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 盛家:盛一木和李霞,親生兒子盛明誠,養女盛燕來,養子盛明煦
陸家:陸建軍和他老婆,老大陸遠(後改名陸遠衡),老二陸磊,老三陸志峰
盛明煦其實平日裏話語不多, 雖然偶爾愛冒一句毒舌,但實際上, 那都是就事論事,很少去議論一個人如何。這恐怕是陸秦在他嘴裏聽到的最嚴重的詞語,當然,這顯然也表明了, 盛明煦對陸家的人厭惡, 對盛燕來的不屑與恨。
這遠比陸遠衡那次的聊天要震人心魄, 那次的陸遠衡談的時候是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在他的嘴裏, 雖然對他姥爺的死很遺憾,可陸家也很無辜, 畢竟誰也不知道清高能清高到這種程度,有一種難道有錢也是錯誤嗎的意思。
按理, 陸秦應該會更傾向於信任陸遠衡的談話。
畢竟, 他是盛燕來的兒子啊, 那樣的話盛燕來就只是一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傻女人, 而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可他有種預感, 盛明煦的才是對的。
盛明煦緩和了一下語氣,接着,」這事兒要從半個世紀前起,其實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盛家和陸家那時候不僅不是仇人,而是鄰居, 而且是關係很好的鄰居。「
事情其實要從1960年起,盛一木那時候在青州大學畢業,就留校任教了。後來他就經同事介紹,認識了在學校後勤處的普通職工,姥姥李霞,1961年,兩人就結婚了。
那年頭沒有什麼商品房,都是靠着單位分房住。兩個人結婚後,自然就不能住在單身宿舍了,然後就被分配到了學校的教職工宿舍樓,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而他們的對門,住的就是學校後勤處處長陸建軍一家。
盛一木結婚那年才二十多歲,而陸建軍那時候已經三十四歲了,早就成家,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那時候還叫陸遠八歲,二兒子陸磊七歲。天天又打又鬧,鬧騰得厲害。
不過,這並不阻礙兩家成為忘年交。
盛明煦道,」那時候,我爸媽剛結婚,兩個人並不算是多會過日子。兩個人做飯都特別難吃,平時就去學校吃食堂,早中晚都去的那種,可到了寒暑假,他倆就沒法了。「
」一開始他們跟陸建軍家裏並不熟悉,結婚後一個月就到了暑假,兩個人天天為了做飯發愁,後來有一天就被陸建軍的老婆發現了。「
是奶奶?
陸秦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他奶奶早就去世了,他其實沒見過。聽他爺爺,當年是高齡生了他爸,落下了病根,沒幾年身體就不好了,將養了許久,也沒留住,人就走了。
他爺爺曾經過他奶奶的性格,是特別熱情大方好客的那種,一個人站在那兒,一片都熱鬧起來了,誰都喜歡他。
顯然,盛明煦的嘴巴里,他奶奶也是這樣的一個人,「聽我媽,那是個再熱心不過的人了。她過來串門借東西,就發現我媽正在揉面,一盆面弄得稀稀拉拉,完全不成形,就問她你不會啊。我媽就沒學過,她就洗了手接了過來,那天不但幫我媽蒸了兩鍋饅頭,還給他們炒了兩個菜。我媽覺得不好意思,又去買了零食送過去給孩子們吃。從那天起,兩家就來往密切了起來。
我媽教他們的兩個孩子識字,幫他們複習功課。陸建軍和他老婆就幫我爸媽做些他們幹不了的活,譬如修個板凳做頓飯。兩家人雖然工作完全不同,教育經歷也不一樣,可相處的很好。成了特別好的朋友。
196年,我爸媽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我的大哥盛明誠就出生了。是個特別胖的男孩,我爸媽都很愛他,我媽雖然飯做得不好,可也努力去學,把他餵的白白胖胖的。時至現在,家裏至今都存着他所有的照片,從百日到一歲到三歲,一共四張。」
他到這裏,陸秦的心就提起來了。
那麼喜歡的孩子,上世紀六十年代,每個生日都會替他拍照,可只到三歲,也就是,這孩子沒活過第四年嗎?
為什麼呢?生病還是別的?
