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沒有人反對,但是霍天青表達了憂慮:「……他自己親口告訴過我,他那小樓上,有一百零八種機關埋伏,若不是他請去的客人,無論誰闖了進人,要活着出來都很難。」
他嘆了口氣,又道:「那些機關是不認得人的,不管是他的老朋友也好,是他的新朋友也好,哪怕是天下無敵的少年新銳也好,都完全沒有一點分別。」
若是一般人聽了,說不定會退縮。但眼前的幾位卻不同。
他們或是一派宗主,站在江湖頂端太久,已經無所畏懼。
還有江湖最出風頭的年輕人,無論是陸小鳳還是花滿樓,都不會把什麼機關放在眼裏。
他們無論是老驥伏櫪,還是少年風華,都不知道經歷多少機關陷阱,陰謀詭計,並不缺少血性和勇氣。
尤其是獨孤一鶴與閻鐵珊。
一想到昔日一同共職的同僚,突然間反戈一擊,意圖剝奪他們的財富、地位和榮耀,他二人自然很氣憤。
葉柯說道:「每個青衣樓都有很多機關,可是根本擋不住我。」
沒有人比他說過的話更有說服力,因為他至少挑了兩座青衣樓。
有這句話便已足夠。無論是誰,都不會阻止他們了。
當然,峨眉四秀被要求留下了。
畢竟小樓機關重重,還是不要讓女孩子涉足的好。
一行六人,沿着山路上山,山並不高,山勢卻很拔秀。上山數里,可以看見一點燈光,燈光在黑暗中看來分外明亮。
樹林中帶着初春木葉的清香,風中的寒意雖更重,但天地間卻是冰冷的。紅塵中的喧譁和煩惱,似已完全被隔絕在青山外。
一如葉柯預料的那樣,小樓里寫着各種字樣,只要按照這些字的要求去做,機關便不會發動。
最後他們到了一間六角形的石屋裏,一張石桌上擺着六碗酒,桌上也有個大字「喝」。
陸小鳳笑了道:「看來聽話的人總是有好處的。你看這次人家已經請我們喝酒了,下次說不定還要請我們吃肉。」
花滿樓道:「這是真正的瀘州大麯,看來霍大老闆拿出來的果然都是好酒。」
霍天青道:「我說過,他這裏藏着全天下所有想到的美酒。」
陸小鳳笑道:「但好酒卻不是用鼻子喝的,來,大家一人一碗。」
花滿樓道:「這種酒太烈。一碗我只怕已醉了。」
獨孤一鶴和閻鐵珊,始終一言不發,面對霍休的酒,他們自然不想喝。
陸小鳳笑道:「如果我們不喝酒,主人怕是不想見我們。」和
霍天青點頭同意,他與陸小鳳,便要端起碗來喝酒。
卻見葉柯走到牆邊,用手中長戟輕輕觸碰,陸小鳳不由得道:「你以為你能看清機關的位置?還是想知道石壁的對面是不是空的?」
葉柯道:「只要認真做事,總會有所發現。」
花滿摟突然道:「這屋子裏好像有種特別的香氣,你們嗅到沒有?」
此時獨孤一鶴與閻鐵珊的臉色,也開始變了。
他們意識到,這屋子裏,一定有毒氣。如果不喝酒,怕是毒發身亡。
便在此時,葉柯突然道:「找到了!」
陸小鳳已經端起碗來,一口喝了大半碗,道:「什麼?」
葉柯突然後退幾步,猛然一聲大喝!
長戟已經出手!
石屋裏突然閃過一道耀目的華光,猶如憑空生出的閃電,帶着一道奇異的弧度,狠狠地擊中了那堵牆!
「咔嚓!」
「轟」
隨即聽到石塊在台階上滾動的聲音。
那堵石牆,竟然被葉柯一戟所轟,擊的粉碎!
石牆背後露出了通道,後面有幾十級石階,通向地底,下面是山腹。
「怎麼可能?」
霍天青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來,滿臉不可置信。
獨孤一鶴與閻鐵珊,更是雙雙動容!
而此時的花滿樓,他雖然看不見,臉上卻充滿了驚駭!,仿佛他根本不是瞎子,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陸小鳳失神了!
