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七十年代 63.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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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要算, 那我們就來好好地算算賬吧!」許秋陽忽然冷笑了一下,繼續冷靜地說, 「我媽媽去世的時候, 給家裏留下了八千塊錢的存款,而且媽媽的單位每個月都有支付幾百塊錢的撫養費,一直到我十六歲的,這筆錢一直都是你們去取的,十年下來也有好幾萬了吧。我小學六年在外婆家住, 你們沒有給過外婆一分錢, 初中屬於九年義務教育免學費, 我真正花了你們的,也就是高中三年的學費和初中、高中六年的生活費而已,總共有幾萬嗎?大學四年,我每年的獎學金基本上都拿回去了, 這些你們又算了沒有?」

    這些話藏在心裏很久,許秋陽一直沒有說過出來,今天如果不是爸爸這樣逼人太甚, 她也不願意這樣不留情面。

    &賬, 有這樣跟大人說話的嗎?父母生了你養大你就是天大的恩情, 烏鴉還知道反哺呢, 我當初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爸爸生氣地大聲吼了起來。

    &你自己先要算賬的,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 我就直說了吧,我工作丟了,錢是沒有的了,我也不會去借的,你們愛給弟弟買房子,自己去想辦法,我也不會幫忙還錢的。」許秋陽冷冷地說。

    &麼,丟了工作?你還嫌給我們丟臉不夠是不是,這麼好的工作也能弄丟了,我跟你說,要是沒錢,就別回來過年了,家裏沒你住的地方!」說完狠狠地掐了電話。

    許秋陽抬起頭,努力把眼淚逼回眼眶裏,她早知道家裏沒有自己住的地方了,十幾歲的大姑娘,從來就沒有過自己的房間,一直都是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的,晚上要等所有人都睡了才能攤開鋪蓋入睡,每天早上必須在所有人起床之前把自己的鋪蓋收拾好,不然的話兜頭蓋臉就是一頓呵斥,哪怕這樣,她也從來不敢有過什麼怨言,也從不肖想弟弟會把房間讓給她。

    可是這樣的忍氣吞聲換來的是什麼呢?不過是一句忘恩負義而已。

    還好自己已經長大,有了自立的能力,既然已經撕開了臉,那過年也就沒有回去的必要了,以後就為自己而活吧,許秋陽相信,將來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只是好想念外婆啊,還有那個給自己留下了六年美好回憶的地方——白龍灣水電站。

    所以她回來了,這裏雖然已經變得一片荒蕪,可仍然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家的所在,唯一的家。

    把灰塵大概抹過一遍,地板也擦乾淨了,屋子裏漸漸地像是個家的樣子來,許秋陽找出電爐,插上電,盤繞着的電阻絲漸漸變得通紅,洗乾淨的鋁鍋坐上去,燒半鍋開水,把紅棗、香菇、枸杞扔進去。

    菜是她特地帶回來的,有雞有魚,有蘿蔔、生菜和金針菇,還有魚圓。

    過年當然要吃魚圓啊,外婆家後院的魚塘里養了好多魚,過年前會撈起來,殺魚去骨,魚肉攪碎了加上麵粉,用來炸魚圓,外婆就像這樣,把油鍋坐在電爐上,蹲坐在小凳子上炸魚圓,炸出來好大的一盆,讓小秋陽用個盤子端着,挨家挨戶送上門去。

    別人家收了小秋陽送來的魚圓,總會用家裏做的吃食把盤子盛得滿滿當當的,讓小秋陽帶回去,炸出來滿滿的一盆魚圓能送出去一大半,同時也能帶回來大半盆各種各樣好吃的,年便在這樣香噴噴的氣味中拉開了序幕。

    哪怕是一個人的年也要好好過,許秋陽飽飽地吃了一頓火鍋,把東西收拾好,還是用電爐燒了熱水洗澡,從柜子裏拿出來的被褥充滿了潮濕的霉味,用凳子把被子撐開架在電爐上,烤一烤霉味便會散去很多,變得乾燥鬆軟,暖烘烘的。

    當年電爐是多麼不可或缺的好東西啊,也只有他們這些住在水電站的人,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使用電爐,一點兒也不用擔心電費。