就聽盛明煦嘆口氣,「從我記事開始,家裏就有大哥的照片,我媽每天都會擦,還告訴我那是我大哥。她每次起來的時候,都是憤恨的表情,我時候也不懂,直到有一次晚上起床聽見我爸媽聊天,才知道當年的事情。」
誠誠出生後沒多久,十年浩劫就開始了。
那幾乎是瘋狂的年月,人性在這樣的環境裏,得到了最大的釋放。善良的人終究是善良的,而有些偽善的人則撕開了自己的假面具,變得瘋狂起來。
陸建軍就是其中之一。平日裏的他,豪爽大方,跟誰都能叫一聲哥們,可轉眼間,就成了折騰最厲害的人。而他的兩個兒子,當時已經十三四陸遠和陸磊,則同樣不上學,跟着鬧騰了起來。
幾乎在頃刻之間,朗朗讀書聲就不見了。
盛一木和李霞的父母都是農民,其實按理,這場禍事壓根不會禍及他,可問題是,他最尊敬的老師,則是受到衝擊最厲害的一個。
陸建軍和他的兒子們,帶着人衝進了他的家門,燒了他的書,打破了他的硯台。一開始,李霞死死的勸着,盛一木還忍着,畢竟人沒受到什麼傷害。可後來,各種懲罰的辦法就變本加厲起來,老頭子那時候都已經六十多歲了,如何受的住,很快就折磨是生了病。
盛一木哪裏是看着老師去死而見死不救的人,當即就沖了出去,護住了老師。
他那時候年輕又有學問,最重要的是會打球能唱歌,跟學生們一向能混在一起去,跟他們的關係都不錯。他擋在前面,好多跟着鬧騰的學生們就不好鬧騰了。
這麼僵持了一段時間,陸建軍的工作很難開展下去。
盛明煦嘆了口氣,「然後在又一天,我爸擋在了老師面前的時候,他們做出了世界上最瘋狂的事情。他們將我大哥帶到了現場。」
盛明誠出生的時候,兩家關係還很好,他幾乎是在兩家之間長起來的,對門的阿姨會做好吃的飯菜,對門的哥哥會抱着他出去玩。所以,當陸遠和陸磊笑眯眯的告訴李霞,他要帶盛明誠出去玩會兒的時候,李霞直接就把孩子交給了他,甚至一路上,盛明誠都乖乖的,一都沒鬧騰。
就這樣,這個三歲的孩子被帶到了那樣的一個現場。
他的眼是很尖的,幾乎立刻就看見了盛一木,叫着,「爸爸。」然後就想從陸磊的懷裏跳下來去找盛一木,往常這時候,陸磊都會放下他,可這一天,他沒有。
他緊緊的抱着盛明誠,問盛一木,「你是要兒子還是要老師?」
盛一木顯然是愣了一下的,他壓根不會想到,老師和孩子之間會有所選擇,所以他的是,「你鬧什麼,把孩子放下。」
陸磊沒有聽,反而將孩子舉了起來,高高被舉到了頭上的盛明誠還以為是哥哥們跟他玩,開心的叫了起來。可孩子的稚嫩的聲音下,是嚴肅對待的兩方人。
盛一木站了起來,衝着陸磊,「你要幹什麼?他才三歲,他什麼都不懂,你要拿他做什麼?你放下他,有事我們好好聊,你別嚇着他。」
他往前,陸磊就往後,他讓陸磊放下,陸磊反而不放。
長時間的舉着,盛明誠在上面顯然也嚇壞了,從開始開心的呼和變成了害怕的尖叫。他鬧騰着要下來,盛一木自然是萬分心疼的,他幾乎是求着陸磊讓他把孩子先放下來。
然後,……
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陸秦的心也提起來了。
他聽見了盛明煦在那邊難以抑制的呼吸聲,他顯然也是動了情。
陸秦既想知道,可又捨不得催促,只能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盛明煦平復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秦只知道夜色越來越深,盛明煦才出了聲,「陸磊被人絆了一跤,他和我大哥都從護欄處摔下了樓。」
陸秦只覺得心頭堵得上,一句話也不出來了。
他從沒想過,是這樣的仇。可如果是這樣的仇,連他這個外人聽了都難過,他不知道,他媽為什麼會喜歡上陸志峰。
那不是……那不是……
那句白眼狼,他做兒子不出口,可心裏卻知道,是這樣的。
盛明煦出了這段,反而倒是好了些,語速也加快起來,「我大哥當場就去了,陸磊摔斷了兩條腿。大概是太血腥了,終於將狂熱的陸建軍喚醒,他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帶着兩個兒子給我爸認錯,可孩子都沒了,有用嗎?」
「我爸媽肯定是不原諒他們的,一直都未曾原諒。大概是覺得難以做人,沒過兩年,他們全家搬走了,聽是去了陸建軍老婆的老家,再也沒回來過。」
「我爸媽一開始是想孩子不肯要,後來事情漸漸平息了,他們也想再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用我媽的話,給兒子一次回來的機會。可她再也沒懷上。然後就到了84年,他們都四十多了,早就絕了要孩子的想法,有一次我爸媽回老家探親,正好碰見了餓的皮包骨頭的你媽媽,那時候她父母去世,姑姑叔叔都不管,一個人住在茅屋裏,連飯也吃不上。」
「我媽見她可憐,就勸我爸,收留她,既給你媽媽一個活路,他們也有寄託,沒有孩子的家庭,天天活在想念孩子的日子裏,太難過了。這樣,你媽就到了我們家。再然後就是五年後,大概是有人瞧着他們對養女也那麼好,把快凍死的我放在了他們門口。」
陸秦聽到了盛明煦,「所以不是我認為養恩比生恩大,而是在我們家中,除了養育,他們本來就救了我們一條命。他們不比親生父母差任何東西。」
陸秦就問了一句話,「我媽知道這些嗎?我是她跟陸志峰在一起的時候,她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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