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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這綠營被炸得七零八落,帶兵的官佐死的死,傷的傷,新任烏里雅蘇台將軍騰格爾已死於亂槍之下,一時間,也難有人掛帥出征抵擋羅莎人,也難有兵糾合到一處聽令,詹士謝圖此時再也笑不出聲來,他絕望地看看松筠,「這趟差事辦砸了,看來,我只有提頭去見皇上了。」
松筠咬咬牙,「事已至此,差事沒辦好,我與大人同進退……」他看看對面被火馬衝散的肅文等人,又看看氣勢正盛的巴音,「大人,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麼?」
詹士謝圖也看看肅文等人,「我們外無援兵,內無重炮,還有回天之力麼?」
「那,只能以身殉國了!」松筠悲憤道。
「大人,大人,快看,那裏着起來了!」一護在詹士謝圖身旁的侍衛突然大聲道,「這味道太沖了!」
詹士謝圖與松筠也聞到了空氣里略微有些刺鼻的氣味,只西北面十幾排營房處已燃起火光,詭異的是,暗夜下,火光閃爍着明亮的藍紫色火焰,隨着黃煙滾滾升騰,西北風吹過,那刺鼻的氣味俞發明顯,讓人窒息。
「這是硫磺吧?」詹士謝圖眼睛一亮。
「那裏是存儲硫磺、木炭、硝石的庫房,嗯,這肯定是硫磺庫着了!」松筠忙掏出手帕,捂住嘴巴和鼻子。
詹士謝圖依樣畫葫蘆,也捂住了鼻子,卻笑不可遏,「這肯定不是會自己着的,是那小子給點着了!」他看看對面巴音的鳥槍營,這射擊已是慢了下來,鳥槍營的官兵都忙着捂口掩鼻,有人搓着眼睛,有人扼着喉嚨,有人鼻涕泗流,有人咳不成聲。
炮台山上的見大營里突起變故,也啞了火。
風吹火勢,藍紫色的火焰直衝天際,濃煙四散飄來,詹士謝圖、松筠等人都感覺呼吸困難,眼睛火辣,喉頭髮疼,「這丫怎麼想出這個個主意來?奶奶的,醺死老子了!」詹士謝圖雖然罵着,轉身看看身後,大營里,所有的官兵都停止了射箭,都在掩着口鼻,尋水解毒。
「他們那有多少硫磺?」詹士謝圖問道。
「咳咳,烏里雅蘇台城南山隘口手往西,有硫磺山一座,周圍四至五十里,……遍產硫磺,」松筠不停咳嗽着,「宣光二年,鄭親王巡邊時,奏准開採三十餘萬斤,建庫儲之,這倉庫就在大營里,……」
「呵呵,這可夠巴音喝一壺的了!」詹士謝圖笑道,卻是感覺心裏陣陣噁心,四肢癱軟無力,他看着巴音與鳥槍營好似比他們中毒還深,很多士兵匍匐在地上,鳥槍都扔到了一邊,大炮也啞了聲,「奶奶的,行了,別燒了,再燒我們都挺屍了!」
不得不說,多隆阿是福將,就在火馬的衝擊下,他率先衝進了庫房,肅文、柳如煙、胡進寶、墨爾根等人也沖了進來,卻看到了這成塊成塊的用油製成的硫磺,肅文頓時有了主意。
這硫化氫是一種強烈的神經毒物,對呼吸道有明顯的刺激作用,濃度越高,全身毒性作用越明顯。
呵呵,這不就是後世所說的化學戰麼?
「快,快,多隆阿,進寶,把這間房子引燃了!」肅文指揮着。
危機關頭,多隆阿、胡進寶都是不敢怠慢,大營里火光沖天,又是天乾物燥的時候,引燃幾間屋子卻是很是順利,待這刺鼻的氣味出來,近水樓台的多隆阿首先就被熏得抗不住了。
「二哥,這能成嗎?」
「成,捂住嘴巴,」肅文已是用手絹堵住了口鼻,他抬眼看看這濃煙在西北風的肆虐下,陣陣刮下東南方,大笑着,「這夠巴音喝一壺的了,奶奶的,也得讓詹士謝圖吃吃苦頭,老子這一路上可被他騙慘嘍。」
玉兒姐臉色蒼白,柳如煙扶住她,靜靜地站在一邊,那眼光仿佛要衝破黑夜,衝破濃煙,衝破火光,直達詹士謝圖身邊,肅文心裏不禁一動,這玉兒姐對老詹用情可夠深的!
