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楊一怔,顯然阿沖在暗示自己什麼,低頭看他表情,發現他正緊張地注視着棺材的方向,似乎有什麼巨大的危險正在來臨。
此時的黎叔,臉上慣有的笑意早已不見,代之以猙獰的神情,加上蒙着紗布半邊是血的臉,看起來尤其恐怖。
黎叔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一起死,一起死,我先弄死你們!」
說着,轉身伸手問雷明頓要槍。卻見那雷明頓一步一步往後退,臉上是一副扭曲的神情,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黎叔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說,「不就是瞎了一隻眼,有那麼難看麼。」
雷明頓卻不搭話,眼神死死地盯着黎叔背後。黎叔嚇得背後一涼,腦門上寒毛直豎。緩緩地扭過頭來,剩下的一隻眼睛睜得跟鵝卵一般大。
本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羊鬍子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臉上一層黑氣,雙眼使勁上翻,露出的全是眼白,手腳直挺挺地立在那裏,一點不像受傷的樣子,手指尖沾血的地方,指甲卻似乎在慢慢變長。
黎叔牙齒磕巴磕巴的直響,「詐、詐屍」,眼神瞟向阿沖。
梓楊扶着阿沖,恨恨地望着他:「你廢了阿沖的武功,現在野王魂魄附身詐屍了,看你怎麼辦!」
雖然自己也跟這黎叔一樣身處險境,但是看到黎叔如此驚慌失措,梓楊心中竟飄過一絲快感。
黎叔一邊驚惶地後退,一邊吩咐手下,「開、開槍。」
雷明頓咔嚓一聲子彈上趟,砰的一聲,在封閉的石室里震得眾人耳痛欲裂。大概是嚇壞了,雷明頓這一槍打偏了,砂彈在羊鬍子肩膀上濺起一片血花,卻只是讓他身子歪了歪。老者身子一挺,隨即咯咯咯的走了過來,那姿勢,絕對不是人類正常的走姿,直手直腳,似乎膝蓋毫不彎曲——方才膝蓋處中槍的地方雖然血肉模糊,但已經沒有鮮血滲出,而且傷勢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黎叔繼續磕巴着下命令:「打,打他頭……」
剩下幾個人似乎清醒過來,嘩啦嘩啦的拉槍栓,有些人直接舉槍就射。梓楊用身體護住阿沖,老王也是嚇得蹲在地上。
只聽砰砰砰數聲槍響,火藥味瀰漫。幾乎在槍響的同時,羊鬍子突然厲聲長嘯,閃電一般竄到雷明頓跟前,這傢伙還沒有反應過來,羊鬍子一隻手已經捏住了他的喉嚨,只聽咯咯兩聲,三根指頭已經直接把他的喉管拉了出來,帶出一股鮮血。
慌亂中不知誰碰倒了冷光燈,寒冷的光柱在洞中閃了閃,最終橫在地上,在洞壁上映出一條條晃動的黑影。
其他幾個人嚇得也顧不得瞄準,槍聲噼啪亂響,那羊鬍子鬼影飄忽,一雙鬼手或抓、或刺、或掐……只聽一聲慘叫,黎叔的一個手下胸腹已經被他(它)活活地扒開,那手下瞬間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一聲槍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結束了這可怕的人間地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洞裏恐怖的叫聲突然停止,就着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燈光,依稀見得黎叔跟手下血肉遍地,眼見個個都是不活了,那山羊鬍經過剛才一陣發難也終於油盡燈枯,現在似乎被人抽了筋一般,軟癱在地上。
阿沖示意梓楊扶自己過去看看,冷光燈的寒光下,老者雙眼渾濁,呼吸沉重,渾身上下浸在血泊里,這時老王也爬了過來。
梓楊道:「檢查下身上有沒有致命傷。」
老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胸膛、褲襠道:「還好,要緊的部位都在。」
梓楊踢了他一腳:「我說的是這個老頭兒!」
老王在老者渾身上下摸索了一番道:「沒有受致命傷,但是流血過多。」
