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無刀
蝶舞。
這的確是一個浪漫而富有詩意,足以令任何男人生出無窮無盡幻想的名字。這個女人是註定不能讓男人失望的,至少至今為止但凡見過蝶舞的男人,沒有一個感覺失望過。
即便是以挑剔奢華富貴著稱的京城第一花花公子慕容秋水也不能不承認這個女人的確是一個很難令人生出挑剔的女人,至少這個女人的舞,任何人都難以生出半點挑剔。
因為蝶舞的舞是完美的,世上倘若還有一樣事物是完美的,那就是蝶舞的舞。
完美的舞要配上完美的腿,唯有完美的腿才可以跳出完美的舞。以前蝶舞的舞是完美的,以後蝶舞的舞也一定是完美的,但蝶舞的人已經不完美了,蝶舞已經不舞了,自離開大鏢局以後她就已經不舞了。
——一個不舞的蝶舞自然不是完美的蝶舞,可蝶舞已經不再舞了。
今天朱猛大宴賓客,但他沒有出席,以前這種時候朱猛一定會讓她出席的,一定要向所有人表示她就是他朱猛的女人。不過這一次朱猛沒有,她知道朱猛沒有讓她出席,並非是因為她已經不舞了,而是現在她需要修養。
她的身體實在太差了,至今那兩條完美無瑕的玉腿上還有兩道非常深的刀痕。
很難想像世上竟然有人狠得下心那如此完美的雙腿上砍下一刀,但事實的確是這樣。蝶舞的左腿右腿上都有深深的刀痕,這刀痕自然不是別人砍上去的,大部分的男人甚至女人都不會做這種焚琴煮鶴的事情,在腿上砍下這一刀的人是蝶舞。
是蝶舞自己。
蝶舞是一位天生的舞者,但她已經不想舞了,但現實有許多事情本就是非常無奈的,即使她不想再舞了,但倘若她還可以舞,那一定會有人讓他舞的,現在他不能再舞了,因此自然也沒有人可以逼迫她舞了。
她現在坐在輪椅上,坐在一把根據他的身高體重喜好平日習慣精心製作的椅子上,朱猛還特意派了四個丫鬟貼身伺候蝶舞。
蝶舞的心很平靜,自從回到了雄獅堂以後,她的心情絕對不算壞的,因為在路上她就發現她的確是喜歡朱猛的,雖然她有時候也厭惡朱猛的一些行為,但她的確是習慣朱猛的。
一個女人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且這個女人已經來到了她喜歡的男人身邊,這個女人的心情無論如何也都不會太壞的。蝶舞的心情不壞,因此她甚至還願意見到太陽,甚至還願意在花園中散步。
快步入五月,已是晚春了。
蝴蝶在院中飛舞。
蝶舞靜靜坐在望着院中飛舞的蝴蝶,她的心也似乎也在隨着蝴蝶飛舞。這時候她忽然想跳舞了,但她沒有跳舞,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是不能跳舞的,就算她要跳舞也知道要等到三個月後,而且跳出來的舞絕對沒有以前那麼完美。
她安靜坐在輪椅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開口道:「朱猛呢?」
四位侍女只是負責照顧蝶舞,自然不知道朱猛在哪裏。
但其中一位侍女走上前開口了,侍女道:「蝶舞姑娘想見朱爺,奴婢這就為你稟報?」她說完就準備走,只不過還沒有走兩步就被蝶舞揮手阻止了。
蝶舞淡淡道:「他若要來,那自然會來。他若不來,你去了也沒有用,這個人就是這種性子。」
侍女低頭嬌笑,道:「朱爺一定會來的,因為蝶舞姑娘在這裏。」
蝶舞笑了笑,她沒有說話,她那雙明亮而溫柔的眼睛盯着蝴蝶,她似乎又已經痴了。
日已東升,正午都快過去了,侍女輕聲提醒了一聲要用午膳了,蝶舞才回過神來。
她瞧了一眼雄獅堂大堂的方向,也沒有說什麼,在四位侍女的推扶下回到了那件朱猛特意根據她的喜好,安排好的房間。
蝶舞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按照平日這個時辰,朱猛一定已經過來了,而且至少已經來了兩次,但今天朱猛一次也沒有來,而且除此之外平日熱鬧非凡的雄獅堂今天顯得格外安靜,為什麼會忽然有這種變化呢?難道雄獅堂出了什麼事呢?
她已經有些開始擔心朱猛了,即使她吃飯的時候都開始有些心神不寧了。
以前他每餐一定會吃下一碗飯的,今天即使菜餚再豐盛她也只吃了半碗,而且在這期間她手中的筷子掉了兩次。最近原本已經好轉不少的面色,現在變得開始有些蒼白了。
朱猛呢?朱猛去了哪裏?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侍女也不知道,不過她沒有去找,因為她是了解朱猛的,倘若朱猛想見她,那無論如何都會見她。倘若朱猛不想見她,那無論如何她也見不到朱猛,既然如此派人去找有什麼用呢?
