲去,一旁坐着柳五兒不急不惱,含笑道:「這有什麼不要臉的,我柳五兒願賭服輸,以為榮。」
郭寶兒漲紅臉,想要罵又似乎不知道該罵什麼,呸了聲,道:「咒人家考不上狀元,什麼心腸。」
柳五兒道:「他要是考上狀元,是我們整個長安府的榮光,我身為長安府人亦是榮光。」
郭寶兒還要什麼,一旁的姐妹秦素蘭用兩根手指拉了拉她,低聲道:「寶兒你傻呀。」
郭寶兒想到薛青是自己送出去的,偏偏此時又反悔,是挺傻的,頓時惱怒。
秦素蘭忙挽着她的胳膊道:「我是你不要跟她啦,你不過她,反而落了她的套而且不用在意她啊,你不是也了,薛青和薛嬸子都不同意不理會柳家柳五兒也就纏着你鬧,你看她可敢去纏薛青。」
郭寶兒點點頭,是啊好像是這樣。
秦素蘭指了指那邊少年們聚集的亭子,道:「現在呀最關鍵的是那個春曉她呀風塵女子,不怕名聲,痴纏着薛青,這男人家都怕纏,沒情意也纏出情義了,到時候可怎麼辦。」
郭寶兒看去,正見那春曉站在少年人中對薛青笑自己也是知知堂的人,那知知堂是薛青的,豈不是表明她是薛青的人,頓時大怒抓起馬鞭子就要衝過去。
這下不止秦素蘭拉着她,其他的女孩子們也都忙攔住,這要是鬧起來攪散了那邊的少年們,她們還看什麼?真在這大冷天裏看石頭啊又不是傻。
薛青笑着搖頭在少年們中坐下,接過張蓮塘遞來的一杯暖酒。
裴焉子先開口問道:「是要新作水調歌頭?」
便也有其他人點頭附和:「薛青你好久沒有作詩了。」先前入冬下的幾場大雪時,長安府的文人墨客自然成群結隊賞雪吟詩作樂,結廬社也舉辦了幾次賞雪會,這些賞雪活動雖然舉辦的人不同,但都邀請了薛青,只是薛青並沒有作出詩詞。
林秀才頗遺憾,認為他專心科舉,被那些經濟文章攪亂了心神。
此時聽裴焉子他們再問,薛青依舊笑着搖頭:「沒有沒有。」倒不是她故作清高,只是抄詩這種無恥的事還是用在必要的時候最好。
裴焉子便沒了興趣,道:「我一會兒要先走。」他的脾氣大家也多少了解不以為意。
樂亭便問道:「用哪首舊作?」
張雙桐在後笑道:「競渡歌肯定不行。」看着春曉笑,「難道要春曉坐龍舟上唱嗎?」
少年們都笑起來,薛青也笑了,道:「用六州歌頭,少年俠氣這首。」
這首對少年們來意義非凡,頓時轟然,但也有不少人皺眉,看着場中坐着的嬌俏女子,道:「可是這首詩詞的氣勢可能唱出?讓楚明輝來唱還差不多。」
這也是個問題,如此嬌滴滴的女子唱水調歌頭那般柔和的還可以,哪能唱出少年英氣。
春曉並沒有因為這質疑着惱,只看着薛青笑道:「青子少爺唱的就唱的。」滿是信心。
迎着少年們的質疑,薛青道:「不單單是唱」到這裏似乎有些不想停下來。
大家正豎着耳朵聽卻無聲了,不解的催促問:「還有什麼?」
薛青沒有話,一旁的樂亭想到什麼噗嗤笑了,於是大家又都看他。
楚明輝道:「你們打什麼啞謎。」
樂亭笑而不語,薛青有些尷尬道:「我想還可以舞劍。」
舞劍!少年們眼睛一亮,張蓮塘點頭道:「如此甚好,劍氣可以沖淡柔氣。」
春曉急道:「可是我不會舞劍啊。」
樂亭道:「自然是有人教你。」罷看向薛青,眾少年人便也都看過去,見那少年平淡無奇的臉上似乎有些窘迫。
「就怎麼來了這麼多人」薛青無奈道,「這讓人怎麼好意思。」
少年們再次鬨笑。
「三次郎,來一個。」楚明輝更是跳起來喊道。
以往印象中薛青安靜文氣,吟詩作對讀書,還真沒見他舞刀弄槍。
張雙桐站起來揮動大袖:「我告訴你們,三次郎很厲害的,一直跟着郭家的武師學武,別看瘦胳膊瘦腿,三拳打到郭家三兄妹。」
少年們嘩聲,多數是不信。
「怎麼可能。」
「郭子安子謙從就在城裏打架打到現在」
「一個抵三次郎兩個」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笑鬧成一片,引得那邊的女孩子們越發好奇,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
「看,薛青要做什麼?」一個女孩子指着道。
看那邊少年們紛紛讓開一片空地,而薛青則脫下了棉袍,穿着束袖的里衫將腰帶紮上,提着竹杖站立其中,忽的身形一動,竹杖向上送出,跨步。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
清亮的聲音同時響起。
女孩子們頓時也譁然:「跳舞嗎?」「好像是練拳吧?」再顧不得男女之別以及丫頭僕婦們在外的阻攔紛紛湧出來,以便看的清楚。
冬日枯林白石山間,那素衣黑帶少年身姿利落,竹杖在身前身後或緩或急挑刺劈砍,看似兇猛,但又似柔和,隨着口中詩詞吟誦,似意氣風發又鬱結而嘆。
喧譁笑聲鼓掌聲漸漸沉寂,原本要撫琴的樂亭也不再動作,此少年一人獨舞便足。
原本趁着起身站到亭外準備要走的裴焉子也停下腳。
似乎一眨眼又似乎過了很久,那少年收勢而立,將竹杖輕點豎在身前,對眾人微微一笑,道:「可還好?」
面前的少年們只看着他啞然無聲,女子們的叫好聲從遠處傳來,眾少年們愕然回頭,看到那邊奼紫嫣紅的女孩子將手拍的如同花蝶亂舞。
「薛青少爺。」
還有不知哪個大膽的女孩子喊着名字,有人帶頭便更多的女孩子都喊了起來,又覺得好玩又害羞擠着笑作一團煞是好看。
郭寶兒反被擠在後邊,氣惱跺腳道:「不許看。」但一人聲無力瞬時被淹沒。
少年們便也都笑起來抬手撫掌,薛青三次郎等等喊聲也長長短短四起。
張蓮塘看着場中拎竹杖笑的少年,轉開視線看向一旁的春曉,道:「你到時也扮男裝,必艷絕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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