「二哥,你快看,炮台山的炮也啞了!」此時的大營里一片寧靜,適才的槍聲炮聲慘叫聲呼喊聲恍如隔世。
「這刮的是西北風,我們沖不上山,可是這煙霧能上山,」肅文得意道,「好,把這火滅嘍!」這營房邊上就是沙土,庫房硫磺防火看來提前早有考慮,「不能用水滅火,大傢伙把砂土壓上去!」
眾人七手八腳忙活起來,就連受傷的玉兒姐也要強撐着上前,肅文一把攔住她,「玉兒姐,這裏不用您,您先歇着,」他知道玉兒姐這是擔心詹士謝圖中毒,「很快就好。」
可是說快也不快,畢竟經過適才的鳥槍射擊,這群人受傷不少,可是,肅文卻發現,奎昌還真是命大,反綁着雙手竟在這槍林彈雨中毫髮無損,只是臉上蹭破了點皮。
看着火勢漸小,黃煙漸少,肅文掣出連珠火銃,「兄弟們,活捉巴音去!跟我沖啊!」
「活捉巴音——」
綠營大營頓時響起沖天的喊殺聲,肅文、胡進寶、多隆阿、墨爾根等人高舉着刀,殺向此時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巴音與他的鳥槍隊。
巴音手扶紅衣大炮,卻只覺陣陣頭痛、頭暈,渾身上下丁點力氣也沒有,胸中仿佛吃下無數隻蒼蠅似的,陣陣嘔吐,連苦膽汁都吐出來了,他努力想要睜大眼睛,卻覺着腦袋象石頭一樣,眼前模糊,昏迷欲睡。
看着這西北方向殺過來的騎兵,他有心想要撿起一支鳥槍,可是手卻不聽使喚,鳥槍拾起來又無力地從手裏滑落。
鐵騎突出刀槍鳴,當兩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時,他努力抬起眼皮,肅文那張臉似笑非笑地正看着他,他恨恨地看看肅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帶他去見詹大人。」肅文笑道,「連帶着奎大人一塊!」他又看看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奎昌。
詹士謝圖此時早已不是之前的詹士謝圖了,他半倚在地上,身上流着血,臉上滿是污垢,待巴音帶到他跟前之時,他努力拄着刀想站起來,但腿一軟,腦一氏,又跌倒在地上。
「行了,行了,老詹,別逞強了,」肅文趕緊扶起他來,「這不是捉活了的麼!」
「巴音,」詹士謝圖看看不遠處中槍橫死的騰格爾,再看看大營里橫七豎八躺着的綠營將士,「爺,……要行家法!」
「詹士謝圖,……」巴音喘息着,「別他媽……高興得太早,……你,死到臨頭了!」
「不就是羅莎騎兵打過來了麼?」詹士謝圖笑了,「我們不有句話,叫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
「行了,老詹,別學人調書袋了!」肅文急了,「打到哪裏了?得趕緊派兵啊!」
詹士謝圖戲謔地看看肅文,又看看滿營橫七豎八躺着的將士,「就你那個親兵,我是無兵可派,無將可派了!」
「格格格——」
巴音惡毒地笑了,「你們漢人有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詹士謝圖,……你是蟬,奎昌你是螳螂,……我是黃雀!」
「你,我殺了你——」奎昌從地上一躍而起,身子重重砸在巴音身上,巴音卻如瘋癲一般,悽厲的笑聲久久在大營里迴蕩。
肅文一把把奎昌拉到一邊,詹士謝圖笑道,「可不是,我們是差點着了你的道,如果奎昌得手,你帶領綠營的兵與羅莎國一起擒拿奎昌,如果我們得手,你與羅莎國一起對付我們,你想得很周全。」他喘着粗氣,卻感覺腦子裏清亮了許多。
「你想活捉我,讓老祖宗忌憚不敢怎麼着你,巴音,你想錯了!」詹士謝圖突然嚴厲起來,「來啊,支起架子,今兒爺要執行粘竿處的家法,活烤黃雀!」
「詹士謝圖,你敢?!」巴音聲音有些顫慄,「這滿營的兵都中了毒,羅莎騎兵一到,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那也要先烤了你!快,支架子!」詹士謝圖大喊着,「你不忠不義,數典忘祖,賣國求榮,本應千刀萬刮,今兒是便宜你了!」
巨大的架子被搬了過來,墨爾根等幾個蒙古漢子親自動手,轉眼間把綁得象羊一樣的巴音架到了架子上。
「點火!」詹士謝圖冷冷道。
火紅篝火映紅了草原,熊熊的火焰不斷舔舐着巴音,眾人不禁都別過臉去,柳如煙懷裏抱着玉兒姐,玉兒姐已沉沉睡去,她下意識地看向肅文。
「這奎昌捉住了,叛徒也處置了,這羅莎人,怎麼辦?」肅文順勢在詹士謝圖身旁坐下。
詹士謝圖馬上倚在他腿上,「哎哎,你這人怎麼這樣?」肅文推推他,詹士謝圖卻不動彈。
「還能怎麼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皇上會為我們報仇的!」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京里有惠嫻在等着他,科爾沁有七格格在侯着他,這好日子剛開頭呢,他可不想這樣無緣無故送掉小命。
「我們不能逃,就是逃回去,皇上也要治我們的罪,」詹士謝圖看看一旁的玉兒姐,「能死在這裏,值了。」
肅文也看看玉兒姐,「你當然值了,你有人陪着,」他下意識地又看看柳如煙,柳如煙也大膽地注視着他,「我,……我可不想死!」
「對,我想回北京!」多隆阿吵吵道。
「可是,我們還有人能作戰麼?」詹士謝圖悲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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