蝶舞微笑瞥了身後的四位待命的侍女一眼,輕聲嘆道:「我現在什麼都缺,似乎最不缺得只有時間了。」
侍女們沒有說話,他們不知道如何回答蝶舞的。
蝶舞沒有說話了,她望着窗外的鮮花綠草,感受着拂面的清風,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太陽西斜,一道非常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了。
蝶舞沒有回頭,她知道那腳步聲的主人一定就是朱猛,這種腳步聲她是不會聽錯的。只不過她聽出朱猛的腳步聲有些奇怪了,今天朱猛的腳步沒有了平日的那種壓抑肅殺,反而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輕鬆寫意,仿佛一位頓悟出世的得道高士。
一雙粗糙厚重而熟悉的大手已經放在了蝶舞的肩上,「今天過得怎麼樣?有什麼不滿意得地方嗎?」非常厚重沉渾的聲音在蝶舞的耳畔想起。
蝶舞搖了搖頭道:「沒有,你呢?沒有遇上什麼棘手的事情吧。」
「剛才遇見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現在已經解決了。」說這句話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別人,是朱猛。
朱猛竟然還沒有死。
朱猛原本應當已經死了,可為什麼朱猛沒有死呢?
難道朱猛也已經接下了楚風那第三劍,還是第三劍楚風沒有殺死朱猛?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導致本來必死無疑的朱猛最終沒有死呢?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朱猛沒有死,而且現在他似乎活得比許多人都要好很多,他的身上沒有一丁點傷痕,他的面色紅潤而健康,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猛虎。
他和平日只有一點不同,蝶舞已經感覺到了那點不同——朱猛的眼神比平日要溫柔了,而且溫柔很多很多,她以前並不是沒有看到過這種眼神,只是很少!平日的朱猛威嚴而霸氣,如同山林之王。而現在的朱猛呢?現在的朱猛仿佛就是一個勞累了一天回到家的普通丈夫,而她則是普通不過的妻子。
蝶舞笑了,她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她非常喜歡這樣的朱猛:以前的朱猛她也是喜歡的,但遙不可及,現在的朱猛她更喜歡,因為離她更近了。
「我還以為你那第三劍一定會斬下朱猛的人頭吶,沒有想到你竟然沒有殺他?」街道上,胡金袖捏着一根冰糖葫蘆望着手裏同樣也拿着一根冰糖葫蘆的楚風,揶揄道。
不少人已經向他們投向了異樣的眼神,畢竟很少還有大人會如小孩子一樣對冰糖葫蘆情有獨鍾。
——就算有,那也不會如此在大庭廣眾之下啃食。
楚風望着胡金袖,他咬了一口包裹上紅糖的棗子,微笑道:「你應當知道我是不會殺朱猛的,倘若我真要殺朱猛,那又如何會讓你輸給關玉門十萬兩銀子呢?」
胡金袖偏着頭,忽然伸手拉住楚風的衣袖,她好奇道:「難道你早就知道朱猛一定會答應你提出的條件?」
楚風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楚風望着胡金袖道:「倘若是你,你認為朱猛在雄獅堂和蝶舞面前,你會選擇什麼?」
胡金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沒有想到朱猛竟然會為蝶舞放棄雄獅堂。」
楚風冷笑,他道:「你難道朱猛放棄雄獅堂的霸業只是因為蝶舞?」
胡金袖眨了眨眼睛笑道:「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楚風冷笑,「你又何必問我呢?他既然派遣人為了施行營救蝶舞的計劃刺殺上官小仙,上官金虹上官小仙又如何會讓河朔中原到關中這條道路上唯一一路勢力超然的綠林勢力存在,而且大鏢局一直希望打通這條道路上的商道,而今朱猛已經和這兩方勢力為敵,雄獅堂覆滅豈非在旦夕之間?」
胡金袖自然不是一點也不明白,如果她真一點也不明白,那她也就不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賭徒了。
她嘆了口氣道:「比起這件事,我更好奇倘若朱猛不依照你的吩咐解散雄獅堂,那你會如何對付朱猛?」
楚風語調依舊冷淡,他道:「我或許會砍下他的一隻手或者一條腿,不管如何朱猛這個人都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江湖上了。」
胡金袖不說話了,她瞪眼凝視着楚風,她看了很久很久,才忽然開口說道:「現在我真有些羨慕上官小仙了,倘若我是上官小仙,那你是不是也願意為我這樣做呢?」
她望着楚風,楚風也看見了胡金袖的眼神,這是一種女人看着你請你不能不回答的眼神。
楚風沒有回答,他只是將手中冰糖葫蘆遞進胡金袖的嘴巴里,而後拉着胡金袖的手慢慢想着洛陽城外走去。
他們沒有立刻出洛陽城,而是走到一處馬房,他道:「我們是時候要買一匹馬了。」
胡金袖微笑,她靠在楚風的肩膀上,輕笑:「是的,不過你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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