    躺在烘得暖暖的被窩裏,許秋陽閉上了眼睛,恍惚間似乎外婆就躺在邊上,一邊輕輕地隔着被子拍着他,一邊哼着好聽的催眠曲,然後她就會感覺自己飄飄蕩蕩的,飄到雲朵上去了。

    許秋陽是被冷醒的,她整個人蜷縮在被窩裏,手腳都是冰涼的,這舊被褥保暖性能就是差啊,許秋陽感嘆着,睜開了眼睛。

    不對,這分明不是她入睡時的房間。

    觸目所見是低矮昏暗的泥磚房,牆壁上連層白灰也沒有,只有坑坑窪窪的泥磚,頭頂上是黑乎乎的床架子,身上的被子薄薄的,裏面的棉絮都結成了硬塊,就這麼着,這被子也只蓋了自己半個身子,剩下的一大半,蓋在了兩個看起來年紀比她小很多的女孩子身上,女孩的臉面向另一邊看不清楚,只露出一把枯黃細弱的頭髮。

    這是什麼情況?

    許秋陽看了看自己依舊蜷縮起來的手腳,還是原來的形狀,不過瘦了黑了很多,也粗糙了很多,她是從小就干很多家務活的人,手掌本來就沒有同齡人細嫩,可也不至於粗糙到這個程度,掌心佈滿了繭子,指頭上滿是細小的傷痕,要不是手指修長結實,還真看不出來是一個年輕姑娘的手。

    年輕姑娘?她現在還是一個年輕姑娘嗎?

    許秋陽「騰」地坐了起來,往四下看了看,房間實在簡陋的很,除了她們現在躺着的這張床之外,只有一張黑乎乎的桌子和一個半人高的柜子,沒有鏡子,照不出現在自個兒的模樣。地板是泥地,在常年累月的踩踏之下變得油光滑亮,上面橫七豎八地躺了幾隻破布鞋。

    不大的窗戶上糊着舊報紙,報紙上破了一個洞,從洞裏面看出去,天色還不太亮。

    許秋陽覺得,她現在大概是在做夢,嗯,躺下繼續睡,睡醒了又能回去了,現實生活雖然不是那麼盡如人意,但她還是很熱愛它的!

    &咚!」隔壁房間響起了重物敲擊床板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中氣十足的叫罵聲:「太陽曬屁眼了還不起身,一個個都懶過條死蛇,餓死我老太婆了!」

    聲一入耳,一連串的信息電光火石般地在許秋陽的腦子裏爆炸開了,幾乎是同一瞬間她就知道了隔壁房間住的是她的曾祖母,今年已經八十二歲的老太太許曾氏,家裏的孩子都叫她阿太的。

    阿太原本身體硬朗,八十歲了還能去菜園裏摘菜,兩年前有一天不知怎麼了,突然就中風了,醒來之後雙腿癱瘓,躺在床上再也下不來了,天天悶在屋裏,阿太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天天沒事就指天罵地,沒一刻安寧。

    家裏也沒什麼人理她,這每天幹活都還忙不過來呢,哪有空去聽她嘮叨,一日三餐按時供應,每隔幾天幫她擦洗一次身體換身衣服,就算是孝順了。

    &妹,快點過來,我要屙尿!」阿太大聲喊。

    許秋陽條件反射地跳起來:「來了!」順手拿起床邊的衣裳匆匆穿在身上,一路小跑着到了隔壁房間,一把抱起瘦成一把骨頭的阿太,給她脫了褲子,放在門背後的尿桶上。

    老人家括約肌不行,稍有尿意就要趕緊去拉,不然的話就會失禁,這大冬天的,換褲子換被褥,有得麻煩。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許秋陽心裏忽然一驚:我是誰,我這是在幹什麼?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她是許秋陽,安平鎮石南村第二大隊許木勝家的長女,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四個妹妹,一家人土裏刨食,窮得叮噹響。

    許秋陽心中十分震驚,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眼前的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手底下卻熟練地做着該做的事,給阿太穿好褲子抱她上床,自己到門外打了一盆井水擦了把臉,洗完以後順手把洗臉水潑到牆根下的菜地里。

    咦,好像還沒刷牙?

