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劍客與賭鬼
高漸飛已經成名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名了,當他揮劍殺掉點蒼長老原孤星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成名了。現在他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名氣雖然不是很大,但絕對不算小,因此他絕對已經不算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
當雄獅堂朱猛找到他,並且和他兄弟論交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朱猛是真心將他當做兄弟的,這一點他是絕對可以看得出的,而他也是真心將朱猛當做兄弟的,因此他準備要做一件事,一件以前想過但一直沒有想過什麼時候去做的事情,現在他已經準備去做了。
長安。
長安有香醇的美酒,有無上的佳肴,還有多情的佳人。
高漸飛已經來到了長安,但他不是為了美酒佳肴以及佳人而來,他也不是為了長安的繁華而來。他是一個不喜歡繁華的人,如果可以他寧願一個人呆在山林清淨。
他對長安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除了一個人——司馬超群。
司馬超群,這位長安上下人人口中為之傳誦的英雄,這才是他來長安的原因。他來長安就是要找司馬超群,他找司馬超群就是要和司馬超群比劍。
他是並不喜歡殺人的,可最近這段時間他已經連續殺了幾個人了。他並不想殺司馬超群,對於他來說司馬超群只不過是陌生人,可現在他偏偏要殺司馬超群,如果他不殺司馬超群,司馬超群就要殺他。
這本就是世上最無奈也最尋常的事情,現在他就要做這種事情,他要找司馬超群,他要找司馬超群比劍——不是司馬超群死在他的手中,就是他死在司馬超群的手中。
他已經來到了長安,進入了長安古城,看見了長安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市。不過他已經不是半年前以前那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子了,他去過洛陽,因此長安雖然繁華依舊難以捆綁他腳步一瞬。
他沒有立刻上大鏢局找司馬超群或卓東來。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多了那就自然知道什麼是規矩什麼是時機。
他雖然在江湖上行走才不過半年,幸好他的人足夠聰明,因此他對什麼事情都學得很快,他知道他現在不應當去找司馬超群,不應當見任何人,他現在最需要做得事情就是好好休息。
「一個人只有休息好了,養足精神才能有機會做其他的事情,才可以做其他的事情。」這個道理不是他領悟出來的,是他和朱猛喝酒的時候朱猛告訴他的。
無論是朱猛的朋友還是敵人,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認朱猛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也是一個可怕的人。朱猛說的話或許並非全部都是有道理的,但至少都是實話,經過無數鮮血而鑄就的實話。
高漸飛是同意這個觀點的,因此他沒有找司馬超群,而是找到了一間客棧休息。
他的衣服還是半年前下山時候穿得那種衣服,因此他看上去雖然很精神,但絕對不算很有錢,只不過他已經住進了長安城數一數二的客棧,富貴客棧!
他身上有錢,而且有不少銀子。
屋子已經訂好了,他隨隨便便在一把椅子前坐了下來,點了一碗白菜煮麵。
小二以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高漸飛,他的確是驚呆了。他在富貴客棧已經做店小二有七八年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位客人在長安數一數二的富貴客棧吃飯就點一晚普普通通的白菜煮麵,他望着高漸飛,眼中帶着濃濃的不可思議,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耳朵並沒有出問題,因此高漸飛的神情依舊很平靜,他甚至有一種錯覺這位年輕的客人剛才點得並非是白菜煮麵,而是像一位新科狀元在太華殿點了一桌瓊林宴一樣,無匹的自信與高貴。
這可真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高漸飛的神情很平靜,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可任何人都應當看得出他身上那種驕傲與自信。
面很快已經做好了,白菜煮麵端上桌。
高漸飛對着店小二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他以前自己做過白菜煮麵,但他也不能不承認他那三腳貓的廚藝的確比不上這裏的白菜煮麵,有時候他甚至還想我是不是應當點一些其他菜,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昔日他在洛陽城最氣派最磅礴的雄獅堂的大宴上吃飯基本上也會首先點上白菜煮麵。白菜煮麵這東西就如同他背上那麻布包裹住的劍一樣,早已經和他的人和他的靈魂融為一體了。
或許世上有比白菜煮麵更好吃的東西,但白菜煮麵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
高漸飛吃麵,只不過他吃了三口就停下來了。