那一戟是他平生所見過的最驚人、最可怕的一戟,
那一戟擊出,簡單、單純、直接,卻已發揮出一根長戟所能發出的最大威力。
如果陸小鳳不是親眼看見,絕不會相信一柄凡鐵鑄成的武器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閻鐵珊終於說話了:「我真的很難想像,他是獨孤掌門的親傳弟子!」
獨孤一鶴並沒有生氣,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很對,有時候我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徒弟。」
葉柯回頭笑了:「一個人能否成器,最重要的是有沒有一個嚴師的指點。」
獨孤一鶴一臉嚴肅的表情,露出了慈的笑容。
閻鐵珊看着,臉上閃過艷羨,或許他多麼希望,自己有一個想葉柯一樣優秀的傳人啊!
霍天青眯着眼睛,看向葉柯,臉色變了一下,隨即如常。
花滿樓問陸小鳳:「你看到這一戟了嗎?」
陸小鳳點點頭,道:「看到了!」他看着碗裏還剩下的一半酒,突然間覺得這瀘州大麯,並沒有之前感覺的醇烈清香。
花滿樓卻不打算放過他,問道:「你覺得他那一擊,有何威勢?」
陸小鳳有足夠的眼力。
他本來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之一,對武學的造詣不輸於任何一個人,因此嘆道:「這一戟雖然沒有變化,卻包含了武學中所有變化的精萃。因為他出手時所用的招式、部位、時間、力量、速度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恰好能將他所有的力量發揮到極限。」
花滿樓點點頭,這並不是種很玄妙的說法,速度、方法、時間本來可以使一件物體的力量改變。這本來是武功的真義,所以武功才能以慢打快、以弱勝強。如果你能將一件物體的力量發揮到極限,用一根枯草也可以穿透堅甲。
一屋子的*香再厲害,如果打碎了屋子,讓空氣流通開來,那毒氣也很快會被稀釋的。
更何況霍休營建的設施,有着非常好的通風設施。
因此除了陸小鳳,大家最終沒有喝碗裏的酒。
兵器庫和四個扮皇帝的老頭,並沒有干擾到幾個人的前行。
大概是看到如此有殺氣的一群人,四個皇帝大概聯想到了謀權篡位之類的故事,都一個個坐在屬於自己的盤龍交椅上,擺出君王死社稷的模樣。
後面山壁的那扇門還是開着的,門後面又是條甬道,甬道的盡頭又有扇門,他們推開了這扇門,看見了霍休。
山腹的中間,有個小小的石台,鋪着張陳舊的草蓆,霍休赤着足,穿着件已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正在盤膝坐在草蓆上用只破錫壺在紅泥小火爐上溫酒。
好香的酒。
他抬頭看了幾人一眼,笑道:「你們來的正好,我這酒溫的正是時候。」
閻鐵珊臉色鐵青,喝道:「上官木!」
霍休笑道:「嚴總管,多年不見,你仿佛沒有什麼變化啊?」
閻鐵珊冷哼一聲,道:「你把你的青衣第一樓建在珠光寶氣閣的後山,我這個故人,居然都不知道!」
霍休笑道:「但是你的霍總管,卻沒少在我這裏喝酒。」
霍天青冷笑道:「怕是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在這裏喝的最後一杯酒,是毒酒吧?」
霍休掃了他一眼,笑了:「你是個聰明人!」
陸小鳳突然道:「外面的那四個老人,莫不是假扮大金鵬王,前來要錢的騙子?」
霍休道:「你應該看得出來。」
獨孤一鶴突然道:「大金鵬王一年前去世的消息,是你放出來的?」
霍休道:「不錯,這本來是為了迷惑你倆的。」
獨孤一鶴冷道:「但是我和閻大老闆並沒有去找你平分財富!」
霍休道:「但是我卻知道,這一年來你們常常書信往來,所以我認為,你們一定在探討如何平分這些財產。」
閻鐵珊喝道:「瘋子!瘋子!你這守財奴,果然鑽到錢眼裏了!」
霍休承認:「我本來是鑽到錢眼裏的人,若不然,這金山銀海,也不會聚在這裏。」
霍天青突然笑了:「其實我們來這裏之前,只是懷疑而已,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沒想到你自己承認了。」
霍休笑道:「我也沒想到你們這麼快過來。」
陸小鳳道:「但是你承認的太快!」
霍休道:「有峨眉蘇二俠這樣的人在這裏,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沒用,我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
陸小鳳仿佛怔住了,居然有些意興闌珊。
獨孤一鶴一臉欣慰,因為自己的弟子得到了和他平級的高手正面評價,而且是超級待遇的評價。
閻鐵珊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羨慕,還是羨慕,還是羨慕。
霍天青面色如常,道:「既然如此,便給你一個自盡的機會吧!」(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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