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幹嘛呢!住手、住手聽見沒!」可惜人要是倒霉了,幹什麼什麼不順利。如果洪濤早收手半分鐘,就啥事兒都沒有了,從這裏往南走幾步就是胡同,鑽進去拐幾個彎兒,上哪兒找人去啊。但就是最後這幾下飛踢,引來了身後的一聲嬌喝。是個女人的喊聲,而且她不光喊了,還伸手拉住了洪濤的胳膊。
「完蛋艹!」這是洪濤聽到女人喊聲之後腦子裏的第一個意識。
這個喊聲他有點熟悉,堅定而有力,透着那麼有底氣。一個女人,在大街上面對自己這麼一個不知底細的暴徒,還能如此鎮定的大聲呵斥,用詞還這麼不客氣,還敢上來抓自己,這絕對不會是熱心群眾。她要不就是個碰巧路過這裏的政府官員,而且還得是身邊有人陪同的那種,要不就是個警察!
沒錯,警察。只有警察才會用這種腔調大聲呵斥,他們也比普通人有底氣啊,畢竟敢當街襲警的人非常少,尤其是在九十年代bj這個地頭上,誰敢這麼做,誰就離倒霉不遠了。
「警察同志啊,您可來啦!人民警察就是愛人民,我還琢磨着您得有個十分八分的才能到呢,所以先幫政府制服了這個小偷。他是小偷!不信您看,他兜里肯定有傢伙!」洪濤一回頭,真是佩服死自己了,站在自己身後正努力想把自己右胳膊往後撅的人正是一個女警察,還是穿着官衣的女警察。她的摸樣洪濤沒來得及仔細看,現在不是閒着欣賞女人相貌的時候,首要問題是先把自己和警察放到同一戰線上,這樣下面的問題就好說了。
「哎,你丫給我住手!」哪位女警還沒說話呢,洪濤突然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竄向了趴在地上的那個小偷,差點沒整個撲在他身上。但還是晚了,那個小偷還真不是太不專業的選手,他被洪濤打成這個德性,見到警察之後也沒忘了一項最基本的任務,把兜里的某種東西甩手扔進了旁邊的下水道里。
洪濤這個心理是瓦涼瓦涼的,真是太背了,百年不遇當街打了一次小偷,結果還讓小偷把罪證給扔了。扔就扔吧,居然扔到了下水道里……自己這雙眼真是瞎了,在多走幾步路再打他不好嗎?怎麼偏偏趕上這裏有個下水井呢?再仔細一看,得,還不是雨水井和設備井,是尼瑪個污水井,這玩意上哪兒找去啊!
「警察同志,您看見了吧?他把罪證扔了!」現在洪濤只能再去求助這個女警察了,但願她有豐富的辦案經驗,別被小偷這種小動作矇混過去。可是他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因為他熟知公安系統里的人事編排,一般像這種比較年輕,比較禁看的女警,都在分局以上的機關里坐辦公室呢,很少有在基層工作的,就算有鳳毛麟角的幾位,也是技術警察,平時並不接觸這麼多治安刑事案件,當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經驗了。
「我看見你打他了,沒看見他扔什麼罪證。你說他是小偷,有證據嗎?先把你的證件給我看看!」女警的話百分百印證了洪濤的推測,她該看的啥也沒看見,也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但卻有一顆除暴安良的好心。
「我沒帶……」洪濤伸手拍了拍褲子上的幾個兜,示意裏面都是空的。
「同志,你傷的怎麼樣?用不用叫救護車?」女警沒搭理洪濤,轉身蹲在小偷身邊。
「您要問他用不用叫直升飛機他都得說要,不信您摸摸他的胸口,自打他看見您之後,心跳得有二百次……」洪濤算是服了,這得是多新的警察才會問出這麼腦殘的問題啊。就這點傷還用問?有經驗的警察看一眼就知道大概什麼程度了,多少您也得先問問事情經過,看看兩邊回答的有沒有出入,然後再說治傷的事兒吧。這要是把人先送醫院了,有了充足的時間思考,什麼故事編不出來啊,還能問出實情來?對證都沒機會了。
「我渾身都疼,他不講理……我就上電梯的時候從後面踩了他一下,他就打我。您看看,我頭髮都被揪掉了。」地上躺着的小偷估計也和洪濤一個想法,但此時他不是絕望而是心理樂開了花,立馬就裝出一副可憐、無辜老實人的德性,聲淚俱下的控訴着洪濤的暴行。
「沒錯,警察同志,這個人一直都在打他,我全看見了!」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光小偷哭訴還不夠,旁邊還有主持正義的。