    農村人都不刷牙。

    許秋陽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似乎有兩個靈魂,一個是原來的她自己,一個是熟知這裏的一切的十八歲的許秋陽,後者似乎在她來到這裏之後,就把整個身體的主動權交給了她,只是在必要的時候出來提醒一下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難道以後她就要在這個地方一直生活下去了嗎?

    她也算是過過苦日子的人,可是窮成這樣的,她還真是沒見過。

    這身體的原主似乎由不得她胡思亂想,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抬腳往灶間走去。

    稍稍適應了一下灶間內昏暗的光線,許秋陽突然被角落灰堆里的蠕蠕而動的物體給嚇壞了。

    他的臉本來就長得黑,模樣又凶,許秋陽被他這麼一喝,嚇得趕緊垂下頭不敢講話。

    彭站長也意識到自己嚇壞小姑娘了,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別怕,我不是凶你,這事錯不在你,你是咱們水電站的人,護着是應該的,但這小子打人是他的不對,做事情要講究方式方法嘛,要全都這樣,一上來就先打了再說,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許秋陽眼眶一紅,淚汪汪地抬起頭看着彭站長:「站長……」兩輩子了,除了小時候外婆和外公,從來沒有哪個長輩這樣護着她,為她說話,她的心裏暖暖的,突然產生了一種找到家了的感覺。

    彭站長一下子慌了手腳,他感覺他也沒怎麼凶呀:「哎喲,這怎麼就哭起來了呢,你看我也沒罵你……」

    許秋陽哽咽着說:「不是,我這是高興,你們都是為了我好,站里就像我的家似的……」

    彭站長心裏一股保護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電站可不就是咱們的家麼,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識好歹,敢跑到咱們的地頭上鬧事,這一拳還是給得輕的,這種人就該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老虎頭上拍蒼蠅,不吃點苦頭還不知道害怕!」

    羅建剛臉上一喜:「這麼說我做得沒錯咯?我就說嘛,跟這些人沒道理好講的,就看誰的拳頭硬,嚇怕了以後就不敢來了。」

    &說!誰說你沒錯了?」彭站長又是一聲暴喝,「當眾打架就是不對,人家要是真有這個膽子告到上級單位去,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組的組長你就先不要當了,回去好好反省。」

    羅建剛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不當就不當,誰稀罕。」

    彭站長雙眼一翻:「再給我寫一千五百字的檢查,明天早上交!」

    羅建剛立刻跳了起來:「憑什麼,別人都是八百,為啥我就要一千五?」

    許秋陽滿臉同情地看着羅建剛,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彭站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幹活吧,別怕,以後有什麼事只管跟站里說。」

    許秋陽彎腰道謝:「謝謝站長!那我先回去了。」說完一步三回頭地回到自己組幹活的地方,楊雪珍、朱朝盛他們立刻圍過來:「怎麼樣,站長說什麼了?」

    &什麼,就讓我好好幹活,不用擔心。」

    楊雪珍拍拍胸口:「還好,我還擔心他會罵你,讓你回家呢!看來咱們站長還是挺好人的嘛!」

    許秋陽特真情實意地點頭:「嗯,站長是好人。」

    羅建剛還在跟好人站長討價還價:「一千五百字我真寫不出來,要不您換個罰法吧,今晚不讓我吃飯?」

    &當我傻,我不讓你吃就餓得着你了?再說了,工地上的伙食都是有數的,你的那份不給你,也給不了別人,那不就浪費了?不用再說了,一千五,一個字都不能少,晚上回去墊高枕頭好好想想怎麼寫,要有真情實感,不能敷衍了事。」

    &吧!我先走了。」羅建剛無精打采地轉身離開,嘴裏還在小聲嘀咕,「什麼真情實感,要有真情實感我就不認錯,我他|媽就不知道我錯哪裏了。」

    忽然脖子一緊,被彭站長揪着後領扯了回去:「不知道錯哪兒了?」

    羅建剛剛想討饒,就聽見彭站長在他耳邊壓低嗓門恨鐵不成鋼地說:「想打人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打麼,不會找個沒人的地兒?」