平時如果有白菜煮麵他一定會一口氣吃完的,只不過今天不同,因此他吃了三口的時候就發現有一個人正用一個非常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他甚至生出他沒有穿衣服的錯覺。
他很快就抬起頭,同樣望着那個人。
不過他很快也就低下頭了。
他不能不低下頭,而且臉也不能不紅,因為眼神簡直比劍還鋒銳的人並不是一個陰沉老道的男人,而是一個看上去非常天真爛漫而且非常美麗尊貴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襲非常柔軟的黑袍,不過他的雙手衣袖袖口上卻袖上了非常明亮耀眼的金絲,這個女人原本看上去就非常高貴,再加上一身似乎由最好的裁縫貼身裁剪而成的衣服,這個女人本看上去更加高貴大方,儀態萬千了。
高漸飛不是一個害羞的人,以前他在雄獅堂的時候甚至同時和十七八個女人調笑,只不過面對這個女人他發現他連正常的說話都不可能,何況調笑了。
他現在終於有些明白他那位好朋友朱猛失魂落魄說得那句話了:「在有些女人面前,你即使是再聰明的人也會成為一個呆子一個白痴。」
現在他不是呆子,不過比呆子卻好不了多少。
女人絕對已經知道高漸飛看見她了。如果是普通的女人一定已經收回了視線,只不過這個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依舊非常好奇的打量着高漸飛。
剛開始的時候高漸飛可以感覺這個女人的眼神還有一丁點隱藏的意思,只是現在他發現這個女人的眼神已經沒有半點遮掩的意思,眼神的鋒銳犀利比剛才至少強了一倍。
倘若說剛才他只是感覺沒有穿衣服,那現在他甚至感覺自己在這個女人的眼中仿佛成了一個赤裸裸的嬰兒一樣。
這是一種非常可怕非常不可思議的感覺。
高漸飛低頭又爬了幾口面,他終於忍不住抬頭瞪那個女人,可此刻那個女人卻忽然從他旁邊那張桌子上離開了,難道那個女人已經走了,這個念頭才剛剛閃過,一道聲音已經在他的耳畔響起了:「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這是女人的聲音,聲音中帶着一種說不出優雅。
高漸飛沒有開口,他只是看見那個打量他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而且還沒有等他說話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望着這個女人想說什麼,似乎什麼都不能說了。他不是那種被美色沖昏頭腦的人。至今為止還沒有什麼人可以如此輕而易舉接近而他不被發現。
顯而易見這位氣質高貴,舉止灑脫的女人不但非常漂亮,而且還是一位至少輕功造詣上非常高明的高手。
他低頭瞧了一眼女人袖口上的金色衣袖,眼中忽然開始發光了,他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望着滿臉笑意的女人。
不過還沒有等他開口,女人一邊為自己倒了一壺酒,一邊望着高漸飛道:「你似乎已經知道我了。」
高漸飛苦笑道:「生裂虎豹關玉門,身輕如燕胡金袖,我實在想不出到除了胡金袖胡大小姐以外,江湖上還有那個女人能有如此高明的輕功,可以在一瞬間接近我。」
女人笑得更燦爛了,他衝着高漸飛眨了眨眼睛,道:「你都知道我,那說明我在江湖上實在很有名咯?」
高漸飛點頭。
這並不是他恭維胡金袖,而是胡金袖在江湖上的確有名。且不說胡金袖和天下第一力士關玉門齊名,就說胡金袖的賭徒身份,江湖上不知道的人也絕對不多。
胡金袖笑得更加開心了,她望着高漸飛道:「你既然知道我就是身輕如燕胡金袖,那你應當知道的我的身份。」
高漸飛點頭,他知道在有些女人面前說謊簡直就是不可能的,胡金袖豈非就是如此。
胡金袖笑得更加愉快了,「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盯着你看?」普通女人是絕對無法對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的,甚至這種事情也都做不出來,不過胡金袖可以,她不是普通的女人。
高漸飛望着胡金袖苦笑道:「江湖上誰人不知道有決鬥的地方就會有胡大小姐設下的賭局,只不過我沒有想到鼎鼎大名的胡大小姐會盯上我。」
胡金袖還在笑,不過笑容收斂了不少,她淡淡道:「長安上下最有名的莫過兩個人上官小仙、司馬超群,而且你也是最近江湖上極其有名的少年劍客,因此你們兩個人的決鬥自然是天下矚目的聲音,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沒有我胡金袖的參與呢?」
高漸飛也不能不承認這點。
司馬超群十八歲出道,至今歷經大小三十二戰,從沒有敗過,而且和卓東來一起創造出氣吞天下的大鏢局。這等人物在江湖上是極其有名的,因此這件事情也不能不萬眾矚目。
他的神情忽然變得非常平靜,他望着胡金袖道:「胡大小姐可見過司馬超群?」
胡金袖點了點頭道:「才見過不久。」
高漸飛淡淡道:「你竟然見過司馬超群,又見過我,你認為這場決鬥誰勝算更大一些?」
胡金袖凝視了高漸飛半晌,她忽然又笑了起來,道:「你雖然出道不過半年,但我從你吃飯以及坐姿等方面可以看得出你這個人並沒有什麼毛病,而且劍法也不錯,不過你勝不過司馬超群,但我並不準備參與這次賭局。」
高漸飛驚訝望着胡金袖,眼中閃過濃濃不可思議。
他自然不是因為胡金袖說他不如司馬超群而驚訝,而是因為胡金袖這位天上地下第一號大賭徒竟然不賭而吃驚?
至今為止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不過一道聲音響起,他很快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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