「對對,我也看見了!他打人太狠了,大皮鞋輪圓了踢,這得多大仇?小伙子,做人不能這麼毒,就算他做得再不對,還有政府管着呢,你也不能這麼往死里打他啊!」光一個主持正義的還不夠,旁邊又出來一位,順便還得教教洪濤如何做人。
「大爺,您今天出門忘戴老花鏡了吧?我這叫大皮鞋啊!您到是沒說錯,是皮的,牛皮,可您見過露腳趾頭的大皮鞋嗎?要我說啊,您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您老伴兒還等着菜做午飯呢,這兒有警察同志在,您添什麼亂啊!他是小偷,偷我東西的時候您也看見啦?」洪濤讓這個提着菜籃子的老頭給說樂了,好嘛,讓他這麼一形容,自己比當年的rb鬼子還得惡毒好幾倍。
「你說他是小偷,你有證據嗎?總不能你說誰是小偷誰就是吧?再說了,就算他是小偷輪得到你來處罰嗎?要是小偷都由你抓了處罰了,要法院和警察幹嘛用?」地上蹲着的女警聽見洪濤還在和作證的大爺對噴,立馬站了起來,板着一張臉很不客氣的教訓了洪濤幾句,說得和書本上一模一樣,估計她剛從警校畢業沒幾天。
「……對對對,您說的都對!要不這樣吧,我先送他去醫院,您要是不放心,我就打輛車您跟我一起去。我就是怕耽誤了您的工作,要不您告訴我您是哪個所兒的,完了事兒我去找您匯報。」洪濤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今天會這麼倒霉,一共沒幾分鐘的時間,怎麼就碰上個警察呢,而且還是個如此稚嫩的警察。現在和她提誰誰誰自己認識肯定不好使,她估計也不認識,還是服個軟吧,先把眼前糊弄過去再說,真要是被她帶到派出所去,這件事兒就有點麻煩了,托人說情就又多一道程序。
「你叫什麼、住哪兒?在什麼單位工作?誰知道這附近哪兒有公用電話嗎?」女警察很不相信洪濤的樣子,一邊掏出一個本子準備記錄,一邊還向圍觀的人群發出了協助請求。
「哎哎哎……諸位,大家散散吧啊,今天是周一,都挺忙的,這裏的事兒我和警察同志處理就夠了。我就住鴉兒胡同,這邊我也熟,不用勞煩大家了。」洪濤一聽這是還要報警啊,趕緊衝着人群喊了一嗓子,指出自己就是這一片的人,同時也是提醒這些人別沒事兒給自己找麻煩。
「我知道這裏哪兒有公用電話,要不我先帶您去?」嚇唬住了圍觀的人群,洪濤換上一張他自認最善良的笑臉,又轉過頭繼續忽悠這位女警。
「……算了,還是先打車送他上醫院吧!到了醫院我再打電話!」女警不光是不信任洪濤,還對他的暴力傾向有點忌憚,不肯跟着他去打電話,選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對對對,看傷要緊,我去攔車。」洪濤覺得能爭取到先去醫院也算是階段性的勝利,後面的工作一路上再給她慢慢做,一個新警察不難對付,自己就不信說不服她。
出租車很快就攔下來一輛,但是司機不太樂意拉那個渾身是土、滿臉是血的小偷,推三阻四的說是要去加油。洪濤不敢再耽誤時間,這個女警此時內心也在鬥爭呢,一旦等她想明白了,非要去打電話,或者圍觀人群里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偷偷跑去打電話,自己還得進派出所走一趟。
「我給你加五十塊錢,就當清洗座套的錢成了吧!」此時洪濤也顧不上肉疼了,直接用錢砸吧。
「兄弟,不是我想多要錢,你看這個點兒,去晚了加油站排隊啊……」這個司機算是吃死洪濤了,還不肯鬆口。
「再加五十,算你加油排隊耽誤活兒的錢!我和你說,我可是剛從裏面出來的,你的車號、姓名都看清楚了,公司也在上面寫着呢,你別自己找不痛快啊!」洪濤只能再喊出一個更高的價格,然後低頭借着車窗的遮擋,小聲和司機說了一句。
「……成吧,就算幫警察同志一個忙吧,上車!」司機的臉上來回變換了好幾次顏色,最終還是沒敢揭發洪濤的威脅。他就是個出租車司機,如果洪濤真是那種人,真要是恨上他了,他還真得吃不了兜着走。有了一百塊錢車費,跑一趟醫院也不算虧,座套才幾個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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