    說完鬆開他的衣領,正了正臉色道:「去,把各組的組長都叫過來開會。」

    &什麼會?」

    &論如何保護我站工人許秋陽同志的婚姻自由,避免遭受封建思想迫害的問題。」

    &咧!」羅建剛跑了兩步,突然有轉過頭,「那一組叫誰來參加?我已經不是組長了。」

    彭站長頓了一下:「就叫那個什麼王衛國吧,你也要參加!」

    &羅建剛興沖沖地去叫人了,湊熱鬧什麼的,他最喜歡了。

    朱朝盛開會回來以後,向組員們傳達了會議精神,主要是為了保護許秋陽同志不受外來人員的欺負,所有人都要時刻密切注意,一旦發現有人要來找她的麻煩,一定要第一時間站出來,以聲勢把對方嚇退,務必不能讓許秋陽同志受到任何傷害,但有一點要記住,千萬不能打人。

    許秋陽聽完以後真是又感動又好笑,感動的是這種被認同、被保護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可是站長把這件事這樣鄭而重之地提出來,鬧得她現在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真的很不自在。

    但無論如何,還是感謝多一些的。

    其實大部分人對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也就是湊熱鬧而已,於是這一天,只要有外人走近工地,也不管是不是來找許秋陽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圍了上去,力求首先從氣勢上把人嚇得腿軟,結果還真被他們嚇壞了好幾個無關路人。

    其中一個還是供電局的領導,突然起了興致想來工地看看工程進度的,不料被這氣勢非凡的「夾道歡迎」給嚇得摔了一跤,領導自覺失了面子,找藉口把彭站長狠狠批了一通。

    領導走後,彭站長又把各組組長教訓了一頓,這才消停了一些,不再這麼聽風就是雨了。

    彭站長教訓完組長們,回頭想了想,不行,還是不保險啊,許秋陽在工地的時候大伙兒可以護着她,萬一她離開工地的時候王瘸子來找麻煩呢?雖然她不在工地的時候就算出事也不是他的責任,但他不是看小姑娘可憐嘛,既然說了要保護人家,當然就要做到位。

    於是他又找來了羅建剛:「你姐不是在縣裏的廣播站當那個什麼廣播員嗎?」

    &怎麼了?」羅建剛一臉不明所以。

    &在廣播上不是天天說什麼要破除封建思想,你就跟她說,咱們這兒有個與封建壓迫抗爭的典型例子,給她寫個稿子,讓她在廣播裏念念,也算是宣揚一下咱們的抗爭精神了。」

    羅建剛想了想:「這個好,這下王瘸子就成了過街老鼠,只能夾着尾巴做人了,看他還敢來鬧事。」

    彭站長意味深長地說:「對嘛,順便也給咱們水電站做做宣傳嘛!這寫稿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啊!」

    &麼又是我,我檢查還沒寫完呢,您找別人去。」


    彭站長雙手一攤,無奈地說:「你看看這裏,能寫字的人找得出幾個?我看過了,全站的人就你文化程度最高,高中畢業,你不寫還有誰能寫?」

    羅建剛不服氣地指着不遠處的小眼鏡說:「那不是一個現成的人。」

    彭站長搖搖頭:「那小子不行,他寫的東西我看不上。」

    羅建剛想了想:「那我現在要回去一趟。」

    &啥?」

    &我姐啊,問問她寫了這個能播不,不能的話寫了不是白寫嘛!」

    &也行,你走吧!」

    羅建剛去推了他的自行車就走,有人問:「你這是上哪兒去啊,還沒收工呢,早退啊?」

    羅建剛一腳跨上車一蹬,一溜煙兒就滑出去了,伸出手揮一揮:「幫咱們站長辦事去!」

    回到縣城,果真是想去找他姐羅素芬。

    廣播站在縣政府辦公大樓內,羅建剛一路熟門熟路地跟人打着招呼上了樓,現在還沒到廣播時間,羅素芬手裏捧着一杯熱水正在跟同辦公室的大姐閒聊。

    羅素芬剪了齊耳短髮,劉海上別了個水晶發卡,穿一身藍色嗶嘰呢套裝,雪白的襯衣領子翻在外面,因為整天坐辦公室,養得皮膚雪白,是個時髦漂亮的縣城姑娘。

    辦公室大姐說:「聽說你最大那個弟弟去了水電站搞基建?」

    羅素芬往冒着熱氣的搪瓷杯子裏吹了口氣:「可不是嘛,昨天剛去報到的。」

    &們家老兩口也捨得?聽說那可是一片荒郊野外,搞基建那是實打實地幹活,連口熱乎飯菜也吃不上,可苦着呢!你說讓你爸隨便安排個什麼坐辦公室的工作不行,非要上那兒去吃苦?」

