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麼辦法,也不管狠不狠,咱們都得以把蕭淮弄開她身邊為目的。」
溫嬋端茶輕抿,並沒有正面回答。
「只有蕭淮離開了她,她無所倚仗,咱們行事才算是沒有後顧之憂。」
完她垂了眸,屈指彈了一彈掛在杯口的茶葉。
韓述華看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冷光,怔忡地道:「可我們哪裏有機會下手?瞧他們如今這模樣,她這裏只要出一點事,蕭淮肯定會以最快時間趕過來!」
蕭淮一來,還能有他們抽身的餘地嗎?
「會有的。」溫嬋唇角勾出冷笑,「耐心點,等到十月就行了。何況我這裏還有沈羲想要挖掘的東西。」
十月?
還有沈羲想要挖掘的東西?
韓述華越發茫然了。
沈羲對韓述華究竟來不來找她,心裏其實沒有十足把握。
但她相信無論如何她是動過心的。
韓家這邊戚九繼續盯着,而沈家這裏也迎來了回娘家住對月的沈歆。
對月那日正好遇上重陽節,府里府外收拾得乾乾淨淨,門口鞭炮也響個不停。
姑爺姑奶奶都容光煥發。
沈歆活脫脫成了個美少婦。
跟去楊家的婆子丫鬟回來也沈歆在婆家應對得體,屢受誇獎,不止楊夫人高興,病榻上的楊家老夫人也瞧着高興。
而原先因為聽聞過傳聞的人在見過她本人之後,竟然也逐漸淡去了懷疑。
至於楊潛與沈歆之間是否和睦,這些只須看看沈歆眼角的春色便不須再有疑慮。
不過沈歆在聽林霈的結局後還是私下裏給出了兩聲嘆息:「怎麼會這樣呢?倒可惜了。」
除此之外倒也沒再別的。
林霈果然是在沈羲自與蕭淮分別後的第三日出的京,胡姑娘直接接到林家養着了。
反正不過是多張嘴吃飯,這於林家來倒不成問題。
至於婚禮,攤上這麼個兒媳婦,林家哪裏有臉面操辦呢?胡家那邊更不會提出什麼要求了。
丁氏初初也覺晴天霹靂,生怕他也跟死去的大爺一樣死在沙場。
但是經丈夫女兒一勸,又漸漸緩了回來。
林霈心高氣傲,攤上這麼樁婚事已是令他去了半截光陰,若是令他再在府里與胡姑娘日夜相守,還不定會不會被逼出病來。
倒不如遠去軍營讓他建功立業也好,如今來日有了功績,還能在皇上面前搏個恩寵。
沈嫣往抿香院來的次數已經愈來愈多。
她話很少,沈羲有話的時候她就,沒話的時候她就從旁做着針線,或是與她擺擺棋子,又或者幫忙管管下人,如今院子裏的人多了,新來的未必識規矩,常有需要提點之處。
此外就與她出去與諸閨秀們應酬應酬,終於也有人來打聽她的婚事。
難免到與梅家的婚約,勾起她的心事來。
「我就是過不了我自己這關。」她道。
「什麼關不關的,天天關在家裏悶死了,難得這麼好太陽,咱們上街串串去罷?」
正着沈歆的聲音就聒噪地傳來。
沈羲也是有些日子沒上街了。
如今蕭淮也不讓她去瓊花台了,但沈羲閒着也是閒着,鋪子裏有要緊的玉,也還是讓劉凌送來府里給她看看。
三人同乘馬車到了北城布匹綢緞集中的桂花胡同。
桂花胡同與玉璣府只隔兩條街,這裏的馬路寬,路兩旁的大槐樹棵棵都有幾百年的歷史。
是胡同,卻比大街還寬,是當年赫連王祈鎮玉平定天下凱旋進京的主路。
幾百年裏馬路自然不復新嶄,石板裂痕處處可見,但沈羲幼時,卻是沒少在這帶晃悠。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沈羲等待她們倆挑貨的當口在門前曬太陽,耳畔就忽然傳來孩童的讀書聲。
又有清朗的男聲溫柔地響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凝眉微頓,停步折進胡同口,透過長窗望着屋裏執書的人。
直立於課堂間的一張臉俊美無儔,既有文人的清雅,又有武者的俊逸。
屋裏的人望着窗外的沈羲,赫然也止住了聲音。
她與他隔着窗戶靜立了半晌,才找回呼吸道:「賀蘭先生?」
同樣的驚訝她仿佛不久之前也曾有過,且那裏還是張家門前。
張家與這裏,不過隔着兩條街。
她心口有些翻滾。那種前世今生的錯覺又浮上心頭。
等到她再度回神,她已經進了這書塾,在後堂天井裏吃着賀蘭諄泡的茶。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她問道。
如果不是他依然作着賀蘭大人的慣常打扮,她定會以為她錯眼看到了徐靖。
這條街她和徐靖來得還少嗎?這裏曾經有她喜歡的點心鋪子,糖人鋪子,還有賣西洋玩意兒的鋪子。
她不知道賀蘭諄兩次出現在她的故地是偶然還是什麼,但她心底本已經淡去的念頭這時候又逐漸浮了上來。
「這私塾是霍究開的,有時間我就會來這裏授授課。」
賀蘭諄上身重心撐在左膝上,另一手支着右膝,回答的時候沒有半點不自然。
「霍究?」沈羲驀地想起那次在王府門口遇見的鮮衣怒馬的男子。
她沒有想到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定獄司監居然還會開間私塾在這裏?
但如果真是霍究開的,那他出現在這裏倒是不奇怪了。
「是他。」賀蘭諄淡淡道。又抬眼道:「很奇怪麼?」
「哦,是有點好奇。」沈羲咳嗽掩飾。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他問這話的時候眼裏帶着絲輕謔。
「霍大人,怎麼會開間私塾在這裏呢?」她又問。
「這私塾幾年前就在,霍究當時路過這裏,正好碰上那老私塾先生臨終,附近孩子沒地方念書,他就接管了下來。
「但事實上他也沒讀過多少書,所以就拜託我有空就過來授授課。」
他語氣四平八穩,不若上次在茶樓里的疏遠而溫和,也不若在賭坊里的氣勢迫人。
事實上後來幾次見他,他都有點淡淡地。
沈羲也知道自己是半有夫之婦了,於是自覺地與他保持距離,坐得端正筆直。
正待要把手裏的茶喝了告辭,他卻忽然又道:「你跟韓老夫人有什麼瓜葛?」
這聲音很輕很細微,但沈羲還是聽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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