梓楊明白,這個時候除非有現代醫療器械急救,或許能保住一命,但是這荒山僻嶺交通不便,送到醫院起碼也得一天時間,況且這密室石封,大家都難逃一死,只不過是先後問題罷了。
眾人皆是黯然。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勇氣看那石棺內的野王屍體一眼。
這時候那山羊鬍身體突然震了一下,梓楊抬頭一看,阿沖的手臂正搭在他的頭頂運氣,山羊鬍眼神中慢慢又有了些許生氣。
梓楊心想,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
山羊鬍努力欠身,指着石室的一角,想要說什麼。老王大喜,「有門?」
三步兩步撲過去,左摸右敲,不得其門,回頭有些懊惱地看着山羊鬍,「都這時候了您老人家還有心情開玩笑!!」
梓楊連忙半攙半抱地把他抱過去,山羊鬍艱難地在石壁上摸索了幾下,用指節在某個地方敲了三下,停頓一會兒,又敲了三下。
只聽隆隆的聲音傳來,這背後的山壁砂石紛紛碎裂,竟然扯開一條可以容一人進出的縫隙,看山壁兩邊有人工斧鑿的痕跡。只不過這道門不知道多少年月沒有使用,山石似乎都已經長到了一起。
阿沖輕聲道,「這是生死門。我們進來的地方是死門,守陵者一旦發現有人入侵,觸動機關,有進無出。守陵者與入侵敵人同歸於盡。」
「我們面前,是一道生門,如果守陵者能控制局面,就可以從這裏遁出,但是為了防備墓內有變,或者被入侵者破壞,這道門只能通過暗號從外面開啟——想來那個小個子一直在外面伺機而動。」
梓楊看這道門只有一人多高,厚達數尺,與山體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外面機關開動的話,在裏面是萬萬無法突破的——不知道這麼沉重的東西是靠什麼機關提供動力。
正在這時候,從外面滾進一個黑色的物體,一下子撲到老者身上,嘴裏呵呵有聲,豆大的淚滴刷刷而下,正是老者那個小孫子。
老者此時已經無法出聲,捏了捏小黑的手,示意他帶大家出去。老王背着老者,梓楊扶着阿沖,眾人在小黑的帶領下,在逼仄的走道里弓腰曲折行進了十數米,看這裏灰塵、蛛網遍佈,似乎有幾百年沒人穿行過。
過了一會兒,一行人來到一處土層下方,小黑鑽了上去,一會兒伸手下來拉眾人上去。
眾人出得洞來,眼前一亮——這摸索了半天,原來又回到大堂旁邊的西廂房——廚房裏。
原來這北方冬天燒炕,灶台後方一般都是用土坯壘的土炕,土炕是空心的,中間用土坯隔開一個個尺許左右的空間,既可以保暖又可以抽煙通氣。這土炕的下方,有的人家用泥磚砌一個窖子,也有保暖的作用,一些地瓜、白菜什麼的放在裏面,一個冬天不會壞。
這個地洞的出口之處,就在土炕下方的窖子裏,極為隱秘,上方只有一個兩尺見方的洞口開在土炕下面,從外面往裏看,根本看不出異樣。
梓楊扶着阿沖,老王抱着山羊鬍,小黑在前面領路,眾人急急忙忙的從西側室穿過正堂,來到東側室。這裏面的佈置跟西側無異,只不過多了一個簡單的床頭木櫃,以及一些被褥之類的起居用品。
山羊鬍嘴角滲血,示意小黑從櫥櫃的夾層里掏出一個陳舊的木箱,這個枕頭大小的木箱全部是用木頭楔成的,通體發黑,被摸得鋥光,看樣子有年頭了。
老者抖索着手從木箱裏拿出一個大拇指粗細、長條形的木盒,打開之後,裏面是一排裹在棉花里的鴿蛋大小的蠟丸。老者從裏面拿出一個,捏碎蠟丸,露出一個橘紅色圓潤有光澤的圓珠,吞下之後,閉眼。隔了半響,臉色有些紅潤,睜開眼來,咳出一口黑血,啞着嗓子說:「多謝幾位出手相助,才讓祖宗屍骨不受惡人凌辱。」說罷又咳了一口鮮血,梓楊忙道,「老丈您不要出聲,我們現在就去送您到醫院。」
老者搖了搖頭說,「不成了,適才野王英魂附體,雖然度過一個劫數,但是我已油盡燈枯、氣數已盡。」
小黑大哭,老者閉眼休息了一陣又睜眼說道,「我剛才所食的是麒麟凝血,有起死回生之效,可以緩我半個時辰的壽數。那個黎天明說的不錯,我這一去的話,所有秘密都將埋沒,鐵騎軍數十代人,承載了八百多年的心血都將隨我而去,我如果不把這個秘密傳承下去的話,對不起歷代列祖列宗畢生的心血!這上千年來的籌劃,也都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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