    &又不是不知道,剛子自小皮猴兒的性子,辦公室哪裏坐得住啊,現在他樂意去,就讓他去唄,累點也好,省得回來胡亂折騰。」

    &就是你們看得開,你看咱們大院兒,還有哪家捨得自家孩子去吃那苦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年輕人吃點兒苦頭也好,那地方是有發展的,這幾年縣裏重點扶持項目,等建好了混個領導噹噹,以後調回來發展前景也好,好過找個清水衙門坐一輩子冷板凳。」

    羅素芬放下杯子:「咳,哪能想那麼長遠啊,只求他能安安分分不鬧事,家裏就燒高香了。」

    正說着,門口人影一閃,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許秋陽看了一眼四周,苦笑:「躲什麼躲,你看哪有可以躲的地方啊,算了,始終都要面對的,我想他們也不過是為了求財罷了,乾脆大家面對面說清楚。」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遠遠能看到王瘸子領着幾個本家兄弟,氣勢洶洶地從遠處過來了,許秋陽走到朱朝盛跟前:「組長,那邊有人來找我,我先過去一下。」

    朱朝盛直起腰看了那邊一眼,擔憂地說:「秋陽>

    &事,估計就是來討債的,我能處理。」許秋陽說。

    朱朝盛猶豫了一下:「那你當心些。」在他心裏,這是屬於別人家的家事,他雖然有些擔心,但也不好多管閒事。

    許秋陽往王瘸子他們來的方向迎了過去:「你們找我?」看清這個王瘸子的模樣,許秋陽差點兒連隔夜飯也吐出來了,真不知道李桂芳是怎麼想的,自家如花似玉,好吧,算不上如花似玉,但怎麼說也是青春年少的大姑娘,嫁給這樣的一個糟老頭兒,對她能有什麼好處呢?

    還不如好好地對待她這個女兒,自己以後在水電站站穩腳跟,有了穩定的收入,自然也會幫扶家裏的,那樣不是更好嗎?非要鬧得這樣兩敗俱傷的局面,也是沒誰了。

    一身酒氣的王瘸子沒有開口,反倒是他身後的一個猥瑣男人先說話了:「小嫂子,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明明說好了收了稻穀就過門的,怎麼說跑就跑了呢?還要害得我們哥幾個大老遠地跑來找人,也就我大哥脾氣好,不跟你計較,現在你乖乖地跟我們回去就算了,不然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許秋陽冷着臉道:「跟你們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你送到我家的糧食,折合多少現錢,我現在就寫個欠條給你,兩年之內,我保證一定會連本帶利還清,怎麼樣?」

    王瘸子瞪着赤紅的眼睛,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誰稀罕你還錢,我今天就非要人不可了,兄弟們,給我把這個不安分的臭婆娘捆起來,帶回家去。」

    那幾個男人就要動手,楊雪珍衝出來擋在許秋陽的面前:「誰敢!這麼多人看着呢,你們隨便抓人可是犯法的。」

    &呸,管教自己家的婆娘也是犯法嗎?我還就不信了,快動手!」

    &要臉,誰是你家婆娘了,結婚了嗎?有結婚證嗎?」許秋陽氣得雙手發抖,沒想到還真有這麼不講理的人。

    &了我家的聘禮就是我家的人,漢子管教婆娘,天經地義,政府也管不着。」王瘸子說着,上來就要親自動手去抓許秋陽。

    許秋陽也不是好欺負的,用力揮舞着手中的鐮刀:「你別過來,再過來我一刀砍死你,我就算去坐牢也不會嫁給你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楊雪珍大聲喊:「喂,你們都是死人啊,咱們的工友被人欺負呢,也不知道過來幫幫忙?」

