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夜一點多的時候接到秦雨萱的電話,聽到秦雨萱哭泣的聲音說出葛海峰的噩耗。我宛如被晴天霹靂,整個人半天緩不過氣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雙眼不知道已經被淚水蒙住了。
完了!
這我悲傷之餘另外一個念頭,不單止調查黃氏兄弟以後更加艱難了。更加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跟葛海峰的家人交代了,本來,葛海峰只是一個小小的民警,他之所以在四十歲的高齡還進入刑偵隊當副隊長,都是我一手促成的,調查黃氏兄弟的事情,也是我登門拜訪他家,讓他過來調查協助秦雨萱的。
我還記得登門那天是葛海峰兒子的生日,他鄉下的愛人跟孩子千里迢迢來麗海市看望他,就為了一家人給兒子過一次生日。如今葛海峰出事了,我怎麼跟他老婆孩子親人們交代?
電話那端的秦雨萱也在壓抑着低聲哭泣,我努力的收拾了一下紛亂的情緒,聲音沙啞的問:「葛副隊怎麼出事的?」
「線人狐狸用短訊聯繫我,我本以為可能是有線索要面談,正好我另外有事而葛副隊有空,他就代替我去見狐狸了,但是沒想到是個陷阱,毒梟在引蛇出洞。現場有打鬥痕跡,葛副隊當時肯定經過反抗搏鬥,最終被害。」
我深深的吸了口冷氣:「是不是線人狐狸出賣了我們,那傢伙現在在哪裏?」
秦雨萱帶着哭腔說:「不是,狐狸的屍體剛才在河西的臭水溝里也找到了,面目全非,臨死前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我跟線人有合約,如果線人殉職的話可以獲得一筆高額的賠償,狐狸家境困難,他早就有犧牲的覺悟,這次估計沒有供出我們來,所以毒梟們才會理由他的手機嘗試設置陷阱引誘我們上當,這次本來出事的那個人是我……」
我知道秦雨萱跟我一樣在因為葛海峰的死而自責,我安慰了她兩句,然後苦澀的問起葛海峰的後事安排?
秦雨萱說:「上頭雖然很震驚,但是為了以後展開調查工作不打草驚蛇,葛海峰的喪禮會低調處理,不會舉行什麼追悼會,等他的屍體火化之後,會讓他的親屬帶回老家安葬。」
「明白了。」
我跟秦雨萱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輕手輕腳的起床,沒有吵醒睡着的沈曼茹,然後去更衣室換了一套白襯衫黑西褲,打扮得正式嚴肅一點,然後開車過去殯儀館。
殯儀館的停屍房裏,葛海峰的屍體冰冷的躺在床上,秦雨萱跟一些警局的同事都在,她見到我的時候,情緒有點失控的幾步走進來,一下子抱住我,然後就在我懷裏壓抑的哭泣,我從來沒有見過素來堅強的她哭得這麼的傷心。
秦雨萱哭着,聲音也在斷斷續續的跟我哭訴:「陳紹……葛副隊被捅了二十幾到,慘死的面容讓入殮師都感到棘手……」
我轉頭望了一眼葛海峰的屍體,雖然屍體已經被入殮師化過妝,但是面容表情還是滿臉的不甘心,顯得很是猙獰,我暗暗的握了握拳頭,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或者,我當初不應該提攜他,讓他當一名小小的民警,可能對他跟他的家人來說,這樣都會比較好吧?