    周圍早圍上來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有幾個男的聽了楊雪珍的話躍躍欲試,可接着又聽那王瘸子帶過來的人說:「去去去,這是我們老王家的家事,你們沒事別湊和。」便又猶豫了一下。

    許秋陽怎麼說也是個女流之輩,那王瘸子雖然瘦弱,但畢竟是男人,體力上佔了優勢,很快便扭住她拿刀的手腕,另一隻手板上了她的肩膀,許秋陽看見他那隻髒手放在自己身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突然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掌出現在眼前,捏起王瘸子的肩膀,只聽「咯」的一聲,王瘸子的那條臂膀就軟軟地鬆弛了下來,羅建剛另一隻手一拳揮出,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下巴上,王瘸子整個人就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死活未知。

    一個跟着王瘸子過來的男人突然殺豬般地尖叫起來:「救命啊,打人啦,打死人啦!」

    楊雪珍「呸」了一聲:「誰叫你們鬧事來着,打死也活該!」她兩眼冒紅心地看着羅建剛,剛才那一拳,真的太有男子漢氣概了。

    羅建剛威嚴地打斷了那人的叫嚷:「嚷什麼,人還沒死呢,麻溜地從哪來的滾回哪兒去。」

    &了人還想讓我們走?沒那麼便宜的事,叫你們領導出來,給人還是賠錢,總要給我們個說法!」

    羅建剛笑了:「要說法?行啊,今天這兒我說了算,你們是要公了還是私了?公了就上派出所,你們可以告我打人,我還要告你們強行搶人呢,我們這是正當防衛,這裏這麼多人都是見證!」

    今天站長沒來,只派了個小眼鏡過來監工,見出了事,早就嚇得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哪裏還敢站出來說話,羅建剛說他說了算,自然沒有人提出異議,有幾個年輕人早就看不慣這些人欺負一個姑娘了,一時沒敢出頭而已,這時也紛紛附和起來:「對,把他們抓到派出所!」

    那男人有點兒慫了:「那,那私了怎麼說?」

    羅建剛舉了舉拳頭:「私了就看看誰的拳頭硬,你們只管放馬過來,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他長得挺斯文的,看起來也不是虎背熊腰那種人,可不知怎麼的,舉起拳頭的時候,倒是有一股平時看不出來的狠勁,讓人膽寒。

    楊雪珍激動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這才是真正男人的樣子啊,她這輩子以前見過的男人都弱爆了好吧!

    許秋陽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一面,而且還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出頭,一時間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那男人慫了:「好,打人的事我們可以不計較,但這個女人我們要帶回去,這是我們家花錢買的媳婦。」

    羅建剛冷笑:「現在是新社會,這種買賣包辦婚姻的事是犯法的,你們要是不怕坐牢,就只管鬧下去,但許同志既然來了我們水電站,就是我們電站的人,我們是一定會保護我們的同志不受傷害的。」

    &就算不給人,也得賠錢吧,難道我們的聘禮就打水漂了?」

    &拿了你們的錢你們就找誰要去,別想着再來鬧事,下次就不是挨一下打這麼簡單了。」

    工地里的工人們個個摩拳擦掌:「剛哥,別跟他們廢話了,直接扭到派出所去,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樣子,也敢肖想咱們水電站的姑娘,忒不要臉了。」

    王瘸子艱難地爬了起來,指着許秋陽直跳腳:「臭婆娘,你別得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老許家吃了我的,統統都要給我吐出來,我們走!」一瘸一拐地帶着他那幾個人離開了工地。

    許秋陽全身一松,趴在楊雪珍的肩膀上就大哭了起來,她剛才是真的害怕了,怕得全身都在發抖,如果不是羅建剛,可能真的就這樣被王瘸子抓回去了,她一開始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些,以為那些人不至於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抓人,沒想到現在的人心裏面並沒有太強的法律意識,她要是真被抓了,可能連幫她報警的人都沒有。

    羅建剛揮揮手,大聲說:「都散了啊,趕緊幹活去,干不完活大夥都吃不上飯。」

    人群很快一鬨而散,羅建剛看了痛哭失聲的許秋陽一眼,想了想還是沒說話,抬腿剛想走,楊雪珍叫住了他:「今天的事,太謝謝你了。」

    羅建剛擺了擺手:「沒什麼,看不慣他們欺負人罷了。」說着看了看依舊哭得不成人樣的許秋陽,皺了皺眉說,「不過這次雖然沒事了,也不代表那些人就會善罷甘休,你還是讓你朋友當心一些。」

    楊雪珍連連點頭:」我們會的。」

    &我先去幹活了。」

    事情算是平息了下來,直到下午站長怒氣沖沖地騎着自行車出現在工地上,大喊了一聲:「讓羅建剛和許秋陽來見我!」

    許秋陽戰戰兢兢地站在站長面前,倒是旁邊的羅建剛安慰她:「沒事,彭站長就是看起來凶一些,其實人很好。」

    人很好的彭站長用力一拍樹幹,枯葉「簌簌」地落了兩人一頭:「好啊,臭小子,長出息了,還學會打人了。」

    許秋陽連忙說:「站長,不是的,都是因為我……」

    羅建剛打斷她的話:「我們是正當防衛,是他們先打人的。」

    彭站長大喝一聲:「那也不能打人,萬一真的傷了人,還真讓我上派出所撈你去?你讓我怎麼跟你爸交代?」

    許秋陽眨了眨眼睛,聽起來這兩人像是老相識?

    羅建剛不太甘願地認錯:「行,算我錯了,我不該打人,可那些人確實是該打,現在都新社會了,還搞封建包辦那一套,您見了也會生氣。」

    &說你還能做咱們水電站的主了?」

    這下羅建剛的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我這不是嚇唬他們的嘛,再說了,我也是為了幫助同志啊,加入了咱們水電站,就是咱們的一份子,當然要幫着自己人了。」

    彭站長嚴厲的眼光一掃:「沒你的事,別插嘴。」

    他的臉本來就長得黑,模樣又凶,許秋陽被他這麼一喝,嚇得趕緊垂下頭不敢講話。

    彭站長也意識到自己嚇壞小姑娘了,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別怕,我不是凶你,這事錯不在你,你是咱們水電站的人,護着是應該的,但這小子打人是他的不對,做事情要講究方式方法嘛,要全都這樣,一上來就先打了再說,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許秋陽眼眶一紅,淚汪汪地抬起頭看着彭站長:「站長……」兩輩子了,除了小時候外婆和外公,從來沒有哪個長輩這樣護着她,為她說話,她的心裏暖暖的,突然產生了一種找到家了的感覺。

    彭站長一下子慌了手腳,他感覺他也沒怎麼凶呀:「哎喲,這怎麼就哭起來了呢,你看我也沒罵你……」

    許秋陽哽咽着說:「不是,我這是高興,你們都是為了我好,站里就像我的家似的……」

    彭站長心裏一股保護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電站可不就是咱們的家麼,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識好歹,敢跑到咱們的地頭上鬧事,這一拳還是給得輕的,這種人就該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老虎頭上拍蒼蠅,不吃點苦頭還不知道害怕!」

    羅建剛臉上一喜:「這麼說我做得沒錯咯?我就說嘛,跟這些人沒道理好講的,就看誰的拳頭硬,嚇怕了以後就不敢來了。」

    &說!誰說你沒錯了?」彭站長又是一聲暴喝,「當眾打架就是不對,人家要是真有這個膽子告到上級單位去,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組的組長你就先不要當了,回去好好反省。」

    羅建剛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不當就不當,誰稀罕。」

    彭站長雙眼一翻:「再給我寫一千五百字的檢查,明天早上交!」

    羅建剛立刻跳了起來:「憑什麼,別人都是八百,為啥我就要一千五?」

    許秋陽滿臉同情地看着羅建剛,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彭站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幹活吧,別怕,以後有什麼事只管跟站里說。」

    許秋陽彎腰道謝:「謝謝站長!那我先回去了。」說完一步三回頭地回到自己組幹活的地方,楊雪珍、朱朝盛他們立刻圍過來:「怎麼樣,站長說什麼了?」

    &什麼,就讓我好好幹活,不用擔心。」

    楊雪珍拍拍胸口:「還好,我還擔心他會罵你,讓你回家呢!看來咱們站長還是挺好人的嘛!」

    許秋陽特真情實意地點頭:「嗯,站長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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