我們一幫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挨近天亮的時候,葛海峰遠在數百公里之外鄉下的親人們終於趕來見他最後一眼了。秦海峰的愛人秦雪萍跟兒子葛尚警也倆了。
一幫親人知道葛海峰噩耗全部都崩潰了,尤其是秦雪萍,見到葛海峰的屍體就趴在床邊嚎哭起來,其他的親人也默默的站在旁邊垂淚,葛尚警倒是沒有哭,只是彷徨害怕無助而又茫然的傻傻盯住他爸爸的遺容,不知道是年紀太小不懂事不知道悲傷,還是因為不能接受這現實傻住了。
「都怪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叫老葛調換工作他肯定不會這樣!」
嚎哭的秦雪萍忽然站起來,紅着雙眼竭嘶底里的朝着我撲過來,她抬手就狠狠的一巴掌摔在我臉上,啪的一聲,我蒼白了臉上就多了一個鮮明的巴掌痕。
周圍的刑警跟秦雨萱關係都很好,同樣也認識我,一個個都連忙的上來攔住發瘋的秦雪萍,葛海峰的親人團們也亂了起來,有的人跟着秦雪萍罵我,有的年紀大一點的則勸大家冷靜,殯儀館裏亂成了一團。
我望着秦雪萍一幫人悲傷又憤怒的臉孔,最終低下頭喃喃的說:「說的對,這都是我的錯……」
秦雪萍聽到我這話哭得更傷心了,跟一幫親人就要衝上來廝打我,我耷拉着腦袋站在原地不動,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就落下來了,無關懦弱,只是忍不住難受……
秦雨萱跟一幫刑警最後還是攔下了憤怒的親人團,並且讓我先走。
凌晨的時候,葛海峰的遺體就被火化,交由秦雪萍一幫親人帶回老家舉辦喪禮。
我打電話問清楚葛海峰的老家所在之後,我決定過去出席他的喪禮,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葛海峰的死我難逃其咎,他的喪禮我必須出席。
秦雨萱跟她的刑警同事們聽到我這個決定,一個個都替我着急起來,說秦雪萍他們都是鄉下人,性格比較樸實,他們認定是我連累害死葛海峰,現在葛海峰老家的人對我都不滿,我這時候去參加喪禮,那些憤怒的親人們可能會對我動手的。
我搖搖頭說:「不管怎麼樣,葛老哥的喪禮,我都要出席。」
徐婉婷知道了我要去葛海峰鄉下老家參加喪禮的時候,倒是沒有阻止,跟我見面談了幾句,然後給了我一套警服警徽,還有一面錦旗跟英勇殉職的勳章,說讓我帶給葛家人,至於葛海峰跟狐狸的撫恤金會遲些申請下來。
秦雨萱見我一意孤行要去葛家村參加喪禮,她毫不猶豫的也要來,一起來的除了河東警局刑偵大隊的幾個刑警,還有鴛江麗港派出所葛海峰舊日的同事,張明跟梁正岳他們也都一起來了。
我們一行人開着四輛黑色轎車來到葛家村,這村幾乎都是姓葛的,經濟比較落後,到處還能看到城市裏看不到的瓦房,葛海峰估計是這裏走出去最有出息的人物,所以他的喪禮幾乎全村人都來參加了。
幾百人聚集在村頭舉行喪禮,見到我們一幫不速之客的到來,一身縞素的秦雪萍拉着她兒子葛尚警的手,帶着一幫親人們面色不善的迎上來攔住我們,秦雪萍怒視着我說:「你還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給葛老哥上炷香!」
「啪!」
我的話剛剛說完就又挨了秦雪萍一巴掌,然後她恨恨的說了一句:「是你害死他的,這裏不歡迎你!」
我聞言眼睛裏不由的露出深深的難過之色,說:「我只上一炷香,然後立即就走。」
秦雪萍的哥哥是個五大三粗的屠夫,聞言一把就揪住我的衣襟,咆哮說:「我妹妹說了這裏不歡迎你,你是不是討打?」
他說着右手拳頭高高舉起,就要朝着我臉上砸下來。
可是這時候秦雨萱終於忍不住了,上來一把推開秦雪萍的哥哥,張開雙臂一下子攔在我面前護着我,她眼裏帶着淚花大聲的說道:「葛海峰不是陳紹害死的,葛海峰是被歹徒害死的,他的死我知道每一個人都很難過,但是不能把仇恨無端強加在陳紹的身上,我相信就算葛副隊在九泉之下,也不會認為這是陳紹的錯。」
旁邊一直沉默的葛海峰的父親發話了:「阿峰是我們村的驕傲,他現在雖然走了,但是我們不能丟他的臉,讓這位陳先生上香吧。」
葛家的人不情不願的讓我們進去上了香,我凝視了一眼葛海峰的遺照,然後轉身從梁正岳手中拿過一套摺疊的整整齊齊的警服警徽等東西,環視了一圈眾人,最後把這些東西遞給了葛海峰的兒子,輕聲的說:「葛尚警,這是你爸爸的遺物跟勳章,你爸爸雖然走了,但是,值得你以他為榮。」
葛尚警的名字就叫尚警,估計葛海峰從小就給兒子灌輸當警察很光榮的信念,所以小孩子咬咬嘴唇接過我手中的警服警徽還有勳章,他抿緊嘴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腰杆子忽然站得筆直,學着他爸爸的樣子,啪的給我跟秦雨萱一幫人敬了一個軍禮。
不知道為什麼,我見到葛尚警這舉動,猛然覺得並不是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們,眼淚一下就迷濛住了眼睛,我跟秦雨萱他們也站直了身體,啪的給葛尚警還了一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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